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近水楼台先得月》作者:温暖吗   文案:   五岁那年的夏天,林溪跟随母亲第一次来到北方,在住的地方遇见一个同样年龄的男孩。   男孩藏匿在二楼的窗帘后面,露出一双乌黑的,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又腼腆地望着她。   那时候的林溪只是冷漠地移开了视线,却还不知道日后两个人要彼此,一起相伴那么长的时间。   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林溪突发奇想,在纸上写道:   -五岁那年,我抬头,看见了太阳。   女主患有情感冷漠症,治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前期对男主较为冷漠。   男主是个小太阳。   成长型,从5岁开始讲。   成年前不谈恋爱。   __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青梅竹马甜文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溪,季星陈┃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   立意:珍惜期待怀有爱 第1章   青山市。   骤雨初歇,空气里泛着潮湿的泥土味道。   南回街上缓缓驶来一辆白色的小货车,最后停在一道黑色铁门前。   司机脖子上挂着条毛巾下了车,利落地把后车厢打开,探头朝副驾驶上刚刚打开车门的女人喊道:“这绕了半天路,你得给我加钱啊。”   车停的不是地方,林罄下车时一脚踩进水坑里,鞋子顿时被污脏的水浸湿。   她皱了皱眉,没说话,抱着怀里的女孩下了车。   司机一边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一边粗声念叨着:“就这么近的路,你要是说明白点儿咱早就到了,这不给加钱可说不过去了啊。”   林罄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把怀里的女孩放下,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连同手里的钥匙一起递给司机,才说:“麻烦这些东西帮忙搬到西边的那栋房子里,辛苦了。”   有钱什么都好说,司机拿毛巾抹了把汗,识趣地没再说别的,只干脆地应了声:“好嘞!”   一阵风吹过,头顶的盛大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叶片承载不住,储存的雨水纷纷落下,像是又下了一场雨。   雨正正降落在树下女孩的身上,她瞬间被打湿,水珠顺着额头滑落到脸颊,印过一道水痕。   女孩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情冷漠僵硬。直到林罄在她面前蹲下,那双眼睛才机械似的动了动,缓慢地聚焦起来。   “头发都打湿了,对不起小溪。”林罄怜爱地擦掉她脸上的水珠,抚摸着她的短发,然后站起来带着她转过身,“这里就是咱们以后的家了,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意料之中没有回音。   司机忙中抽空看了眼被女人牵着的女孩儿,她剪了一头很刺挠的短发,白色T恤配牛仔背带裤,如果不是女人说,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让人看起来都更像是个小男孩的样子。   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正是爱臭美的时候,司机想起自己的女儿,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公主裙都一次性套在身上。可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不光穿着打扮成这样,还没有一点儿“小孩的样子”。   他盯着林溪的眼睛,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甚至被人牵着的时候也像是个提线木偶,看不出一丝神采。   可惜了,司机心想,长得这么好看一小孩儿,看着却不怎么正常。   林罄牵起女儿的手,温柔耐心的指着铁门边上写着的字,念道:“南香大院。”   她弯了弯眼睛:“是姥姥以前住过的地方。”   林溪抬着下巴看着,过了很久才静静地“嗯”了一声。   东西很多,来来回回几趟,大物件司机给搬,剩下几箱零碎的小东西,林罄自己搬。   她让林溪抓着自己衬衫外套的衣摆,就这么带着她。黑色的铁门大敞着,林溪垂着头走进去,就这么来到了以后要住上很多年的家。   来之前就听说了这个大院里一共住了四户人家,她们住在西南角。那里有一套房子,是很久以前就留给林罄的,写的她的名字。   路上湿滑,还积了不少水坑,林溪白色运动鞋面上脏了一块儿,她一路都盯着那块儿看。   走到一半路过一栋两层高的小白楼,院子围了栅栏,刷了白色的漆。里面各种鲜花盛开的热烈,一朵淡粉色的月季顺着栅栏缝隙探出头,花瓣上沾了水珠,晶莹剔透。   林溪是闻到花香才抬起头的,黑色的瞳仁直直落在那朵粉色的月季上,那上面有只蜜蜂,她看的很认真。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遮住白日的光线,房间里一片昏暗。   陈安好象征性敲了敲门就直接推开,果不其然看到窗帘又被拉上了。在书桌的位置,那里一排排摆着的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发出红绿红绿的光,伴随着噼里啪啦让人听不清的电流打斗声。   而在窗边位置,一团小小的黑影因为她突然闯入吓了一跳,猛的动了一下,接着停在了那里。   陈安好没好气地把灯打开,瞪着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某小只团子,走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脸,“又偷偷躲在房间里,不是跟你讲过不许把房间搞成这样吗?!”   书桌上,一排排气势汹汹的奥特曼还摆在那里,作出“战斗”的姿势;床边同样印有奥特曼的软被一半掉到地上,一半还在床上;衣柜大开,衣服卷成一团,到处都有。   陈安好登时来了火,瞪着儿子那张状似无辜的脸,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   季星陈吃痛,瞅了眼陈安好的脸色,小心翼翼把她手移开,接着揉了把自己皱成一团的婴儿肥的脸蛋儿,还不忘嘟囔着道歉:“对不起妈妈。”   陈安好不吃这套:“少来,房间自己收拾干净,晚饭前我检查。”   季星陈却没像平时一样耷拉起脸,他乖顺敷衍地点点头,然后绕过陈安好走到门口重新把灯关掉,紧接着又回到窗边。   他招招手,拨开一点点窗帘,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小声说:“妈妈你快看。”   陈安好不明所以地跟着走到窗边,听到季星陈窃窃偷笑的声音,带着首先发现的得意:“楼下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姐姐呀。”   林溪停在那朵月季前,那只蜜蜂并没有发现她,依旧埋头朝着花粉最多的地方钻,裹了一身香蜜。   她目不转睛地看,直到林罄喊了一声她才收回目光。正准备要走,小白楼的主人就推门出来了。   林溪跟着林罄,随着她止住步伐,眸光中看到女人一抹发梢微卷的长发,随之是两个大人交谈的声音。   她呆在原地愣了愣,视线又重新落在那只蜜蜂身上。   不知看了多久,那只蜜蜂才恋恋不舍地从那朵月季上飞走,嗡嗡扇着翅膀转头飞向了院子更深处的花丛中。   林溪这才移开视线,一转,不经意间撞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藏匿在暗处,乌溜溜的,却亮的惊人,正在偷偷看她。   似是没想到她会看到,眼睛的主人也愣了一下,他躲在窗帘后面,吓得一动不敢动。   只稍片刻,林溪就漠然地移开了视线,再次追着那只蜜蜂停靠的花朵发呆,没再去看眼睛的主人。   两个大人交谈了许久,一见如故,陈安好说:“西南边那栋房子之前一直空着,这下你们搬来,咱们就是邻居了。”   林罄弯起眼睛,温柔地应和。   似乎是想起什么,陈安好转身,仰着头朝二楼喊了一声:“星陈,出来!”   二楼隐隐传出男孩应声的声音,不多久他就趿着拖鞋,有些慌乱地下来了。   那是林溪第一次见到季星陈。   他头发还刺立着两撮,白嫩的脸涨得通红,却也能看出来吸收了他父母所有的优点,唇红齿白,是个很漂亮可爱的男孩子。   陈安好还不明所以:“脸怎么这么红。”   话落,他的脸涨的更红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溪,闭着嘴不吭气。   陈安好稀奇地按下他那两撮毛,在他脑袋上一拍,指挥道:“快去,带林溪姐姐去家里吃西瓜。”   天气虽然很热,但陈安好很热情,主动帮着新邻居一起去家里归置物品。林罄也很高兴女儿能在新环境找到朋友,并且遇上了这样一个好邻居。   大家都在笑,只有林溪没有。   季星陈没听话,没带人吃西瓜,直接把人带到了房间里。   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凌乱的,摆满了奥特曼的房间。   林溪被牵着,走进了那间漆黑的房间,刚迈进去,就踩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脚掌被硌了一下。   季星陈浑然不知,他献宝似的,把人领到书桌前,腼腆却又鼓足勇气:“我这里是奥特曼之家,你喜不喜欢奥特曼?”   黑暗中并没有人回应,季星陈眨了眨眼睛,并不气馁,他摸索着拿出一个他最喜欢的,手指抠着找到背后开关,按下去,红绿红绿的灯光,加上丝丝拉拉的电流声又响了起来。   希冀的眸光又亮起来,可惜隔着黑暗并不能让人看到,季星陈关掉声音,又问了一遍:“奥特曼超厉害,你喜不喜欢,我们一起玩吗?”   依旧无人应答。   拖鞋声踏踏地跑到门边,啪一声打开灯,季星陈猛地回头,看到林溪站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眼睛长时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漠,也不说话。   于是季星陈五年来第一次鼓足勇气向人示好就惨遭失败了,白嫩的俊脸垮下来,他有些气馁,最后只能把这次失败的原因默认成因为林溪不喜欢奥特曼。   可是奥特曼多好啊,还能打跑怪兽。   林溪已经自己走到了窗户边,隔着玻璃和两层的高度,她已经找不到那只蜜蜂了。   季星陈捡起掉在门口的一个奥特曼部位的组装,脸皱巴巴的,脆生生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奥特曼的脸,看着窗边那道比他高一点的身影,想问问她在看什么,又不是很敢。   他总是容易害羞。陈安好说过,要想像奥特曼一样打跑怪兽,必须得勇敢才行。   勇敢,勇敢。季星陈猛吸了口气,涨得脸颊都鼓起来,结果还没一秒就从嘴角漏气了,他想果然动画片里的英雄都很不容易,就连勇敢都好难。   想来想去,季星陈觉得这样不行,陈安好说他是男子汉,做事情不可以婆婆妈妈,不然喜欢的东西就要飞走了。虽然他不明白,他本来就不能做婆婆或者是妈妈,他只能做爸爸,但他还是对陈安好的说深信不疑,决定去跟林溪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欢。   想好了就很直白,他噔噔地趿着拖鞋走到桌边,拿了那个他最喜欢的奥特曼塞到林溪手里,声音还很害羞:“我最喜欢的奥特曼,送给你。”   林溪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玩具,没吭声,又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呆板。   季星陈没被人这么看过,原本就是容易害羞的性子,这下脸颊又红了。他乌溜溜的眼睛胡乱转了一圈,抠自己的手指头,想了想,又捧起自己的脸颊,婴儿肥那块鼓起来的肉被他挤成一团,模样很滑稽。   他记得陈书就很爱这样对他,说是可爱,于是他问:“我是不是很可爱?”   他一动,林溪就不看他了。她把手心里的玩具放下,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办法都想了,林溪不理他,季星陈有些挫败,最后只能归结于她真的很不喜欢奥特曼。   房间闷闷的,季星陈觉得热,就脱掉了套在外面的一件牛仔马甲,只穿里面的短袖。   刚转身,就看到林溪的眼神刚刚从他身上移开。季星陈抓住她的小动作,窃喜道:“呀,你偷看我,你在看什么?!”   林溪看着他的白色短袖,抿了抿唇。   这么一个小动作足以让一直受挫的季星陈高兴了,他走近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离近了盯着人看,又问一遍:“你在看什么?”   一根手指伸出来,指的是他的衣服。   季星陈低头,不明所以:“嗯?”   林溪放下手,说:“蜜蜂。”   “蜜蜂?”季星陈歪着头重复一遍。   林溪绕到他背后,盯着衣服:“有蜜蜂。”   季星陈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他这件衣服是陈安好给他买的,背后是带图案的!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很惊喜地回头喊:“对,衣服上有蜜蜂!”   哈!找到了,原来她喜欢的是蜜蜂!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o(≧v≦)o   第二本啦,希望相较上一篇文能进步一些。   睡前小甜饼,经不起深究,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2章   林溪一直在小白楼待到傍晚,等林罄收拾好后来接的她。   她们住的房子也是一栋两层高的楼房。墙面刷了红色,因为长久无人居住的原因有的地方已经褪成了白色。没有院子,但二楼有个地方不大的露天的小阳台。   外表看上去有些破败,但开门进去里面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林溪被牵着里里外外熟悉了一圈儿,最后听到林罄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这里就是以后妈妈和小溪的家了。”   林溪平静地同她对视,半晌才在林罄的目光中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   林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带她去自己的房间。   房间朝阳,里没有过多的布置,只在床头放了一个蝴蝶的抱枕。   “小溪以后住在这间,好不好?”   林溪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她抓起那个抱枕,跑到另一间更小一点的房间,说:“住这个。”   这个房间是原本林罄打算做储物间的,因为它不朝阳,大小也只有刚刚那个的一半,不过是连着阳台的。   林罄蹲下来,耐心问:“为什么要住这间?”   林溪转头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向窗外。   天空已经昏黄,能看到外面搭建的电线杆上还站着几只鸟儿,再往远看,能看到一棵巨大的槐树,树冠遮天蔽日,叶子被傍晚的风扬起,仿佛碧浪滔天。   那棵槐树是种在南香大院门里的,踏进门就能被它的树荫笼罩,树干粗壮的几乎要三四个人才能围抱一圈,据说已经种下很多年了。   林罄了然,她回头,笑着说:“好,那就住这间。”   ……   帮林溪搬完房间,林罄就忙着去做饭了,她邀请了陈安好来家里吃饭,准备多做几个菜。   还没做好门铃就已经响了,林罄洗了把手去开门。陈安好端着一整块草莓蛋糕进来,身后并无第二个人。   林罄犹豫着关上门,问:“星陈不跟着一起来吗?”   陈安好摆了摆手,说:“他说不跟我一块儿来,没事儿,离得近,他知道路。”   看她似乎很放心的样子,林罄也放下心来。她给门留了条缝,没关实,怕一会儿季星陈敲门声音太小她们听不见。   两个大人就这么卷起袖子一起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谁都没有听见门被悄悄打开,又被悄悄关上的声音。   季星陈跑的急了,脸颊热的红了一片。从小白楼到林溪家虽然很近,但是还是要走一段路的。   季星陈最害怕的就是天色将黑不黑的这种时候,暮色一点点加深,像是背后有什么即将陷进黑暗里的东西在一直追赶他,吓得他头也不敢回,热了一脑门汗。   不过一直揣在怀里的东西还是好好的。他润了润有点发干的嘴唇,有些暗自欢喜又有些忐忑地将包裹着的一个袋子抱得紧紧的,跑上二楼挨个房间找,最后敲了敲唯一关着的那间房门。   门被打开一条缝,还没看到人,季星陈就已经亮起眼睛,他一路跑的脸颊发红,双眸亮晶晶。   等门完全打开后,他一把将怀里的东西塞到了林溪怀里,像是怕被拒绝那样,男孩声音扬的很大,却满是羞涩与期待,他大声说:“这个送给你!”   林溪睫毛动了两下,才迟钝地低头看着手里硬被他塞过来的东西,站在原地,模样看上去有些呆滞。   季星陈就在原地等着,从她乱糟糟的短发看到她小黄鸭形状的拖鞋,目光来回游移,明显紧张。   “星陈?”林罄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她探头,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阿姨都没听到。”   季星陈攥着的手松开,勇气刚刚已经用光了,他小声又乖顺地喊了声:“阿姨好。”   林罄在他面前蹲下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来找我们小溪玩儿吗?”   季星陈点点头,又扭头看向林溪,林溪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还提着那个袋子,这回目光落在林罄脸上。   “星陈来找小溪玩,小溪要有礼貌,带小朋友去你房间一起玩好不好?”林罄耐心说着。   林溪又转头,这次眸光迟滞地落在面前的男孩身上,嗯了一声,声音很淡,季星陈很轻地眨了下眼。   林溪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好了,不过依旧很简单,一个纯白的衣柜就占了半面墙,许是怕单调,上面被林罄贴了几个卡通的贴纸。   除此之外一张床,床头柜,还有大窗户前的一张写字桌,就没有别的了。   季星陈却很高兴,没有大人在场,他放开了许多,没有一点身为客人小孩儿的自觉,围着整间屋子来回绕了好几圈,才意犹未尽地凑到正坐在写字台前的林溪身边,好奇问:“你在干什么呀?”   林溪眼皮都没抬,没听到一样,握着根水彩笔在画画。   季星陈又凑近了些:“你在做什么?”   水彩笔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在雪白的纸上画下一道弯弯绕绕的彩虹。   “你在画什……”   林溪终于抬起头,乌黑的眼睛盯着他,冷静地回答了两个字:“画画。”   “……”   季星陈乖乖地哦了声,就趴在桌子上看她画。   不过半晌,他就又按耐不住了,指着画说:“画错啦。彩虹不是黑色的。”他托着下巴想着,“嗯……彩虹应该是蓝色的呀。”   他喜欢蓝色。   林溪不吭声,她低着头,抽出一根深灰色的水笔,在角落画了个灰色的太阳。   整幅画都是这样的颜色,灰色的太阳,黑色的彩虹,花草树木都是这样黯淡的颜色,灰扑扑的,没有一点儿鲜亮。   季星陈蹙眉看着这幅“死气沉沉”的画,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很快他就被别的吸引了视线。林溪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本厚厚的绘本图,正靠在床边,一页一页地翻。   季星陈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条黑色的的大蟒蛇盘在画面上,吐着猩红的信子,对于五岁的小孩儿来讲十分瘆人。   “啊!”   季星陈叫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眼睛上,“啪”的一下声音十分响亮。   他迅速往后退了两步的距离,手徒劳无功地遮在眼睛上,乌溜溜的黑眼睛顺着五指张开的指缝惊恐地盯着那本书,像是下一秒大黑蟒就会从书本上跳出来一口吞了他。   林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手下的动作没停,翻了一页。下一个画面画的是一只绿色的毛毛虫,落在一片嫩绿的叶子上,她很快就被吸引了视线,继续看了下去。   “……”   房间里静的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季星陈站在原地,有点儿想上前但又很怕那本书,眼神直勾勾盯着林溪的背影,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后,嫩生生的脸颊上满是失落。   林溪是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才合上那本绘图本的,她把书送回原来的地方,一回头,就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趴在她的床上,就这么睡着了。   林溪安静地看着,男孩半边脸颊挤压在床上,嘴巴被带的微微撅起,嘴角还沾了一点不明东西的粉末。在他身侧打开了一个包装袋,是送给她的那个,有好闻的甜甜的橙子的味道从里面传出来。   陈安好敲了下房门,并没有进来,只隔着门喊道:“孩子们,出来洗手吃饭了。”   季星陈被吵醒,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额角的一撮毛被压弯,现在直挺挺竖着,他抓了两下也没再管,因为肚子在叫。   刚刚吃过的橙子派实在是太好吃啦,甜甜的,他最喜欢甜的东西,但是刚刚只吃了一块,这会儿还是很饿。听到肚子发出的声音,他煞有其事地摸了摸,又点点头,一抬头就对上林溪澄澈平静的目光,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报告似的:“我睡醒啦。”   林溪没说话,毫无表示。见没有回声,陈安好又敲了两下门,季星陈喊了一嗓子,声音清脆又洪亮:“知道啦。”   林溪见他喊完就从床上跳下来,做贼似的目光一直朝着门边瞟,又降下声来,手伸进床上的包装袋里,拿了一个包装好的橙子派塞给她,紧张地说:“溪溪吃这个,我帮你看着门。”   橙子派甜甜的味道完全散发出来,被窗外吹进来的晚风吹散,带了点清凉的味道,还卷杂着若有若无从远处盛大的槐树那里飘来的槐花香味。   林溪拿着没动,她静静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刚见了两回面的小男孩为什么总是要往她手里塞东西。   又像是只是在单纯发呆而已。   就在季星陈歪着头,以为她是不会撕包装纸想上前帮她的时候,林溪突然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往门边走。   季星陈魂都要吓掉了,连忙拦住她,语气难得严肃:“现在不能出去。”   不能让陈安好看到他在饭前偷偷给人塞东西吃。   林溪跟他对视,季星陈声音又小了一点,“饭前吃零食被发现了会被骂的,不能让大人发现。”   他以前嘴巴馋,总是吃很多零食,到了饭点就死活不肯吃饭,被陈安好教训了好几次。   季星陈以为这么解释林溪就能明白了,没想到林溪静了一下,直接还给他,然后目不斜视地绕过他,打开了房门。   “诶你不吃啦,这是我爷爷给我带来的,很好吃的你尝尝嘛。”   季星陈着急地追上去,结果一到门口,就看到陈安好靠在墙上,扭头就对他亮出一口大白牙。   季星陈浑身一凛,汗毛都竖起来。   发起火来的陈安好可是很可怕的。   林溪毫无察觉地想走过去,可惜犯了错的小朋友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同伙,于是她很不幸运地被季星陈选中了。   手腕被一把拉住,林溪低头看了眼握住她的那只手,听到手的主人嘟囔着,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我错了妈妈。”   陈安好有些好笑地在他们面前蹲下来,抬手就在儿子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现在吃零食,等会儿又不吃饭,半夜又要爬起来喊饿,你怎么这么会折腾为娘我呢。”   这种话题几乎是母子俩的日常。林溪冷淡地站在原地,像是在听,又像是在发呆。   手腕被轻轻捏了两下,林溪眼珠动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季星陈侧过脸,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在陈安好的注视下对着林溪眨了眨眼睛。   陈安好看着面前两个半大点的小孩儿,儿子挤眉弄眼的动作配上另一个无波无澜的表情,差点没崩住脸笑出声来。   她含笑看着林溪,轻轻揉了揉女孩的短发,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友好与戏谑。   “季星陈真是个烦人的小鬼,对吧?” 第3章   季星陈开始有事没事就往林溪家跑。   青山市少雨,夏天的太阳格外热烈,一丝风也无。   连林磬这么闲不下来的人到了大中午也没有出去,半靠在沙发上休息。她前些天一直在忙着给林溪找幼儿园,这几天又一直在外面找工作,打算等林溪上了幼儿园就开始工作。   浸过凉水的西瓜切成三角的形状摆在果盘里,风扇在头顶转动,白色的扇叶转成了一道抓不住形状的影子,使人昏昏欲睡,不甚清明。   季星陈就是在这时候来的。他似乎跑过,白色的印着卡通图案的短袖被汗浸湿一小块,脸颊红扑扑的,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却依旧明亮,弯起来冲林磬甜甜的喊了句阿姨好。   林磬最后一丝睡意消散,她起身抽了两张纸给季星陈擦了把脸上的汗珠,轻声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热得一头汗。”   季星陈抿嘴笑了笑,迫不及待问:“我可以上去找溪溪玩吗?”   林磬无奈地揉了把他的头发,“快去吧,小溪在房间里。”   季星陈刚要往楼上冲,又被林磬叫住。   “星陈,你妈妈在家吗?”   季星陈眨了眨眼,点头:“在的。”   “那正好,我包了点饺子刚想送过去呢。”林磬自言自语一句,见季星陈还愣在原地,笑着说,“没事了,快去玩儿吧。”   .   林溪的房间里很凉爽,林磬给她的房间到通阳台的门上又加了个白色纱帘,平时就可以开着门通风,又不会进蚊子。   季星陈见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来来回回摸着纱帘从房间里又跑到阳台上,很惊喜的样子:“我喜欢这个!”   林溪刚睡醒,短发凌乱地顶在头上,额头的刘海有点长了,有点遮眼。   她半靠在床头盯着这个不打声招呼擅自闯进她房间的家伙,眼里一丝情绪都没有,呆愣愣的,像是在盯着他发呆。   季星陈早就发现了林溪在无事可做的时候经常会盯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长时间地看。   “哈,你又偷看我!”   季星陈扑到柔软的床上,笑的眼睛都亮起来,话语间透露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骄傲与得意。   林溪照例不作回应,不过视线已经收了回来。她推开蹭到她手背上的那颗毛茸茸的头,掀开被子想下床,被某只热乎乎的小手拉住。   “你手好凉。”季星陈惊叹了一句,随即一把抓住不松手了。   在这种六七月份的高温天气里,林溪冰冰凉凉的手就显得格外特别且舒服,让人抱住就不想松手,贴在自己热乎乎的脸蛋上,降温又消暑。   不过林溪不太想配合,她垂眼把手一下抽回来,睫毛低敛,眼神明显还不太清明。   二楼有个小的洗手间,已经微微有些发锈的洗脸架上搁着一个大红颜色的塑料盆,盆底画了个开放的很热烈的牡丹花,就像季星陈家小白楼院子里种的那些。   林溪洗了把脸,季星陈就跟个尾巴似的一直跟着她,耷拉着脑袋:“有点无聊哦,溪溪你无不无聊?”   在只有两个人且周围没有其他可以吸引视线的东西的时候,林溪就很容易被其中唯一能够发出声音并且还会活动的东西夺去注意力。   “嗯……待在家里好无聊,溪溪跟我一起出去堆城堡好不好?”   黑白分明的眼睛重新落到季星陈身上,林溪看到他嘟囔着嘴巴,扬着白净的肉乎乎的脸,殷切地看着她。   如果季星陈是条小狗,那他这会儿一定在摇尾巴。   他这副模样跟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表情并不一样,林溪没见过,于是冷淡又直白地盯着他看。   不过她并不明白他现在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在林溪短短的学会记事的两年时间里,她似乎从未理解过关于“撒娇”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也搞不懂关于这两个字的具体行为是怎样的。   所以她也并不知道,季星陈早已经在与陈安好的“斗智斗勇”当中,将这两个字磨炼的炉火纯青。   见林溪一直看他,季星陈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了,窃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吧走吧。”   林溪冷淡地抽回手开始擦脸,干净的声音闷在毛巾里,拒绝:“不去。”   季星陈瞬间就像被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他垮着脸做最后挣扎:“出去嘛。”   见林溪不为所动,季星陈又义愤填膺起来,愤愤为自己打抱不平,像是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溪溪都没有陪我出去玩过!”   林溪把毛巾板正地挂到原来的地方,绕过他,走到镜子旁。   镜子太高,旁边有个小矮凳,是林罄给林溪准备的,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得踩在凳子上林溪才能照到自己。   旁边的架子上搁着一小盒白色塑料包装的东西,林罄嘱咐过洗完脸要涂这个。   林溪同镜子里的自己冷淡地对视,镜子里同样短发的女孩的额头、鼻子、两侧脸颊还包括下巴上都沾上了一小点白色的膏状的物体。   季星陈看着,鼻尖微动,轻嗅:“香香的。”   “这是什么,溪溪好香。”   林溪没说话,她板着脸,几乎是有些严肃的□□着镜子里女孩的脸,直到整张脸都被膏体浸染过,她才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把小盒子放回了原处。   几乎是她刚一下来,季星陈就凑上来了,鼻尖差点撞她脸上,惊叹道:“好香!”   林溪推开他就要朝外走,季星陈急道:“溪溪给我也涂一点好不好,我也想跟溪溪一样香。”   脚步顿住,林溪迟疑地回头,半晌才问。   “你没涂过吗。”   季星陈眨了眨眼睛:“没有。”   陈安好的丈夫季生平是个驻守边疆的军人,她深爱丈夫,一直期待季星陈能够像季生平一样成为一个高大英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她奇特的认知里,男子汉是不会抹香香的,所以季星陈能够从小长成这样白嫩的模样全靠基因和天赋,他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种抹了可以变得香喷喷的东西。   “白色的,滑滑的,香喷喷诶。”季星陈打开小盒子盯着看。   他看了半天才敢试探着上手沾了一点点抹在脸上,轻轻在脸蛋上揉了揉,眼睛顿时亮起来。   “这是什么?”季星陈问。   林溪:“宝宝霜。”   “宝宝霜。”季星陈重复了一遍,直到记住了才肯定地点点头,又问道,“那我能每天都来找溪溪洗脸吗?”   林溪又不理他了,季星陈还在不依不饶,林罄突然从门边探出半个头,笑眯眯地:“小朋友们。”   林溪和季星陈都抬头,她讲:“我要去小白楼送饺子,你们是待在家里玩还是要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一起去。”季星陈忙不迭答应,又喜滋滋地拉住林溪的手,生怕她不去似的。   林溪偏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一双眼睛,紧张的,明亮的,在她看过去以后又弯起来的眼睛,像月亮。   .   陈安好正在打扫卫生,院子里摆着一排排威风凛凛的奥特曼。   他把季星陈的玩具还有衣服都给擦洗了一遍,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洗衣粉的味道。   林溪和季星陈跟在林罄后面,有大人在,季星陈乖顺很多,看到满院都是他的玩具,他眼睛一亮,悄悄凑到林溪耳边:“待会儿我们带着奥特曼一起去堆城堡好不好啊?”   太阳明晃晃照着,林溪冰凉的手也被他攥的温暖起来。她摇摇头,跟着林罄走进室内,甩开了他的手,攥住了林罄的衣摆。   季星陈一呆,看着她跟着林罄走远,眼睛都黯淡下来,满脸都写着失落。   林罄正跟陈安好聊天,季星陈垂着头走进来,连发顶的头发都耷拉着,没精打采的样子。   “星陈怎么了?”林罄关切问了一句。   陈安好摸了摸儿子的脸,没摸出什么毛病,于是挑了挑眉,“我看看,怎么好端端的蔫儿了,缺水了?”   季星陈把脸埋在陈安好掌心蹭了蹭,罕见地不吭声。   这真稀奇了,这孩子平时在家里热闹的跟个小太阳似的,这会儿倒是不闹腾了。   林罄想到什么,低下头:“小溪,你跟星陈吵架了吗?”   林溪摇摇头,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平静无波。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实际上是很违和的,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尚未完全懂事的女孩身上,明显就是不正常的一件事。   可这样的表情却实际上是林溪平日里最见到的最多的模样。   林罄心一疼,她摸了摸女儿发顶,刚要说什么,却听到林溪开口。   “画画。”   林罄一愣,突然想起来,这个时间该是平日里林溪画画的时间了。   陈安好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她把季星陈提起来,揉了揉他的脸蛋儿,又牵过林溪的手,微微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笑起来,真诚地说:“让星陈带小溪去房间里画画好不好?阿姨买过好多画纸,让季星陈带你一起,好吗。”   季星陈猛地转头,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林溪,在看到对方点头并且得到对方视线的对应后,他的眼睛才重新绽放出光彩。   他郑重地,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有很多彩色的水笔。”他这么说。 第4章   从那以后,林溪开始经常待在小白楼。   林罄和陈安好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就是一整天,两个孩子自然也就天天待在一起,直到晚饭前林罄会来把林溪带走。   不过林罄私心里也是希望林溪能够多和季星陈待在一块玩儿的,她知道林溪几乎不可能主动去和别人讲话。   好在季星陈就像是个小太阳,他时时刻刻不停的围绕在林溪身边,对这个安静又冷漠的女孩付出了极大的热情,甚至更盛于他喜爱的玩具。   就比如看着被林溪拒绝了第三次的奥特曼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时,季星陈挠了挠头,终于挫败地承认,林溪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奥特曼。   他有些不舍地将自己满桌的玩具都收起来,第一次将他们都放进了柜子里,然后乖顺地搬了只凳子,费力地搬到林溪身边,看她翻看那本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绘本图。   那本绘本图的边缘被磨的有些旧了,但内页没有一丝褶皱,干净的没有一丝划痕,看上去就是一直都好好被保管着的。   季星陈已经习惯了在上面看到各式各样的让他以前一看到就起鸡皮疙瘩的东西。比如各种小虫子,还有凶猛的各种动物之类的,他现在看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溪溪这么喜欢看这些东西。   窗外的天空那么亮,那么蓝,实在是更适合去室外堆城堡嘛。   林溪又翻了一页,上面画的是一条蚯蚓,土土的颜色,呆头呆脑,很丑。她正看着,窗外突然传出几声汽车的喇叭声。   南香大院里外来的车辆是不允许入内的,林溪和季星陈家里都没有车开进来,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种——   住在南北方向的两户住户回来了。   季星陈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剧烈的一道摩擦声,紧接着就从窗外传出一道女孩兴奋的叫声。   “季星陈!快出来,我们回来啦!”   声音很大,林溪的注意力被吸引,她的目光落到季星陈身上,看到他拖着拖鞋跑到窗边,兴奋地冲楼下扬了扬手,“哈,我在这里!”   说完他又着急地回头,跑到林溪身边,眼睛亮起来:“溪溪,快,我们下去。”   林溪被他拉着跑到院子里,外面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已经开走了,只留下一串长长的车尾气。   林溪被他拉着跑起来,南香大院的路在两个五岁孩童的脚下长到不可思议,从这头到那头的距离足够跑到他们气喘吁吁,热的浑身起汗才停下来。   睫毛沾上了几根湿透的发丝,有些痒。林溪把手从季星陈手心里抽回来,把头发往上缕了缕,露出精致又冷淡的眉眼。   季星陈跑的脸颊已经红透,但依然很兴奋,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幢房子介绍:“那是乔尔家。”   白色的小轿车就停在那栋漂亮的房子前,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梳着整齐的头发,头上还带了一顶亮晶晶皇冠的女孩从车上下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娃娃,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边走边不可思议地说:“季星陈,你脸花啦!”   天太热,季星陈跑的急了,额头的汗一滴一滴往下落,在脸颊上流了一道道印子,花的厉害。   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攥住林溪的手腕,朝乔尔身后看,第一句话就是:“顾思义呢。”   乔尔不满他第一句提的人不是自己,于是撅起嘴抱着娃娃,目光落在林溪身上,不答反问:“他是谁?”   林溪直勾勾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乔尔觉得这个小孩子有点奇怪,于是蹙起眉,听到季星陈理所当然地说,“她是溪溪啊!”   什么东东西西的,乔尔不以为然,她抬起下巴,转了话头,有些神秘地说:“你猜我们去了哪儿玩?”   季星陈不太想猜,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去堆城堡,没有顾思义在,堆城堡就不好玩儿了。   但他还是回答:“哦,是不是去了南极,有没有见到企鹅哇。”   乔尔目瞪口呆,抬手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是南京啦,还有,南极没有企鹅,只有北极熊!”   季星陈哦了一声,暼到一旁似乎在发呆的林溪,又着急起来,他扬起胳膊冲乔尔挥手:“那我们回去了啊。”   “干嘛。”乔尔重重揪了一下娃娃的裙摆,不满跺脚,“我才刚回来,不许回去,一起玩过家家吧。”   季星陈一滞,回想起了之前和乔尔一起玩游戏时的某些场面,拉着林溪拒绝:“不行,我还要送溪溪回去呢!”   林溪眼神依旧直勾勾落在乔尔身上,季星陈没拉动她,小声说:“溪溪,我们快回去啦。”   乔尔转头,和那双一直在看她的安静的眸子对上,抱着娃娃的胳膊收紧了些,乔尔发现了他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地方:“他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林溪抿了抿唇,半晌安静开口:“企鹅。”   “什么?”季星陈和乔尔都是一愣。   “南极,企鹅。”林溪说。   季星陈反应过来,瞬间高兴起来:“哈,我就知道,南极有企鹅没错吧,溪溪真聪明。”   他笑的非常灿烂,仿佛从她口中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骄傲又得意的样子。   乔尔气极,向来都是别人顺着她,她大声喊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对的,季星陈你向着他!”   季星陈立马着急地想为自己辩解,说出的话却依旧袒护:“那,溪溪说的肯定是对的啊……”   他说着,声音却一点点小了下去。   因为乔尔的眼眶红了。   季星陈立马手足无措起来,哄乔尔的眼泪这种事情必须要由顾思义来,他做不好。   乔尔只有顾思义能哄,从小就是。   他焦急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下意识看向林溪,却发现她同自己并肩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淡的仿佛周遭的人都不存在,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风景。   季星陈心虚起来,他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就像是他和林溪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了乔尔,害得她马上就要哭鼻子。   他们是两个十足的坏蛋。   林溪呆愣愣站在原地,并不能理解乔尔为什么眼睛会突然变红,以至于季星陈握住她的手都突然紧了紧。   他手热的像着了火,林溪试图把手抽回来,可惜抽不动,林溪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看到季星陈突然就激动起来,指着前方呼喊:“顾思义!”   不远处,被叫做顾思义的男孩子从远处不紧不慢走来,这么热的天气里他还穿着一件牛仔外套,露在外面的手踝细瘦,看到季星陈后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跟他打了声招呼。   林溪的注意力再一次被人夺走,因为她看到那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的肩膀处有一只小小的蝴蝶印在上面,翩跹着仿佛就要飞走。   乔尔看到顾思义的那一刻立马抹干了眼泪,她重重剁了下脚,彰显自己的存在。不出所料顾思义果然立刻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脸,“你怎么了。”   乔尔有人哄着,脾气一下子上来,不满问:“你怎么才来啊。”   顾思义说:“在槐树下面等你们,不是要玩过家家嘛。”   有了顾思义,季星陈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没了要堆城堡的兴致,他悄声说:“溪溪,我们回去吧。”   林溪没说话,也没动,一直在看那只蝴蝶。季星陈轻扯了扯她的手,刚想拉着她走,那边已经被哄好的乔尔立刻双手叉腰:“不许走,你们要陪我去玩过家家!”   季星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陪乔尔玩过家家这件事,是季星陈从小到大玩过的游戏里面最无聊的一种。他耷拉着脸,拉着被他圈的有些发红的林溪的手腕,苦恼地边揉边说:“早知道就不出来啦。”   一阵风吹来,数不清的槐树叶在头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个孩子走到巨大的树荫下,找了一处空地坐下,凉爽又舒服。   南香大院黑色的大铁门大开着,门边坐了几个住在附近的爷爷奶奶,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扎上,笑吟吟地摆了个棋桌,借着槐树带来的阴凉,在这个明亮的夏日里,兴致勃勃地同对面的人博弈,悠闲又自在。   乔尔把抱着的娃娃塞到顾思义手里,开始分配角色。   “我是妈妈,顾思义当爸爸,季星陈是哥哥,你……你叫什么来着?”   季星陈抢在林溪之前回答:“她是溪溪,林溪!”   “哦。”乔尔说,“那林溪就当弟弟!”   林溪看着她,季星陈已经呆了,半晌才想起反驳:“溪溪怎么能当弟弟?”   乔尔以为是分配的角色不行,很爽快地给人重新换了一个身份:“那就当爷爷吧。”她说着,又郑重地点点头,“正好家里需要一个长辈。”   “爷爷?!”季星陈拔高音量,乔尔被他吓一跳,不满道:“又怎么啦,爷爷也不行?”   “不行!”   “为什么!”乔尔指着林溪,“他都没说不行,你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溪溪怎么能当爷爷呢?”   乔尔生气了,“那你说出来,他不能当爷爷的理由。”   季星陈呆呆地看着她,又转头对上林溪安静的眼睛。   “溪溪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怎么可以当爷爷?”   这下连顾思义都惊了一下,他打量着林溪:“她是女孩子?”   乔尔直接凑到林溪面前,看着她剃的很短的头发,还有穿在身上的白色短袖加背带裤,不可思议道:“你真的是女孩子?!”   林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乔尔震惊的脸,她剪的跟季星陈一样短的短发上面附上了一只很小很软的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紧接着她就看到乔尔的眼睛瞪圆了,就像是她在绘本图里看到过的小鹿。   “短头发的,不穿裙子的女孩子。”乔尔有些羡慕地说,“你好厉害!”   她开始重新分配:“那这样,还是我当妈妈,顾思义当爸爸,林溪是姐姐,季星陈当小弟!”   分配完毕,乔尔就开始准备去“做饭”了,顾思义被安排在一旁,托着腮哄着两个用石头垒起来的“娃娃”,而林溪和季星陈被分配去“买菜”。   季星陈揪着地上的草,看着林溪蹲在树底下的背影,越看越觉得高兴。   只有他第一眼就看出林溪是女孩子!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把手心里的草都一起堆在一边,准备一会儿“交差”,然后凑到林溪身边,抑制不住兴奋地和她说:“他们都没看出你是女孩子诶!”   林溪不懂他在高兴什么,她聚精会神地看着树下一排整整齐齐的蚂蚁,在湿润的土地上前行,头都没偏半下,没理会一旁的季星陈。   不一会儿,她的衣服就被人轻轻扯了扯,林溪动了一下。过了片刻,她的耳朵被人轻轻捏了捏。   林溪抬头,对上季星陈水润润的眸子,他呲出一口白牙,很高兴的,重复说着:“他们都没认出你!”   林溪嗯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看蚂蚁。   季星陈尤不满足,仿佛做对了事情的孩子一定要讨得奖励,“我聪不聪明?”   林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聪明。”   季星陈满意了,他往前蹭了两步,和林溪一起盯着树下的蚂蚁,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乖顺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章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一整个长长的夏天快要抓住尾巴,在林罄突然觉得该给林溪添件外套的时候,暑假也马上就要过完了,林溪要上幼儿园了。   林罄找的是南回街附近的一家公立幼儿园,附近的小孩基本都在那里上。   在开学前一天,林罄给林溪买了一个新书包,黄色的,上面还带了一个蜜蜂的挂件。林溪虽然依旧那副冷淡的态度,但是林罄知道她很喜欢。   开学的一早,是个晴天,林罄做了顿丰盛的早餐,给林溪换上了她新买的衣服,一套牛仔套装外加一双崭新的小白鞋,配上林溪那张看起来总是很冷淡的小脸,就显得酷酷的,是个很吸引人的小朋友。   出门经过小白楼,还没走多远,林溪就听见了季星陈的笑声。   他被陈安好牵着,外面穿着一件小马甲,脑袋上还戴了顶蓝色的帽子,正仰着头跟人撒娇,牵着的手晃来晃去,脸上是明晃晃的灿烂的笑容。   林罄牵着林溪停下,打算等陈安好一起走。季星陈一转头就看到林溪,背著书包兴高采烈地朝她跑过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抿着嘴偷笑,话里掩饰不住的兴奋:“溪溪,我们可以一起去幼儿园啦。”   林溪看着他,嗯了一声。   正在交谈的两个大人却拧起眉。陈安好看着黏着人家女儿不放的儿子,有些头疼,她迟疑着小声问林罄:“小溪知道自己不和季星陈一个幼儿园吗?”   林罄摇摇头,有些伤感:“她对外界的感知很差,一般不会在意这些。”   陈安好叹了口气:“但是季星陈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林罄想了想:“那不然,还是让他们分开走吧”   只能这样了。两个小朋友牵着的手突然被分开,林罄重新拉起女儿,低头说:“小溪,跟星陈‘再见’。”   林溪冷漠地回头,冲季星陈摆了摆手,那是个代表“再见”的意思。   季星陈愣愣地站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着林溪走远,他急了,拉着站着不动的陈安好就往前走:“我们快走呀妈妈,快走吧。”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溪离开的方向,脚下快要飞起来。一辆白色小轿车从身后追上,缓慢降下车窗,露出顾思义那张苍白的小脸。   他叫了一声,季星陈忙中抽空回头看了眼,很敷衍地回应了一句,然后继续拉着陈安好马不停蹄地朝前走。   乔尔从顾思义身侧探出头来,她声音又大又清脆:“季星陈,你不来跟我们一起走吗?”   季星陈说:“不行不行。”然后拉着陈安好,“妈妈走快点,还要再快点。”   前面林罄的影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陈安好被儿子执拗的性子搞的无奈,直接一把把他抱上车,放到顾思义旁边让他坐下。   “你要乖乖等着,一会儿就能追上小溪了。”   季星陈立马坐好,有些微红的眼睛睁大了,冲陈安好乖顺地点了点头。   被儿子这么一看,陈安好几乎是瞬间就腾升了些许不忍来,不能再耽搁,她冲乔尔家的司机打了声招呼,果断地关上了车门。   路况平稳。车厢里,季星陈一直扒着车窗,看着外面的人影一个个闪过,失落的表情不断浮现在脸上。   乔尔穿着一件镶嵌了很多水钻的亮闪闪的公主裙,歪着头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   季星陈:“我要找溪溪。”   乔尔撅起嘴:“你就知道找溪溪,人家都不愿意和你玩儿。”   季星陈着急地解释:“溪溪最好的朋友就是我!”   五岁小孩儿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乔尔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有些酸溜溜的:“你的好朋友不是我和顾思义吗?”   季星陈挠了挠头,“那……溪溪也是好朋友啊。”   乔尔哼了一声,趴在顾思义肩膀上不想和他说话了。   顾思义陷在椅背里,他昨晚没睡好,眼皮下面有一圈黑色,直到两人都没声儿了才找到机会说话:“林溪不是也要上幼儿园吗?一会儿老师出来接我们的时候让老师带我们去找她。”   季星陈眼睛一亮。   对呀!他瞬间高兴起来。   哈,马上就可以见到溪溪啦。   .   林溪被带着去了趟办公室,林罄正在跟一旁的老师低声交谈着什么,她一个人站在一边,有些呆愣地看着外面。   院子里那个抱着秋千不放,哭的撕心裂肺的小胖是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孩子,他经常在门口那棵大槐树底下玩泥巴,林溪记得。   小胖小名就叫小胖,并不是因为外形瞎给他起的绰号。据他经常在槐树底下乘凉顺便看孙子的奶奶说给他起这个名字其实是因为他刚出生时实在是太瘦小了,他妈妈想让他以后长胖点。   结果一语成谶。   甚至还严重超标,离他妈妈理想中的“胖”大概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一度后悔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林溪冷眼看着他胖巍巍的身体扒着秋千不放,叫一旁的老师都束手无策,一上手想抱他就得先遭到狂风暴雨一般的拳头袭击,然后被他扯着嗓子狂吼:“我不要上幼儿园,我要妈妈!!!”   声音直上云霄。   办公室里有几个孩子的家长,都在排着队等着和园长交代事情,林罄很快就谈好了,由其中一个老师带领着,带她到了一间教室。   教室里闹哄哄的,里面已经有几个小朋友了,全部都在哭,撕心裂肺的有,默默流泪的也有,哭闹着发脾气摔玩具的也有,林溪一进去,就成了唯一例外的那个。   老师像是对这种场面很了解:“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是这样的,只要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当然,也得需要家长积极的配合。”   她说着,有意无意地暼向外面趴在玻璃窗上不愿意走,观察着自己孩子的大人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偷偷地抹着眼泪,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面的话林溪就听不清了,因为真的好吵,她的视线从这里望向那里,全都是在哭的小孩,她就不看了,表情冷淡呆板,一个人站在原地,和周围格格不入。   林罄蹲下,眼眶也有些微红:“小溪,那妈妈回去了。”   林溪静静看着她站起来朝外走,愣了一下,然后就收回了视线,一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再没有朝外看。   很快又进来了几个哭闹的厉害的小孩,几乎是一个老师同时哄两三个孩子,只有林溪不哭不闹,很安静地坐着。不一会儿,她身边的座位就来了个人,哭叫声瞬间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甚至还有两个小朋友被他吓得都忘记了哭,定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   林溪转过头,看到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是小胖。   然后莫名其妙地,位置就这么定好了,她跟小胖坐在了一起。   小胖是被他闻讯赶来的妈妈一巴掌拍老实的。他家是开小卖部的,他妈妈忙着看店,匆匆来幼儿园一趟把儿子吼老实了又匆匆赶回去,很急的样子,不过结果很好,小胖眼泪汪汪,全部囤积在眼底,憋了很久,总算不敢再流出来了。   这么一闹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总算没人再哭,林溪和上午一样呆坐在位置上,胳膊被人碰了一下。   “诶,你怎么都不哭啊?”是小胖,他趴在桌子上,红着眼,还时不时抽一下。   林溪冷淡地转头,嗯了一声,   “你‘嗯’什么啊,你怎么不哭啊?”就好像不哭是什么弥天大错一样。   “你不想妈妈啊?”   林溪抿了抿嘴唇,他一直提问的行径让她想到季星陈。   季星陈的脑袋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天马行空,经常让人很难回答,但是如果不回答他,他能够坚持不懈地一直问上一百遍。   固执的让人拿他没有办法。   见她还是不吭声,小胖不耐烦地,声音放大了,又开始吼:“你说话呀。”   接着就被老师温柔地教育了“跟人讲话要小声礼貌哦”。   小胖肩膀一耸,几乎恐慌着答应。   他对于老师的恐惧来自于他的奶奶,因为他在在开学前,做了什么不被允许的事情的时候时常会听到——   幼儿园老师最讨厌不听奶奶话的小朋友!   再调皮让老师来把你带走!   喂,是小胖老师吗?小胖又偷偷吃零食了,麻烦开学以后在幼儿园……   于是等到老师离开以后,小胖震惊地看着依然一脸冷漠的林溪,小声换了个问题:“你不怕老师吗?”   得到的依然是林溪冗长的沉默。   林溪冷淡着表情,并不明白他叽叽喳喳一直在讲话的行为,于是并没有在好好听他说话。   这在小胖眼里却成了一种变相的承认,林溪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拔高,他看着林溪冷酷的脸,心想:她好厉害。   得她做好朋友才行。   .   幼儿园四点三十分放学,林罄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她接了林溪,轻声问她在幼儿园里过得怎么样。   林溪不知道怎么回答,林罄又跟老师聊了好一会儿,知晓了女儿一天的经历才恋恋不舍地带着她回家。   路上遇到小胖,他是被奶奶接的,放了学就成了混世小霸王,一点不认生地喊人,得意的跟林罄说他是林溪在学校里玩的最好的朋友。   他嗓门大,隔着马路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林溪冷淡地牵着林罄的衣摆,直到听到后面有人带着鼻音喊她。   “……溪溪。”   林溪愣了一下,转过头。   季星陈就背著书包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哭的眼睛通红,挂着满脸晶莹的眼泪,甩开陈安好的手朝她跑过来,随后重重扑进她的怀里,呜呜哽咽,看起来委屈的快要碎掉。   “溪溪今天,不跟我做最好的朋友了吗?” 第6章   啪嗒啪嗒。   眼泪大颗落下,全部砸在林溪颈侧。林溪偏了下头,下巴被颈侧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弄的有些痒。   季星陈死死抱着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不停地控诉:“溪溪是交了别的好朋友所以不去幼儿园吗,这样不行,妈妈说小朋友不可以逃学……”   林溪发着呆被他抓着胳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怀里的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季星陈抬起头,睫毛上还还沾着泪珠,声音闷闷地:“下次不要这样了。”   小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惊掉了下巴,嘴里原本叼着的棒棒糖都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他就被一直等不到他回家比较担心所以来接他回家的老妈一巴掌拍在了头上,催促他赶紧回家。   小胖揉着脑袋边走边频频回头,看着站在林溪旁边的那个背影,匪夷所思地心想:那是季星陈?   谁不知道季星陈。   住在附近的男孩子基本都知道他。   原因非常简单——   他是南回街附近里长得最俊俏的小孩,在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眼中,更多是因为他拥有非常多的玩具,还有数不清的奥特曼模型,都是在他们这块儿买不到的,据说都是他爷爷从外地给他买回来的。   还都是带音效会发光的那种,让最崇拜奥特曼等一干战士的小胖惦记了好久,但却一直找不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没想到林溪这么厉害,不仅上幼儿园不会哭,还不怕老师,就连那么有钱的季星陈都抢着跟她做朋友!   她真的好强!   小胖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抢在前面,跟林溪做最好的朋友!   .   小白楼。   陈安好接了杯水递给林罄,自己坐在沙发里发愁。   “你说怎么办呢,今天我去接星陈,老师跟我说星陈今天一入园就吵着要找小溪,后来就哭,老师怎么也哄不好。”   陈安好眉头紧锁,有些疲惫地问。   林罄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也跟着发愁。   “你说。”陈安好突然坐起来,“让星陈转到和小溪一个幼儿园怎么样?”   林罄一愣,道:“但是星陈的幼儿园那么难进,现在又要转出来,是不是太可惜了。”   陈安好摆摆手:“幼儿园嘛,在哪里都一样,要不是乔家和顾家那两个孩子也在那里,我也不会让星陈去现在的幼儿园的。”   林罄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过真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上幼儿园也挺好的,虽然溪溪不会表达,但我知道,她其实很喜欢星陈的。”   陈安好说:“小溪那么乖,谁见了不喜欢。”说着她笑起来,“都怪你,把女儿生的那么漂亮。”   林罄嘴角弯了弯,有些出神,半晌,才喃喃道:“我只要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了。”   季星陈房间里。   林溪坐在季星陈的床上,整张床摆了很多小零食,季星陈还在源源不断往房间里送,就连林溪坐的地方都快要被他拿来的各种东西淹没。   一根麦芽糖被硬塞进手里,林溪低头看了一下,又对上凑到眼前的那双黑亮的眼睛,听到季星陈小心翼翼,满含期待地问:   “以后我们一起上幼儿园,我每天都给溪溪分享好吃的好吗?”   林溪看着他,半晌才点头。   季星陈顿时眉开眼笑,眼睛弯成月牙,又说:“那,我和溪溪还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林溪说:“嗯。”   一个字足以让季星陈开心了,他喜滋滋地帮她拨开麦芽糖的包装纸,坐到她旁边,腿悬空在地面上,来回晃。   林溪抿了口甜甜的麦芽糖,视线虚虚落在他脚尖。室内安静下来,有风从窗外吹进来,伴随着几声隐晦又模糊的呜咽声。   林溪顿了顿,在季星陈的目光中一下跳下床,站了起来。   季星陈没听到那声音,不解地眨眨眼睛:“怎么啦?”   林溪回头愣怔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就往门外跑。   客厅里,林罄听到动静,诧异地喊她,林溪头也不回,一直到了外面,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天色将暗,道路也变得隐隐绰绰,林溪神情专注,顺着她听到的那道微弱的叫声,拨开了一片草丛。   等林罄他们匆匆赶来的时候,林溪已经在往回走了,怀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   林罄当即愣住了。   那是一只长得很漂亮的比熊犬,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铃铛,脏污的白毛黏成一缕一缕,前爪有一只还受了伤,渗出血来。   林溪紧紧抱着它,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认真,她抬头:   “妈妈,是阿呆。”   林罄恍了神。   记忆里讨喜又粘人的小狗好像已经离开她们很久了。半晌,林罄的脸色才勉强缓和了一点儿,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比熊是有主人的,很快主人就寻来,冲她们连声道谢。   林溪愣怔地看着狗狗温顺地趴在主人怀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离她越来越远。   林罄蹲下,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宝宝,那不是阿呆。”   哦,原来不是她的阿呆。   于是林溪收回目光,点点头。   阿呆不在。   第二天一早,林溪一睁眼就看到了季星陈。   他眼珠又黑又亮,离得很近,正聚精会神看着她,见她醒,他亮出一口白牙:“溪溪醒啦,快起床,我们要去上幼儿园了。”   林溪起床刷牙洗脸,季星陈跟个尾巴一样,得意的说:“我六点钟就醒啦,跟妈妈一起来的,今天的早餐吃包子!”   热气腾腾的,刚出炉的包子,陈安好做的最成功的一次。她一大早就来了,急于跟林罄分享成功的喜悦。   饭桌上,两个大人挨着两个小孩,陈安好仰头细数着:“要先去给季星陈办转园,然后带他去新的幼儿园,熟悉一下环境,然后……”   “妈妈。”陈安好的话被打断,季星陈举起手,“我想和溪溪一起去新的幼儿园。”   林罄温柔地笑起来,陈安好叹了口气:“这孩子。”   最后还是让他如愿。   陈安好一个人去给季星陈办理转园了,林罄带着两个孩子去现在的幼儿园。季星陈显得格外兴奋,看到路边一只栖息的蝴蝶都要追寻半天,一副快乐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离幼儿园越近人就越多,窄小的马路上被围的水泄不通。   幼儿园隔了几条路有几栋自建房,大多用来出租,许多上班族也是这个点儿出门,风尘仆仆,大人小孩儿变着法子在其间穿行。   其中还包括了突发奇想这个点儿出来遛狗的群众。   季星陈最怕这些油光水滑的带有皮毛的动物,他缩了缩脖子,指着不远处一条柯基说:“那是阿呆。”   林溪看过去,说:“不是。”   “哦。”季星陈点点头。不一会儿又碰到一只比熊,和昨天那个很像。   他睁大眼睛,着急地推了推林溪,“这次是阿呆。”   林溪摇摇头,“不是每只小狗都叫阿呆。”   季星陈不懂,沮丧地耷拉着脸:“那怎么办啊。”   林罄摸了摸他的头,“世界上的每只小狗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和主人。”   季星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那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林溪’,也不是‘季星陈’,对吗。”   林罄愣了愣,嘴角弯起温柔的笑意:“对,世界上的每个人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星陈真聪明。”   季星陈被夸奖,乖顺地抿嘴笑了笑,然后靠近林罄,拉了拉她的衣摆。   林罄弯下腰,听到季星陈在她耳边软乎乎问:“阿姨,那‘阿呆’在哪里?”   林罄静了静,看着一旁沉默安静的女儿,她眼里似乎有悲伤一晃而过:“它已经不在了。”   “那它是很特别的一只小狗吗?”   “它是小溪最喜欢的一只小狗。”   季星陈点点头,哦了一声。   原来阿呆是林溪最喜欢的一只小狗。   季星陈想,那他要努努力。   他也想成为林溪最喜欢的一个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的女主对男主和对别人是差不多冷漠的(ノДT)   上了小学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7章   到达幼儿园的时候,林溪先去了班里,季星陈被带去办公室。   临走的时候季星陈眼巴巴抓着林溪的衣服,最后要分开时不得不再三叮嘱:“溪溪要等等我啊,不可以自己走掉,答应我好嘛,不可以自己走掉!”   说着甚至眼圈都红起来。   周围的老师包括林罄都有些好笑,林罄蹲下来,向他再三叮嘱:“小溪不会跑掉的,阿姨向你保证!”   林溪直接一把把手抽出来,冷漠的转身跟着老师走了。   她们班的主班老师姓周,很温柔的一个女人,说话时像林罄一样,温声细语。   她给林溪拿了一筐积木,告诉她:“你在这儿自己玩儿一会儿,待会儿等小朋友都来了我们就出去跳舞,好吗?”   林溪看着她,半晌点了下头。   小胖是被他妈妈带来的,到底还是怕孩子在幼儿园不适应,拉着周老师追问在幼儿园的状况。   小胖就显得非常兴奋,这样有大人在场的场面会让他在他一直都比较畏惧的老师面前产生莫名的底气。   他一眼看到林溪,立马跑了过来,重重扑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还往前笨拙的滑了两下,“你在玩积木啊。”   林溪抬眼冷淡地看着他,没出声。   事实上那筐积木根本没有动过,小胖全部都扒拉出来,弄得满桌子都是,开始搭桥。   搭着搭着,他发现坐在位置上的林溪一动不动。   “喂,你在看什么啊。”   林溪不搭腔,小胖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他在附近这一片同龄的孩子中可是孩子王一样的存在,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于是眼睛一瞪,鼻孔朝天,加之还有大人在,一下子就忘记了昨天还想着要和人做好朋友的事情。   他上头了。   林溪一直看着窗户,那上面贴了很多用彩纸剪成的手工,还有一只七星瓢虫。   她抿着嘴,专注的神情在一众孩子当中有些怪异,下一秒这种专注被人用外力打破,一个蓝色的方形积木打在她头上,林溪愣了愣,感觉到额角一阵尖锐的疼痛。   积木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声音吸引了大人的注意力,周老师走过来,问:“怎么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林溪额头上的一块红色印子,很深,还破了皮流出血丝来。   周老师刚刚温柔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蹲在林溪面前,“怎么回事?”   林溪摸了摸泛着热意和疼痛的地方,表情有些呆板,她长睫扇动几下,最后安静下来。   周老师又问了几遍,林溪还是愣怔着,一言不发,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作为班主任,周老师当然知道林溪与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林溪患有情感冷漠症,她几乎感受不到半点来自于外界的情绪变动,也做不到共情。一个5岁的女孩,脸上常年挂着冷漠的表情。   她看着林溪的伤口,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指挥另一个老师去拿药,然后转过头,目光一扫,冷若冰霜。   小胖早就被吓坏了,在积木刚刚扔过去砸到林溪的那一瞬间,看到林溪茫然的表情,他就害怕了,一颗心飞快跳动起来,惶惶地看着周老师,企图不被发现。   可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甚至眼泪都聚集在眼眶快要掉下来。还没等周老师发话,他妈妈就率先出掌,一下拍在他肩膀上,比他还要雄厚的嗓门大声着:“小兔崽子,是你干的是不是?!”   小胖立马疯狂摇头,可是瞥见林溪漠然的脸,他又缓缓停下,不敢动了。   季星陈就是这时候被林罄带进来的,他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一进门就看到林溪,直直飞过来。   林溪被他扑到身上的冲劲往旁边带了一下,她坐正,转头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又抬头,小声叫了句:“妈妈。”   妈妈当然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孩子身上不对的地方。林罄眉心一拧,抚上她额头,轻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季星陈盯着那处,黑眸一滞,呆呆地:“溪溪……”   林溪把手推开,被砸到的地方有些痒,一碰又痛,不太舒服。   周老师站起来,抱歉地说:“对不起林溪妈妈,是我们老师的疏忽,实在很不好意思。”   林罄还算理智,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回事?”   小胖妈妈脸色铁青,又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她似乎不怎么会赔笑脸,把儿子推到身前扯抵着他的后脑勺道歉:“是真对不起这位小朋友,怎么给伤的这么严重,都出血了……”   紫青的伤痕印在女孩白皙的额头,明显的让人触目惊心,小胖妈妈狠狠朝儿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恼怒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老实,话都不会说了吗?道歉!”   巴掌打在屁股上不痛,可是小胖还是被那一下打的整个人颤了一下。理智回归,他的眼泪被吓得全部藏在了眼眶里,哭腔却掩饰不住,巍巍地干咳起来:“对不起,咳咳我错了,对不起林溪。”   像是天快要塌了,小胖悲伤的不能自已,好像他才是被打的那一个。   完了,这下该怎么跟人做朋友。   小胖在流眼泪的空隙中不经意间对上季星陈的眸子,被那双黑色的眼睛盯得一怵。   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玩不到季星陈的奥特曼了。   中午吃饭时间,林溪被带着回了家。   季星陈非要跟她回来,这会儿趴在她身边,鼓着腮帮子不住地朝她额头吹气,边学着以前陈安好那样笨拙地哄她:“呼呼,吹一下就不疼了噢,溪溪再坚持一下。”   他的身上有股奶呼呼的很香甜的味道,热烘烘的身体离得太近,就很热。   林溪坐在沙发上,往旁边挪了两下。   林罄找出医药箱蹲在她身前给消毒,消完毒后用纱布包了起来。   女孩的脸原本就小,额头被遮住后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格外明显,清凌凌的,是不带丝毫情绪的一双眼睛。   林罄看着她,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理解不了周围情绪变化的孩子,她以后怎么能在像刚刚那样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林罄怔怔地发着呆,思绪似乎触及到了某个早以为已经忘记的点,又理智被强行拉了回来。她摇摇头,按了下眉心,打算再找周老师谈一下。   中午吃饭加上午睡的时间有很长,林溪一般都是要睡一会儿的,但是季星陈不睡,硬拉着她带她出了门。   风轻轻吹着,带动槐树叶也簌簌作响,在安静的午间显得格外明显。   蓝天白云下,男孩拉着女孩的手走在路上,映在路上变成两团小小的影子,很快的融入槐树的阴影里。   中午大门前也没什么人,黑色铁门半掩着,一旁小屋里的保安闲适地打起了瞌睡,发出很响亮的鼾声。   林溪被牵着,轻手轻脚地穿越过去,出了铁门。   南回街这个点一般都没有什么人,季星陈带着林溪,穿了两条街,最后带着她进了一条小巷子。   林溪走着,突然听到了小狗一声清脆的“汪汪”。   她愣愣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不多久就看到了一只被洗的很干净的,被安置在笼子里的那只比熊。   那天晚上林溪找到它时身上带的伤已经被上过药了,看得出主人很用心,它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一抹灵动的亮色,似乎像是还记得林溪的样子,朝她很欢快地的叫着。   林溪呆呆地看着,季星陈则很得意,他扬起下巴,双手叉腰,十分得意地喊:“看,我找到阿呆了。”   “这不是阿呆。”林溪蹲下来,隔着铁笼有些迟疑地探出手,在比熊头上轻轻摸了摸。   小狗摇着尾巴,温顺地贴着林溪掌心,在她手背上微蹭着舔了一口。   “这也不是阿呆吗?”季星陈挠了挠头。   “这当然不是阿呆啦,它叫雪团,才刚刚满五个月哦。”   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打开,从过道里飘出一道靓丽的风景,少女长长的头发散开在肩头,笑眯眯地弯下腰,眼睛连成一线。   “我在家里听好久啦,原来是两个小朋友啊,你们好啊。”   许青柳弯着腰,眼睛里含着未散去的笑意和好奇打量着他们,头发垂落在半空。   林溪安静地看着她,半晌移开视线,指着小狗:“它受伤了。”   许青柳:“嗯……是的。”她有些抱歉,“是我没有看好雪团,昨天我把它放出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它突然不见了,不过还好,被我爸爸找到了。听说还是个小姑娘救了它。”   季星陈:“是溪溪,溪溪先找到的。”   许青柳眸光一动,有些诧异地:“真的吗?”   “原来你就是我们家雪团的救命恩人吗?”   林溪抿着唇,没说话,却动作幅度微弱地轻轻点了下头。   许青柳一下握住林溪的手,蹲下来摸着她刺短的发。   “居然真的是个小姑娘,好酷哦。”   她抚上林溪额角的那块纱布,轻轻地,温柔的,“你们两个是不是经常跑出来拯救世界?头上的纱布是不是打败坏蛋得来的勋章?”   林溪摇头,挣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小狗身上。   季星陈却呆了,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给自己定下这样大的使命,他就是单纯地带林溪出来看小狗而已。   但是为什么他以前想和奥特曼一起拯救世界的时候也没有人问过他啊。   他耷拉下脸,神情沮丧,替林溪回答:“那是被可恶的怪兽伤害到的证据。”   “这样啊。”许青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么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再被怪兽伤害到了。”   “在拯救世界的同时,也要先保护好自己啊,小勇士们。”   她把小狗放出来,抱在怀里,可惜地说:“我要带雪团去看医生了,它今天还要打针呢。”   话落,她又笑眯眯地:“以后常来找我和雪团玩儿哦。”   直到裙摆消失在街巷口,林溪才收回视线,季星陈扬着小脸,乍然间福灵心至,茅塞顿开。   对嘛,原本他就在苦恼怎么让林溪不再受伤,其实只要他一直保护她就好了嘛。   奥特曼勇士获得了强大的能力,要为了保护人类消灭掉可怕的怪兽。   季星陈那么喜欢奥特曼,当然也该这样做。   就像他的爸爸,陈安好明明那么想他,想到经常偷偷抹眼泪,可是每次打电话,她却一定要叮嘱季明盛在外地要好好的,一定不要想家。   季星陈听别人说过,陈安好这叫舍小家,成全大家。他虽然不懂,但知道爸爸是在做了不起的事情,他是在很远的地方保护着他和妈妈。   于是季星陈在被保护着的同时,也学会了保护。   尚且5岁的他觉得,林溪真的太特别,也太脆弱,特别脆弱的东西是得好好保护的。   季星陈想着,被一颗心都膨胀起来,林溪被他牵着,那么迟钝都能够感受到他满心充盈的快乐,于是愣愣地,罕见地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季星陈朝她笑出一口白牙,在心里偷偷窃喜,哈,溪溪还不知道呢。   街角巷口,林罄寻来,远远地向他们招手,要吃饭了。   于是季星陈表面上一本正经,只拉着她快步走:“没事呢,溪溪我们快点回去吃饭吧。”   要保护你这件事,我自己知道就好了嘛。 第8章   林溪身边从此多了一个小尾巴。   在小胖今天第三次走过来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季星陈再次当做隔板,在两人当中充做了一道护栏。   小胖神色凄凄,颊边两坨肉都消下去不少,看模样是被他妈教育惨了,只能苦巴巴地坐在孩子堆里远远看着这边。   上午去院子里跳舞的时候,周老师忙着给每个小朋友排队,林溪被安排在季星陈左边,离得不远不近,童话歌曲响起来的时候,林溪还站在原地,季星陈已经靠过来了。   实际上季星陈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站在他旁边的小朋友先挤他,他也只能往林溪那边靠。   在幼儿园里生活时间一长,班里的小朋友现在基本都已经适应了,也不会再哭闹,并且还划分出了自己的小集体。   季星陈长得就讨人喜欢,玩具也是班上最多的,就连老师们都喜欢指派一些孩子们抢着做的活儿给他,他自然成了班里最受欢迎的小朋友。   而林溪平时基本不会说话,她最擅长的就是默默坐在一旁,睁着那双安静的眼睛,盯着某一个人长时间地看。   她看的最多的人就是季星陈,因为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季星陈总是有很多话,说不完一样,于是林溪就盯着他的嘴巴。   一个跟林溪差不多高的小男孩趁着周老师不注意,硬挤进一排只能站五个人的队伍里。他来找季星陈,想趁着周老师没注意跟他说些什么,季星陈没注意听,让他站到一边,自己重新站回林溪旁边。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衣服变得有些厚重,被他这么一挤,林溪的空间被挤压到最小,胳膊都伸展不开。   于是她就不再动作了,眼睛盯着外面干枯树枝上蹲着的几只麻雀。   跳完舞后,周老师组织着小朋友去喝水,这个时间是最乱的时候,老师们嘶声力竭地念着口号召唤自己班级的孩子,林溪顺着人流走了几步,再抬头的时候,季星陈已经找不到她了。   直到回到班级里,林溪拿着自己的水杯喝水,季星陈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额前的碎发有些潮湿,抿着唇,死死看着她。   “为什么不等我,不是说好要一起走的吗?”他质问。   周老师被声音吸引过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季星陈,看他额角汗涔涔的模样,让他自己去拿杯子喝水就走开去忙了。   林溪安静地喝完水,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季星陈一把拉住她,声音小了很多,但却多了些委屈:“你怎么都不等我啊,不是要一起走吗,为什么不等我?”   他固执地一遍遍问,林溪还是不答,回头挣开他的手。   手心空下来,季星陈愣了一下,他垂着头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落寞。   眼睛不受控制一点点湿润,直到眼前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一只杯子。   林溪:“喝水。”   季星陈含着半个眼眶的水抬头看她,剩下半个眼眶装的全是委屈和控诉,眼泪将掉不掉,看着分外可怜。   林溪还举着水杯等他,等来一句委屈巴巴的:“不要。”   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季星陈说:“烫。”   哪里有烫?他根本碰都没碰。   林溪清凌凌的眸子落在他身上,看的人心虚,就在季星陈都快要忍不住接过去的时候,她才动了动,轻轻往被子里吹了口气。   “凉了。”她说,把杯子塞到他手里。   季星机械地抿了一口,眼睛骤然睁大。   嚯,好甜的白水!   喝完水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班里的小朋友基本都选择和自己经常一起的伙伴玩儿,刚刚跳舞时的小男孩又找过来。   “季星陈,你的超级战警该轮到我玩儿啦。”   他的玩具太多,又热衷于分享,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他。   季星陈转头哦了一声,叫他自己去找周老师拿,回头又开始找林溪。   就这么一会儿,她又不见了。   男孩拦住他:“喂,不要找林溪啦,还是来跟男生一起玩儿吧,那些小女孩只会玩过家家。”   他这么说着,还撇撇嘴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季星陈皱了皱眉,推开他,又被拉住。   “你怎么每天都跟林溪待在一起啊?她看上去根本不喜欢你啊。”   “走开。”季星陈用力推开他,跑出去。   他明明好容易才奠定了林溪最好的朋友的身份,怎么能这么轻易否定?   再说谁说林溪不喜欢他?林溪明明最喜欢的就是他!   不然怎么会偷偷在他白水里加糖啊。   林溪知道他最喜欢甜味的东西。   奥特曼都有没电的时候呢,林溪偶尔没有等他一次,那,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她没等我,我去找她就好啦。   林溪正在外面的小院子里翻草皮。   幼儿园院子里的草皮估计已经种下好久了,有些没种活的都已经干枯卷起了边,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绊上一脚。   在林溪第一次被绊到,从此在草皮底下发现了第一只虫子的时候,幼儿园的草皮就遭殃了。   园长无奈地走过来,发现了这个藏在角落里热衷于给幼儿园搞破坏的孩子。   “林溪小朋友,老师说过了哦,草皮是不可以随便掀开的,小草也会知道痛……啊!”   林溪手里捏着一只带着坚硬外壳的虫子,回头一声不吭地跟花容失色的园长对视。   园长最害怕这种东西,她踩着高跟鞋往后梗着脖子站起来,跟林溪大眼对小眼了半天,最后看到林溪一松手,那只虫子直直朝她的方向扑过来。   天,还是只会飞的!   季星陈找过来的时候,林溪已经把草皮铺上了,他看到园长急匆匆地捂着半边脸从这里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后就收了目光。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他说。   被甜甜的白水哄好的心情又沉闷起来,他耷拉着眼皮,“溪溪怎么都不理我。”   他一个人追上来,脸颊红扑扑,林溪搓了搓手上的泥,闷不吭声用刚刚那只夹过虫子的手拉起他,在季星陈懵懵懂懂的眼神当中,牵着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幼儿园日常。 第9章   时间过得很快,冬日悄然来临,外边的北风像是刮的刀子,呜呜地渗人。   林溪出门时刚喝完一杯林罄给她冲的感冒冲剂,她这几天着凉了,有点感冒,现在整个人都显得沉闷没有精神,身子小小窝在乔尔家的沙发里,有些困倦地半睁着眼睛。   季星陈则一直闲不下来,手不停地探她额头:“难受吗?真的很难受吗溪溪?”   林溪偏了下头,把脸埋到沙发里。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乔尔推开窗户,冰凉的雪花落在她脸上,她眨了眨眼,头上带的皇冠被雪衬得熠熠发光。   她严肃地说:“顾思义出事了。”   季星陈忙着照顾林溪,听她一讲又很震惊:“顾思义怎么了?”   乔尔分析的有理有据:“平时我叫他,他早就来了。”   “今天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乔尔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突然睁大眼睛,“他不会是在来的路上被坏人抓跑了吧?”   坏人这一词,可以有很多延伸。   乔尔想象着顾思义是被动画片里恶毒的皇后哄骗着吃了毒苹果,然后被派来的坏人带走了。   季星陈更加直接:“顾思义被怪兽抓走了?!”   快七岁马上就要上小学一年级的季星陈现在依旧认为世界上最可怕的坏人就是怪兽。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林溪,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林溪从沙发里抬起头,咳了一小声才说:“去看看吧。”   顾思义家住在最南边,林溪被带着去过很多次乔尔的家,却是第一次来到顾思义家。   敲了门,半天没有人来开门,但是能听到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们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再次咬牙敲了敲门。这次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毛衣,肤色很白的女人走出来,她唇色画的很深很重,完全符合小孩子印象中会吃人的反派角色的模样。   女人开门看到三个小孩儿,似乎也诧异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原有的表情,垂着眸淡淡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阿姨好,我们想找一下顾思义。”   女人似乎认出了说话的乔尔,她微微收紧了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我们家思义居然还有朋友呢?”   她那语气说不上是奇怪还是别的什么,只不过说完就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林溪被牵着,在身后的门关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女人朝他们投来的目光,她一顿,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顾思义完好无损地待在家里,没有被恶毒的皇后喂毒苹果,也没有被怪兽抓走。他抬着下巴,很高兴地冲他们笑着,一张脸白的像窗外的雪。   “原来你是生病了啊,吓死我了。”   乔尔小心取下头顶的皇冠,才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一样脱力倒在凳子上,看上去是累了。   顾思义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当然甚至可以讲根本没有布置,林溪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可是放在床头柜的那一大包药确实很难让人忽略。   那一大包药的旁边还放了个只剩半杯水的杯子,季星陈说:“你怎么又吃那么多药啊?”   顾思义依然笑着,开了个玩笑:“对啊,当饭吃嘛。”   乔尔警觉起来,漂亮的脸挂上郑重的严肃,她把顾思义的脸捧起来,目光沉沉地告诉他:“记住,医生开的治病的药可以吃,但是坏女人给的毒苹果一定不要吃,记住了吗?”   她最近看《白雪公主》,已经痴迷到了一种严重的程度,经常在家里挑苹果,选最大最红的那一个,然后严肃而悲伤地咬一小口,最后虚弱地倒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再复活,重头再来。   季星陈悄悄在林溪耳边说:“溪溪不要怕苹果,苹果洗干净就可以吃的没有毒哦。”   他刚说完,门就被一下推开,女人端着一个果盘走进来,脸上挂着面具一样的笑,说:“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她自然地走进来,将果盘放下,然后温柔地摸了摸顾思义的头发,红唇咧开:“家里实在是很少来客人呢。”   “没想到我们家思义还有这么多朋友啊。”她说着,目光扫过在场的两个女孩,最后定在乔尔身上,嘴角笑意一凛。   乔尔有被吓到,往顾思义那边靠了靠,女人仿佛毫不在意,又看了一眼林溪,嘴角笑容加深:“好了,你们好好玩吧,阿姨先出去了。”   直到门关上,乔尔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这个阿姨很像故事里的坏皇后哦。”   又问:“她是谁啊?”   林溪看到顾思义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男孩儿的脸白的近乎发青,有些不确定地,自我怀疑地说:“那是我……妈?”   回去又过了两天,林溪的感冒加重了。   雪一直下个不停,在门外积了厚厚一层,亮的晃眼。   林罄拿着一套厚厚的棉袄走进来,摸了摸林溪的额头,觉得还是很热。   她心疼的把她叫起来,温柔地说:“宝宝,要去打针了。”   林溪机械地随着林罄的动作张开胳膊,厚重的毛衣套在身上,有些闷,她嗓音沙哑地咳了几下。   风雪太大,林罄的伞都被吹的变了形,来到青山市的这两年,她还是没能适应这里的天气。   诊所里人很多,一打开帘子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林罄也顾不得尴尬,她把伞反折回来胡乱放到一边,蹲下来把林溪的围巾裹了裹,叫她:“宝宝乖乖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好吗,妈妈去叫医生。”   林溪点点头。   林罄这才转身去找负责给林溪打针的胡医生。   诊所地方很小,林溪安静地站在被安置好的角落里,鼻尖尽是不怎么好闻的消毒水味,她垂着头,目光有些呆滞。   有那么些挂吊瓶呆坐着无聊的大人向她招手,她也一动不动,不多时就开始有人议论。   “这孩子是怎么了啊?”   “怎么就会傻站着也不吭声。”   “孩子,你会说话吗,你知道妈妈去哪里了?”   林溪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吭声,也不回答问题。那几个大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目光,便不再说话了。   许青柳刚给人扎完针,正打算收拾收拾去吃饭,走到门边,就瞥见一道小小的安静的身影。   林溪面前蹲下一个人。   有些熟悉的笑容弯弯地挂在面前的大人脸上,林溪的鼻子被她浅浅勾了一下,听她惊喜地说:“怎么是你啊,救了雪团的小勇士!”   见她不做反应,许青柳也不奇怪,她左右看了一圈儿,指着不远处一把空出来的椅子,问:“我带你去哪儿坐着好吗?是在等妈妈吗?”   林溪终于动了动,她摇摇头,说:“在这。”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许青柳笑眯眯的,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卷在怀里,真就陪她在门口等了起来。   今天人真的是很多,林罄回来的时候林溪已经靠在许青柳身上了。她嘴唇发干,眼睛迷茫着,快要睡着还在强撑的样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看到林罄,她一下清醒过来,小声喊了句:“妈妈。”   胡医生熟练地给林溪扎上针,要打三瓶,林罄带着她去了刚刚许青柳讲的位置上坐下来,感激地对许青柳道了谢。   许青柳笑眯眯摆摆手,也没走,冲刚刚忙完的胡医生说:“主任麻烦打饭帮我带一份西红柿盖浇饭。”末了还补了句,“谢谢。”   林溪听到这里就已经眼皮打架,沉重的抬不起来,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感到手背重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低头一看,红色的血液回流到消毒管里,鼓针了。   林溪动了动发麻的胳膊,刚抬起来,就听到一旁有人轻声抽泣的声音。   抬头,季星陈红着眼眶,死死看着她的手背鼓起来的那一团,眼泪扑簌簌止不住掉,看上去就像是疼在他身上一样。   见她醒,季星陈擦干眼泪,带着湿润润的哭腔叫了她一句:“溪溪。”   陈安好也坐在一旁,抱着自家儿子,有些哭笑不得。   “溪溪疼不疼,我给你呼呼好不好?”他一边说一边做,徐徐吹了几口气在她手上。   “三五天就好了,注意胳膊不要随便乱动。”许青柳重新给她扎好针,嘱咐道。   她似乎刚吃好饭,嘴角还沾着两颗米饭,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许青柳问:“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饭?我可以在这里帮你们看着。”   没吃饭就出门,林罄正担心林溪饿,闻言迟疑了一下,“那就麻烦许大夫了。”   又转头跟林溪说:“妈妈先回家做饭,一会儿回来好不好?”   直到林溪点了头,她才起身。陈安好扫了眼坐在林溪身边一动不动的季星陈,无奈扶额。   “你就留下来陪小溪吧,要好好看着姐姐哦。”   季星陈郑重地点了点头。   诊所里的人走了大半,许青柳揉了揉脖子,终于得空坐下,托着腮看着旁边两个半大的小孩儿。   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静脉,最后一瓶药水总也不见少,季星陈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看,他总怕一眼看不到瓶子里的水就会眨眼不见。   林溪轻咳了两声,季星陈立马紧张地看过去,又想到要守着药瓶,一下就忙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稚嫩地学着陈安好照顾他一样给林溪喂水,轻拍着她:“不急溪溪,喝水要慢慢喝哦。”   许青柳一下就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很甜美的样子,和周老师很像。   季星陈忙完,忍不住说:“你和周老师是一起的吗?”   许青柳怎么会知道周老师长什么样子,但她也不反驳,懒洋洋地应和:“对啊,我可以当老师,但我更喜欢当医生,就来这里了。”   “为什么喜欢当医生?”   这是个好问题,许青柳不知怎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呲着牙说:“当然是当医生可以给小朋友扎针啊。”   季星陈被她吓得浑身一凛,朝林溪旁边挪了挪。   林溪说带着鼻音问道:“能给雪团打针吗?”   “那不行。”许青柳说,“给动物打针的叫兽医,我呀,是专门给小朋友打针的医生哦。”   说完她凑近林溪,笑起来,“可不可怕?”   林溪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片平静,摇摇头。   许青柳有些诧异,摸摸她的头:“你这么勇敢啊?”   她想了想,说:“那你们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她有些苦恼地说:“雪团怀孕要生宝宝了呢,但是我照顾不过来,到时候你们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   林溪呆呆地,呼吸都滞了一下。   许青柳笑说:“怎么呆了,帮不帮嘛?”   “好厉害,生宝宝!”季星陈也震惊了,生怕林溪不同意似的,“溪溪,我们帮吧帮吧。”   转头又问:“什么时候生?男宝宝还是女宝宝?漂不漂亮啊?”   许青柳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等到时候第一个就通知你们。”   林溪又连着打了几天的针才完全好全,她裹着大红的围巾,衬得脸越发冰雪可爱,被兴奋的季星陈拉着去了小白楼。   “快看!”季星陈喊着,“等到雪团的女儿来了,就让他住在这儿好不好?”   那是他原本的玩具房,现在已经全部都打扫出来了,还买了好多养狗要用的东西。   季星陈刚开始跟陈安好讲要养狗的时候陈安好并没有当回事,只当他三分钟热度,不料没想到这次儿子却是铁了心,整整一个月吵在她耳边。   “妈妈我要养狗狗,养吧好吗。”   “狗狗好可爱,我要和它一起吃饭睡觉上学,啊还有溪溪也会一起的,这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了好不好,妈妈?”   陈安好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家儿子为了养狗就连生日愿望都提前预支了,想了想家里有只宠物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   季星陈一直斩钉截铁地认为雪团一定会生下一只可爱的女宝宝,他把准备好的宠物房布置的很漂亮,然后喜滋滋地展示给林溪看:“好不好看啊溪溪,以后我可以当爸爸,你来当妈妈。”   他说着说着像是很不好意思起来,黑眼珠亮亮的,抿着嘴,有些期待地看着林溪。   陈安好走上来,熄灭他的热情:“我问了,许大夫家的那只比熊才刚刚有宝宝,等到生下来你们都要上小学了。”   小学是个季星陈一直在听但是又迟迟等不到的词汇,他敏感地认为那一定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于是着急地抓着林溪:“那要怎么办?还要很长时间吗?”   林溪被他拉着胳膊,左摇右摆,听他可怜兮兮地在耳边说:“那溪溪你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下好不好。”   等到了小学,才可以当爸爸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冷知识,小学是当不了爸爸妈妈的/狗头 第10章   季星陈是真的对养狗这件事上了心。   冬天过去,春天又来。在南回街第一支迎春花开放的时候,季星陈带着林溪,又敲响了许青柳家的门。   许青柳刷着牙,说话含糊不清地靠着门框:“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季星陈朝她身后探出半颗头:“雪团今天在家吗?”   “今天在呢,进来吧。”许青柳放他们进去。   进门之后是露天的院子,纯白色的,棉花一样的比熊就躺在那里,跟之前比胖了一圈,它像是刚吃饱的样子,餍足地躺在阳光里睡觉。   季星陈例行每日一问:“它什么时候生宝宝?”   许青柳对答如流:“你们升小学的时候呀。”   季星陈沉默了。   林溪进门目光就黏到了雪团身上,很小心地探出两根手指在它柔软的肚皮上蹭了蹭,感受到起伏的动作就收回,然后抿唇看着它睡觉。   她的头发原本在冬天的时候留长了一些,齐齐到耳根,结果昨天又让林罄带着她,剪回了原来的刺刺短短的头发。   干净的眉眼整个露出来,看起来清爽又俊俏,可总归是个小女孩。   “长得那么漂亮,留长发会更好看的。”许青柳这么说过。   林溪却不答,也许是根本没听到。季星陈却搭话,亮出一口白牙,笑着说溪溪这样就很好啊。   许青柳要出门了,她上午有班,把两个小朋友留在家里,出门前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嘱咐:“对了,等会儿会有个小朋友要来,我留门了,等会儿他来了你们记得把门再关上。”   末了她又想到什么,神经兮兮地说:“他战斗力还蛮高的,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话落一甩长发就走了。   林溪和季星陈对视一眼。   还有谁会来?   雪团还眯着眼,片刻后却突然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下子灵活地翻滚起来,在地上嗅了两下,然后朝门口奔。   与此同时,虚掩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背光的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雪团扑上去,亲昵的在他脚边连连打转,很欢快地在摇尾巴。   除了许青柳,林溪从没有看到过雪团这么再亲近过别人。   她愣怔地看着,直到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小胖?”这声是季星陈喊的。   小胖抱着雪团走进来,看到他们也有些不知所措,卡了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问:“你们怎么也这里啊?”   季星陈警惕地打量他,搞迂回那一套:“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看他的神情明显不善,林溪又被挡在身后,小胖涨红了脸,挠挠头,实话实说:“我有时候会住在这里。”   “你干嘛要住在这里啊?”   这真的是很傻瓜的一个问题,但小胖却觉得有点难过。被人这样警惕着对待,没有人能不难过。   “因为这是我姐姐家嘛。”小胖半天憋出一句,连雪团似乎都感受到他的低落,探出头在他手上轻轻蹭着。   看吧,小动物都会体察人的情绪。他有些忿忿起来,带着一丝努力变好却不被人发现的委屈,“你们不知道啊,我早就不做孩子头了!”   林溪和季星陈一愣,看他满腔不平,面红耳赤为自己辩解的样子。   “你们都不知道吧?每天都躲我远远的……”   小胖的眼眶红了,有眼泪氤氲在里面。   被他一把抹掉。   “老师都说了,勇敢承认错误的小朋友是可以得到被原谅的机会的!”   他恶狠狠地:“你们是不是不听老师的话?!”   他说完,突然想起来,林溪好像从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不怎么怕老师。   “……”   林溪看了他很久,突然说:“那你,道歉吗?”   小胖惊诧地抬头,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林溪说了什么,而是,“你原来会讲话啊?”   “……”   季星陈冷下脸:“溪溪我们还是快走吧。”   “别。”小胖着急起来。   他看着林溪,手指不自觉揪着雪团的毛,嗫嚅着:“对不起……”   “对不起林溪。”   “我知道错了。”   林溪点点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原谅。”   小胖喃喃地:“真的吗……”   他吸了吸鼻子,举起手,睁着那双还在发红的眼睛铿锵有力地说:“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林溪,我这次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让别人欺负你。”   话落又补一句:“我也一定不会再欺负你了。”   季星陈冷静地看着他,小胖对上他乌黑的眼睛,白白胖胖的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怎……怎么了嘛?”他突然结巴起来。   林溪疑惑的视线落在季星陈身上,季星陈冷静地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这是你姐姐家?”   “对啊。”   于是林溪又抬头,目光重新落在小胖身上。   小胖弯下腰,把雪团放下顺着他的毛,又仰起头,吸吸鼻子,有些迷惑地说:“许青柳是我姐姐啊,亲姐。”   “那你叫什么?”   “我叫许青杨啊。”   哦,真相大白了。   于是幼儿园的最后一年,南香大院小分队又加入一名新的成员——许青杨小朋友,正式成为团队里坚实的后盾。   林溪拿着一根树枝,有些迷惑地翻动着锅里的菜。   实际上的“锅”其实是乔尔拿来的一个玻璃碗,“菜”便是大槐树下长的草了。   林溪按照“指示”往锅里加了点水,乔尔在一旁监督,满意地说:“实在是太香了,再炒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百玩不厌的过家家游戏,今天轮到林溪当妈妈,季星陈当爸爸。   季星陈揪着手里的草叶子,有些嫌弃地跟一旁正在专心致志发呆的顾思义说:“你干嘛每次都这么配合?”   顾思义呆了,“不是你先配合的吗?”   季星陈泄气,他耷拉着眼睛,托着下巴,望向最先配合的林溪。   她穿着一双露脚趾的小拖鞋,毫不在意地踩在泥土里,短短刺刺的头发下面是一双低垂着的眼睛,睫毛很长,表情很安静,正抿着嘴认真地往锅里面“加菜”。   乔尔还在旁表扬:“做的太好了,要多翻几下。”   林溪点头,于是更加卖力地翻弄那些草。   “……”   他想起刚刚,乔尔叫他们玩过家家,他睁大眼睛拒绝,顾思义不发表意见,林溪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突然胳膊一沉。   乔尔高高兴兴揽着她,问她要不要玩过家家。   林溪点头。   于是季星陈的心就凉了。   顾思义翻了个白眼:“林溪一点头不是你要跟着来的吗。”   季星陈:“对啊,她们两个一起没办法玩嘛。”   说的好理直气壮。   林溪正忙着,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星陈连忙装作认真择菜,然后胡乱捧起一堆,拿过去问:“择了好多,要不要再加一点?”   林溪思忖了一下,点点头。   季星陈一股脑都倒进去,“锅”里已经要放不下了,乔尔大叫:“别毁我的菜!”   林溪偏过头,觉得做错了,于是用树枝挑了很多出来。   乔尔抱住头:“啊!”   林溪被那一嗓子嚎的生生止住动作,她屏住呼吸,悄悄扔掉了树枝,顺带毁尸灭迹。   乔尔痛苦地:“我的锅铲!”   锅铲断了,乔尔的心也跟着碎了,晚餐变成狼藉,乔公主承受不住,需要顾王子来哄。   被赋予角色的林妈妈被季爸爸带着逃离现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撞上被派去巡逻的许管家。   许管家隔着老远大叫:“雪团生宝宝啦!”   林溪睁大眼睛,有些发愣,被季星陈牵着,几乎忘记呼吸。   白白的,粉粉的四只小比熊整整齐齐躺在提前布置好的纸箱里,它们刚见到这个世界,仿佛还有些不安的样子,小小的脑袋紧挨着,互相嗅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雪团生完宝宝以后已经精疲力尽,被许青柳抱走喂了点东西,这会儿刚刚抱回来。   它被放在刚刚出生的孩子们的身旁,小比熊们闻到味道,纷纷凑到身边,用小脑袋蹭着雪团柔软的毛。   林溪聚精会神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许青柳说:“小狗刚出生,得在雪团身边待一段时间,等它们长大一点儿,就得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啦。”   林溪仰起头,头一回问在季星陈前面:“什么时候。”   许青柳笑说:“得等它们再大点儿。”   于是林溪几乎每天都来看狗。   刚出生的小狗长得其实很快,也许是因为出生就见过面的原因,其中有一只最白的,最活泼的小狗很黏林溪,几乎林溪一来,它就抬起趴在雪团身上的头,林溪伸手碰它,它还会在林溪手上温顺地蹭。   季星陈很惊喜:“溪溪它喜欢你!”   林溪睫毛动了动,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   刚长出一点毛绒绒的小狗趴在她的膝盖,呼吸起伏都看的清楚。粉色的小爪子紧紧扒着她裤子的布料,有点害怕掉下去的样子。   林溪把它往上放了放。许青柳拿着几根红绳走过来,还有个小框,里面放了几颗金色的铃铛。   许青柳用红绳把铃铛穿好,递给林溪,说:“以后可以给它们挂脖子上,铃铛上也能刻字,可以刻它们的名字。”   名字?   林溪愣了愣,对啊,还要给小狗起名字。   她低头看在她腿上几乎要睡过去的小狗,摸它软乎乎的毛。   季星陈蹲在她旁边,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嘟囔着:“它好白。”   雪白的,白色的。   林溪偏头,不经意闻到季星陈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她想了想,半晌动了动嘴唇。   “叫……牛奶。”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们就要上小学啦~ 第11章   上午,小白楼,鸡飞狗跳。   “牛奶!没洗澡不可以去床上!”   林溪眼睁睁看着牛奶打翻颜料,四只爪子各染上一种颜色,撒欢地就往季星陈床上扑。   季星陈压低声音喊的那一句没起到任何作用,白色的比熊现在已然多了几种颜色,而它却吐着粉色舌头,跳到窗台上,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陈安好昨天刚刚才帮换过的蓝色床单上,四个小爪印清晰地印在上面,季星陈额角冒出冷汗,下意识欲盖弥彰地用手捂住。   林溪把牛奶抱下来,冷淡地跟它对上眼睛,说:“道歉。”   牛奶用爪子挠挠头,在她手心舔一下,脖颈间金色铃铛泛着光,不调皮的时候讨巧又乖顺。   于是林溪抬头,冷静地说:“它说它知道错了。”   客厅里,陈安好把床单提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块印子,季星陈立马举手,可怜兮兮的。   “妈妈我会洗,我会洗床单的!”   林溪垂着头背手站在一旁,像是安静地在排队等待训斥一样,被季星陈一把拉住,听他说,“我们一定会把床单洗的很干净的!”   陈安好被他的样子弄的想笑又不敢笑,她轻咳两声,想了想,“正好过完暑假就要上小学了。”她摸着下巴,给自己找到一个偷懒的理由,“那以后你自己的床单就都由你自己来洗吧。”   季星陈懵懵懂懂点头:“哦。”   天气太热,陈安好给他们搬了台电扇放到檐前,这么吹着就凉快很多。   牛奶围在两人身边吐着舌头来回转,林溪认真揉搓着手里的布料,突然听到,“溪溪快看!”   她茫然抬头,看到晴朗的天空下,几个彩色的泡泡漂浮在空中,等到了远处才一下炸成一道水花,消散在空气里。   季星陈兴奋地又往盆里倒了半袋洗衣粉,吹出的泡泡越来越多,牛奶汪汪叫了两声兴奋地奔到院子里跳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子一戳破一个。   有泡泡到了眼前,林溪呆呆地伸手去接,还没触碰到就被炸开溅出的水花儿弄湿了眼睛,她下意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一眼对上季星陈笑吟吟的脸。   他实在高兴又兴奋,快乐的情绪快要溢出来,完全忘记了要洗床单这件事,不停的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彩色泡泡。   快乐是会传染的吧?   林溪感受不到。她敛下睫毛,低下头,继续揉搓着手里的布料,脸上平淡没有表情,嘴角依旧平直。   漫长的暑假飞速过去,小学开学报道的那天下了场雨,湿润润的很凉爽。   青山小学门口挤满了前来报道的家长和学生,各色的雨伞扎堆在一起,像一朵朵盛开的蘑菇。林溪被林罄牢牢牵着,排在长长的队伍里。   队伍最前面摆了张桌子,有老师在那里指挥着家长在上面填些什么,然后才可以进学校去找各自的班级。   人太多,队伍走的很慢,快要轮到她们的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孩儿急匆匆过来,巡视一圈,选中了林罄。   “实在抱歉,只是跟老师约好了时间,快要迟到了,能不能让我们先填一下……”女人语气抱歉,直勾勾看着林罄。   她牵着的男孩个子很高,长得很好看,但满脸都写着不耐烦,他目光落在林溪身上顿了顿,紧接着就移开了。   林罄没多说,给她们腾出一个位置。前面还有几个人就轮到他们了,男孩一直不怎么安分,他挣开女人的手,动作幅度很大,手一扬,林溪差点被他碰到。   林罄:“没碰到吧?”   林溪摇摇头,她躲开了。   男孩回头,正对上林溪安静的眼睛。他眉头一拧,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林溪率先移开视线,他才仿佛嫌恶似的,往前挪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等到填完所有资料,找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了,大多都是一个学生身边跟着两个家长。   一年级一共分了四个班级,林溪所在的是一年级二班,林罄找了两个空着的位置跟她坐下。林溪刚坐好,前方有个男孩就回过头,是刚刚排队的那个男孩,他皱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转回去了。   林溪表情未改,精致的脸上一片漠然,很安静地坐着。   又等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位置几乎都被坐满了,才等到班主任姗姗来迟。   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姓陈,叫陈雅。跟周老师的温柔可亲不一样,她一身职业装,带着一副黑边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上去很严厉。   简单开了个家长会,结束以后,外面适时传来叫她的声音。   “溪溪!”   季星陈隔着玻璃朝她招手。他五官比五岁时要长开了一些,虽然依旧稚嫩,但已经能看得出以后的样子,俊俏的脸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弯着眼睛在看她。   门口有小女生看着他,脆生生问:“你找谁啊?”   “我找林溪。”   季星陈直接走进来,他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不少,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趴在她前面的桌子上,歪着头看她,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溪溪,我们又一个学校啦,真好。”   话落他又说:“嗯……可惜不在一个班里。”他有些苦恼,“我跟老师说想换到这个班里,但是老师好像没有听到。”   他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脸挂上些许沮丧。   小学和幼儿园有些不一样,七岁的孩子懂事很多,摇身一变成为小学生,有很多事情不可以随心所欲,也不是哭一场就可以满足愿望。   有人在窗外叫,是乔尔。季星陈自然地牵起林溪,“走了溪溪。”   乔尔顾思义和季星陈都在一班里。   林溪看了一圈,确定少了个人。乔尔撇撇嘴,示意校门口方向,“看那儿。”   校门口,一个身材略显高挑的女人在树下跟顾思义说着什么,女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表情,他们说了几句话,女人突然伸手想摸顾思义的头。   顾思义很惶恐地躲开了。   乔尔嘟着嘴:“我不喜欢这个阿姨。”   林溪目光落在那处,看到顾思义又跟女人说了几句话,向他们这里指了一下。   女人回过头,鲜艳的红唇隔着距离都显得格外明显,林溪清晰地看到女人嘴角弯起,红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去吧。”   顾思义跑过来的时候热了一脑门汗,脸很白,笑的有点勉强。   乔尔看他一眼,又低头,半晌再看他一眼,实在忍不住,小声说:“我记得你妈妈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顾思义的妈妈据说常年在外养病,但是乔尔小时候见过一次的,她是个很瘦弱的女人,笑起来很温柔。   顾思义沉默下来。   半晌,他才摆了摆手,很随意地说:“哎呀,就是那个,后妈嘛。”   林溪顿时一愣。   后妈这个词,就相当于白雪公主里恶毒的皇后,在小孩子看来总之是个不太好的词汇。   乔尔磕磕巴巴:“哦,没事,其实我妈妈也经常不在家的,她忙着赚钱,其实,其实……”她绞尽脑汁想着说些什么来安慰,却越说越混乱,最后脸涨得通红,挫败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季星陈看她一眼,叹了口气。   乔尔是个不太会安慰人的笨蛋。   从小就是。   时间还很长,他们围着整个校园逛了一圈,小学比幼儿园大好多,还有一个很大的操场,上面用白色笔画了很多线,整齐漂亮。   学校周围的围墙是用铁的护栏围起来的,围的很高,很牢固。   乔尔突然说:“小学好像监狱啊。”   顾思义也说:“那我们都是犯人吗?”   季星陈却说:“小学吗?我是心甘情愿上的啊。”   季星陈新学的词,心甘情愿,是陈安好看肥皂剧时他偷学到的,比喻心里完全愿意,一点都不勉强,用在这里他觉得非常合适。   他自诩上了小学就不再是小朋友,需要有人和他一起证明。   于是他问林溪:“溪溪觉得怎么样?”   林溪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季星陈把林溪送回去,看着她进了班里才回去。   他对林溪总是不太放心,觉得没有自己在场的每一刻她都会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教室很吵嚷,没有了大人,相似年龄的学生很快彼此熟稔起来。   但是林溪一进去,教室里的人的视线全部若有若无的投放到她身上。   实际上林溪刚来到就已经接受到了许多目光。她天生安静,却又因为自身原因总是引人探究,小学生们彼此刚熟识就已经自发成为一个集体。   而游离在外的人将会受到排斥。   但是林溪无所察觉,她自顾回到位置上,很快陈雅指挥了几个高年级的孩子一趟趟地搬来新书,分发下去,然后放学。   快到家的时候,林溪在南香大院的老槐树下看到许青杨,他拿着一个铁盒子,红着眼睛在等人。   一看到他们,他仿佛受了什么天大委屈,眼泪瞬间流下来。   “你们,你们怎么都走了啊,幼儿园里没人陪我玩了。”   他小一岁,还不够年龄和他们一起上一年级,得在幼儿园再待一年。   林溪体贴地从书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并陈述事实:“还有别人在。”   许青杨哼了一声,“谁要总是跟那些鼻涕虫一起玩儿啊。”   明明他自己哭的最厉害。   他很快把自己哄好,献宝似的把自己带来的铁盒子打开,招手:“你们过来看。”   他开始讲自己此行的最重要的目的:“这是最近很火的小王卡牌,一共24张,我全部收集到了哦。”   他说的卡牌是青山小学外的小卖部里卖的,买一袋干脆面里面就有一张“小王”卡,也有很多重复的卡,一共24种,谁先集到全部的谁就是“大王”。   这个卡很难收集到,特别是一种绿色的小王卡,几乎很少有人开到。   许青杨直勾勾看着季星陈:“我想拿卡牌跟你换你的奥特曼玩具。”   他吸吸鼻子,有些生气:“罗小刚跟我打赌,说我肯定借不到你的奥特曼玩具,我说我能,他就说我吹牛!”   许青杨的面子比天重要,他闷闷地:“咱们都是好朋友了,就换吧,换吗?”   季星陈想说这些卡其实他已经集齐三套了,可是看他的样子,又觉得他好像有点可怜。   他说:“我回去拿给你。”   没想到他说完,许青杨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他顿了很久,像是在酝酿,然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哽咽着说:“你们怎么都走了啊,怎么办,我妈说等我上完幼儿园就要去外地上学了,去我姑姑家那边,好远,我不想去。”   他哭了好久才停下,眼睛红肿的像两只核桃。   最后,许青杨抽噎着说:“就算我走了你们也得记着我,我也会想你们的。”   晚饭的时候,季星陈情绪有点低落。   陈安好有些纳闷,试探着问:“怎么了,跟小溪闹别扭了?”   季星陈摇摇头,他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陈安好身边,突然抱住了她。   陈安好愣了一下,季星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跟她撒过娇了。   她拍着儿子的后背,轻声问:“怎么了,能跟妈妈说说吗?”   季星陈闷声说:“有点舍不得小胖,以后也不想让别人走。”   陈安好今天去买酱油的时候听说了许青杨家要搬家的事情,她安抚着季星陈,说:“没关系的,长大以后你们可以经常见面。”   季星陈不吭声,把脸埋在她颈侧。   陈安好说:“不止舍不得小许,也舍不得小溪是吗?”   她太了解自家儿子了。季星陈突然抬头,俊俏的脸上写满了低落,他闷声问:“溪溪以后也会走吗?”   就像她当时离开原来的家搬到南香大院一样。   陈安好想了想,说:“我觉得小溪不会走的。”   话落,她看着季星陈低落的脸,笑了笑,补充道:“但你要是实在担心,明天可以找小溪当面问一下。” 第12章   林溪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坐在她前面的男孩很大声地往前挪动了下椅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位置已经分好了,第一节 课,陈雅翻着学生名单,一个个的念了让他们上台做自我介绍。   不断有人很快上去又很快下来,台上的女孩儿尴尬又腼腆地小声念着自己的名字,林溪没有听清。她视线一转,不经意间看到前面男孩衣领上匍匐着一只胖头胖脑的毛毛虫。   学校里柳树多,最近害了虫,经过的时候时常会有一些“小惊喜”落在头发上或者衣服上。   这只毛毛虫看上去被喂的很肥,男孩的发尾时不时扫过它,它本来只是待在他的衣领上,这会儿已经开始往他的衣领里面爬了。   林溪看着,忍不住伸出手。   下一秒,男孩突然站了起来,林溪的手落了空。   他走到讲台上,语气不紧不慢:“我叫钟文博,今年七岁半。”   他很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绍,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和林溪对上。   钟文博眉头一皱,语速突然加快,很简短地做完自我介绍,快速走下来,沉着脸回到了座位上。   课间,季星陈照例来找她,他们一起站在走廊里,季星陈朝她抱怨:“我们班教室光线好暗,还是你们教室光线好。”   明明是一年级里位置最好的一个班,他却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抱怨着自己班里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仿佛这样说的多了就能被听到,然后被重新分配班级一样。   最后,他才低头小声补充了实话:“要是能和你一个班就好了。”   林溪看着他,季星陈对上她的眼睛,终于鼓足勇气,问:“溪溪,你以后会不会搬不搬家啊?”   这个问题问的很突兀,林溪愣了一下,诚实道:“我不知道。”   季星陈急了,“怎么会不知道呢,那,那溪溪你想不想搬嘛?”   林溪说:“不想。”   季星陈愣了一下,挠着头:“哦,怎么会不想呢?”   紧接着,他又弯起眼睛,黑眼珠亮的惊人,看起来很欣喜:“那不想就不要搬了吧,搬家真的超级累的,对吧!”   本来也没说要搬啊,林溪疑惑着看他,却见他只是笑,两只眼睛都盛满了亮晶晶的光。   真是奇怪。   课间十分钟短的可怜,上课铃一响,季星陈只能苦巴巴回去。林溪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桌子上趴着那只毛毛虫。   毛毛虫受了人类惊吓,有些发蔫,垂头耷脑地趴着。   林溪愣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它是否还活着,她伸手拨了拨毛毛虫的身体,然后就听见一阵倒吸凉气发出的惊叹声。   班里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看到她的动作,女生们的眼里带上了某种敬畏。   钟文博脸色更差,他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偏偏人缘又好,喜欢厌恶总是表现得很明显,有时会很容易叫人尴尬。   但是林溪感觉不到。   他这样明晃晃的讨厌的目光在林溪看来也并没有任何感觉,她用纸把毛毛虫包起来,递给他:“你的。”   钟文博咬牙道:“是你故意往我衣服里面扔虫子?!”   林溪一愣,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任课老师快步从玻璃窗里经过,马上就要进来。见他不接,林溪把包好的毛毛虫放进自己桌洞,再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丝毫情绪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   她冷淡地说:“不是。”   放学时间,林溪收拾书包出了教室。   林罄没有来接她,季星陈要求南香大院的大人们都不要来接,他们四个可以一起回去。   刚走几步,季星陈就远远叫她,招手喊道:“溪溪,这里!”   乔尔和顾思义也都在,林溪走过去,季星陈笑吟吟牵起她:“走吧。”   林溪却摇头,她从书包里掏出放了一下午的毛毛虫,把纸打开,毛毛虫更蔫儿了。   季星陈探头过来,不解问:“哪儿来的毛毛虫啊?”   乔尔很怕这些东西,她拉着顾思义躲远了一点,却倔强地不想承认,“还……还挺可爱的嘛。”   顾思义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不说话。   林溪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几棵柳树,“放在那里。”   乔尔哦了一声,警惕地看着那只毛毛虫,跟着走了两步。毛毛虫嗅到即将自由的味道,慢慢撑起半个身子,身体弓成一座桥。   乔尔看的目瞪口呆。   她脸色难看,终于走不下去了,胡乱找了个理由,迅速拉着笑的很开心的顾思义恼羞地走了。   林溪和季星陈已经走到树下,她把毛毛虫小心地放到一片垂落的柳叶上,季星陈把下巴放在她肩上,轻声问:“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东西啊。”   昆虫,动物,林溪总是对这些别人或多或少会害怕的东西产生浓厚的兴趣。   林溪想了想,回答:“它们可以一直陪着我。”   季星陈惊了,这是他第一次从林溪口中听到类似“我需要陪伴”这样的话语,但很快他又撇撇嘴,从林溪肩上起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也可以一直陪着你啊。”   林溪愣了愣,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傍晚,林罄刚做好饭,听到窗外传来哗哗的雨声,她往外看了一眼,下的还挺大,便随手关上窗户。   牛奶这几天都跟林溪在一起住,它舒服地趴在林溪身边,吃饱喝足后在睡觉。   林罄往林溪碗里夹了块排骨,望着窗户上浸染的水珠,担忧地说:“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明天上学还是我送你吧?”   林溪咽下一口饭,说好。   没吃完饭林罄就给陈安好去了电话,交代明天各自送孩子们上学,然后说着说着又聊到别处去,抽空回头嘱咐了一句:“小溪吃完放在那里,看书不要太晚了,今天要早点睡觉。”   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敲在林溪卧室的玻璃窗上,下了两个小时才逐渐变小,水流顺着房顶屋檐一直往下流,天已经全黑下来,林溪开着灯,抿唇窝在沙发上看绘本图。   看到一半,牛奶突然从垫子上爬起来,低头在地板上嗅了嗅,然后扒开纱门,跑到阳台去了。   林溪跟着出去,外面的雨已经变成毛毛雨,从二楼往下看,地上凹凸不平的地方积了一个个的水坑,牛奶突然往一个方向的灌木丛中叫了两声。   林溪趿着拖鞋噔噔下楼,林罄还在房间里跟陈安好讲电话,没有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林溪撑着伞,带着牛奶,小心地靠近那片灌木,还没等走近,一道黑影从中迅速窜出来,很快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牛奶又叫了两声,一只很黑很小的黑猫颤巍巍从草爬里出来,身体抖得很厉害。   第二天一早,林溪挂了两个黑眼圈去上学。   上午最后一节课,一班和二班共同上体育课,老师看林溪脸色不太好,就让她单独留在教室休息。季星陈原本还很兴奋地来找她想和她一起去操场,见状要留下来陪她,被老师硬是喊去上课了。   林溪趴在桌子上,刚想要休息一会儿,就看到顾思义径自走进来。   他走到她旁边,愣了愣:“你是熊猫吗?”   林溪看了他一眼,“不是。”   顾思义笑了一声,他知道她话少,于是说:“季星陈那家伙担心你不舒服,让我来看看你,不过依我看来,你应该是没睡好吧。”   他这话说的就仿佛他很有经验的样子,林溪不吭气看着他。   顾思义瘦的有些过分了,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冷,大多数人都还是穿着短袖,但他却过早地套上了外套,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细瘦,有些太过于苍白。   他可惜地说:“以后的体育课就得我自己就在教室了。”   林溪说:“为什么不去?”   顾思义指着自己:“我?”   “我有病啊,要吃很多药,不能够剧烈运动的。”   他这话说的很随便,听上去像是只是生了个小病,很快就能够痊愈一样。   他走到窗户边,透过玻璃窗看着操场上的人群,自言自语,带着笃定:“到时候等我病好了,我就能下去和你们一起玩儿了。”   顾思义回过头,笑嘻嘻的,带着得意:“我四岁的时候可比季星陈还要高呢,不过他这两年长得太快,已经超过我了。”   林溪想了想,季星陈好像确实是长得很快,以前还没她高,现在已经高出她小半个头了。   他们很快转移了话题。顾思义说:“五岁之前你没来,我们三个一起玩儿,季星陈整天就抱着他的奥特曼,乔尔玩她的娃娃。”   “不过后来你一来,他好像就不怎么玩奥特曼了。”顾思义想了想,“季星陈现在整天说起的最多的就是你,他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林溪抿唇看着他,听他又说:“不过我和乔尔也喜欢你,就是你话多点就更好了。”   季星陈下课回来的时候跑了一脑门汗,他弯着腰手撑在腿上,看着林溪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   林溪这两年也已经张开了一些,以前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现在也消了下去,白净漂亮的脸微微侧着,睫毛纤长,很安静无害的模样。   他有些欣喜于这样能够肉眼看得见的变化,这是他们长大的见证。   下午放学回去的时候,林溪才和他们讲了两个黑眼圈的由来。   乔尔眼神一亮:“小猫?”   林溪“嗯”了一声,“很小,黑色的。”   “好可爱!”   女孩子最喜欢毛茸茸软糯糯的东西,乔尔更加不例外,她的房间里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经常柜子里都放不下。   于是她吵嚷着:“快去看快去看!”   很快到了林溪家楼下,林溪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并排着,同时伸手拨开草丛,期待地看过去。   雨后的灌木丛中还有积存的雨水没有蒸发,一只很小很瘦弱的黑猫蜷缩在那里,闻声回头,对上三张逐渐由期待转变为呆滞的脸。   小黑猫身体一僵,“吧嗒”一下,嘴巴松开,把原本含在嘴里叼着的一条细细的小黑蛇掉了下来。   小黑蛇懵懂地抬起身子,朝猫瓮声瓮气地“嘶”了一声,就摆着尾巴快速钻到草丛深处,不见了。   小黑猫回头看了一眼,又扭回头,朝着已经僵硬的三个人细弱地叫了一声。   “……喵~” 第13章   乔尔呆滞地:“救命,那是蛇?”   顾思义脸色还有点白,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妄图洗脑:“不是不是,那不是蛇不是蛇。”   “……”   季星陈狐疑地看了看顾思义,又扭头看林溪,黑眸闪过一丝了然。   林溪正发着呆,眼睛突然被盖住,季星陈稚嫩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溪溪别怕,把眼睛挡住就看不到了。”   林溪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光被挡的密不透风,她的睫毛在季星陈手心来回轻扫,实在不怎么舒服。   她一把将季星陈的手拉下来,回头小声问:“有小蛇吗?”   说着就要松开他朝那边走:“在哪里,我想看一下。”   “……”   “……”   “……”   季星陈愣了一下,连忙拦住她:“溪溪别过去。”   乔尔从恍神中回过神来,白着脸不可思议问道:“你不怕蛇?”   林溪脚步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为什么要怕。”   “……你难道没有怕的东西吗?”   林溪静了静,像是在思考,片刻后给出答案:“我不知道。”   乔尔难得被噎了一下,脸上呈现灰败之色。   她忍不住在心里给她颁布了一项称号。   林溪——南香大院第一小勇士!   .   开学以后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林溪也早已经适应了小学和幼儿园不同的生活,她平时虽然话少,但是学东西却非常快,一年级的第一次摸底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一。   季星陈知道后非常高兴,仿佛是他自己得了第一名,送的礼物是一只包装的很漂亮的铅笔盒,拿他攒的零花钱买的,挑了好久。   陈安好却有些忧愁。她虽然很为林溪高兴,但是在看到自己儿子红艳艳的成绩单时,还是没忍住,收着力往儿子屁股上招呼了两巴掌,然后深吸一口气。   “来,跟我读,这个a读啊——”陈安好指着拼音字母表,张着嘴巴发出声音。   季星陈吸了吸鼻子,跟着读:“啊——”   但是很快,他就噤了声。   季星陈拧起眉,他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小学就一定要学这些符号?   但是很快他就无暇再想这些了,因为陈安好的脸又沉下来。   这时候季星陈才发现,原来七岁的他还是会怕妈妈。   他急中生智:“我想去找溪溪学,她这些都会了。”   陈安好:“真的?”   季星陈点头:“嗯嗯。”   于是季星陈连同他的书包很快被打包到了林溪家。   陈安好摸着林溪的头,慈爱地:“小溪,阿姨能够请你帮一个忙吗?”   林溪点点头。   “阿姨听说你是班里第一名,还忘了恭喜你。不过现在阿姨想让你帮帮星陈,他功课真的很差,可以吗?”陈安好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林溪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季星陈,他抱著书包,看起来很乖顺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满脸殷切。   她收回视线。实际上那些题在林溪看来很容易解答,再教一个人好像也不会很困难。   于是她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点点头说:“我可以。”   于是季星陈不光每晚都跑到林溪家学习,有时候就连在学校里课间都跑到二班,美其名曰要好好学习。   他在一班人缘非常好,人长得俊俏,又乖顺,陈雅作为一班的语文老师自然也非常喜欢他。   她还曾经打趣道:“季星陈这么喜欢我们班啊?不然我跟张老师说一声,让她把你调到我们班来好了。”   季星陈自然很开心:“好啊好啊。”   陈雅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答应这么痛快,你们张老师听到这话要伤心死了。”   季星陈想了想:“不然让溪溪去我们班好了,可以吗溪溪?”   林溪自然不会理会他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她微微低着头,长睫垂着,很认真地在写字。   陈雅看了看她的作业本,上面的铅笔字端正又娟秀,写的非常漂亮。   她忍不住夸奖道:“不行。林溪可是我们班的顶梁柱,你学艺可以,不能偷师啊。”   季星陈郁闷起来。   十分钟很快过去,预备铃响起,季星陈有些闷闷不乐地收拾东西:“我走了啊,溪溪。”   林溪点点头。   课间出去玩的学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林溪朝门外看了一眼,帮他一起收拾。   刚收拾好,钟文博便从外面走了过来,他脸色不太好看,说:“这是我的位置。”   季星陈不做他想,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林溪把上课要用的文具都拿出来,季星陈突然看到了自己送给她的那只铅笔盒。   他黑眸亮起来:“是我送的那个!溪溪喜不喜欢?”   林溪:“喜欢。”   于是季星陈骄傲起来,心满意足地走了。   下午再上课的时候,林溪发现自己的铅笔盒不见了。   她上午放学的时候放在书桌里的,这会儿桌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歪了,几本书掉出来在地下,铅笔盒却怎么也找不见了。   她来的早,教室里没几个人,只有两三个女生坐在教室前排,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其中一个女生见林溪一直在找,犹豫了一下,跟其他两个女生说了句什么,然后跟她们一起走过来。   胡茜茜朝教室外看了一眼,小声说:“我帮你把桌子扶起来,你不要哭哦。”   林溪愣了一下,抬头,听她接着说:“上午放学的时候我走的晚,是李晖和孙小小闹着玩儿,不小心把你的桌子碰倒的,应该不是故意的。”   林溪点点头,拍了拍课本上的土,想继续找铅笔盒,突然又想起林罄交代过她的话,回头补了一句:“谢谢。”   胡茜茜睁大眼睛,跟其他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然后结巴道:“没……没事的。”   教室里渐渐有学生进来,胡茜茜拉着两个女生回到了位置上。   林溪还在找。如果找不到,被季星陈知道了,他肯定会很失落,说不定还会红眼眶,难哄,很麻烦。   林溪抿了抿唇,冷淡地在班里巡视一圈,正好看到李晖和班里其他几个男生敞着校服外套走进来。   李晖是班里个子最高的男生,他应该是刚刚跑过,额角还有汗在流,龇牙咧嘴地朝着后面的人说着话。   林溪走过去,后面跟他说话的男生推了李晖两把,“诶诶诶,有人叫你。”   李晖疑惑地回过头,看见是林溪,他皱了皱眉,问:“有事吗?”   林溪问的很简洁:“我的铅笔盒,你有没有看到?”   李晖想了想,上午好像是不小心撞歪了一个书桌来着,他当时急着逃跑,看到有书掉出来也没顾得上帮人捡起来。   至于铅笔盒?好像是看到了来着,掉在了前面的位置那里,那是……   李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钟文博站在一群男生中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但是林溪已经从他的视线当中找到了答案。   这时候教室的人已经来了很多了。前门被堵住,来的人只能从后门走,一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林溪问:“是你捡到了?”   钟文博皱了皱眉,好像在这样被人观看的场合下被林溪问话让他觉得非常讨厌。   在刚开学的那天,钟文博的妈妈带着他插队,他看到林溪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不喜欢。   他对于这个剪着像男孩子的一样的短发,总是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别人的女孩进行下意识的排斥。他很讨厌跟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的人,是那种根本没有来由的讨厌。   他觉得那是装。   但是当着全班人的面,他将这种讨厌压在心里,面上只是拧了拧眉,说:“哦,那是你的吗?我中午捡到的,没人认领,我就拿到办公室交给陈老师了。”   中午班里的人全部都回家吃饭了,怎么会有人认领?   林溪没再说话,直接越过他,去办公室找了陈雅。   一年级的学生都很热衷于“拾金不昧”,陈雅的抽屉里已经攒了很多无人认领的铅笔和橡皮。   她从抽屉里找出那只铅笔盒,说:“我就看着这个铅笔盒有点熟悉,原来是你的啊。我本来还想下节课拿到教室里找人认领呢,怎么弄坏成这个样子了。”   原本漂亮干净的铅笔盒不知道怎么弄得变得很脏,黄色的布料有着很明显的摩擦起球的痕迹,原本固定在上面的蜜蜂形状的玩偶布料也破碎掉了,线团揉杂成一团,露出里面白色的棉花。   林溪愣了一下才接过,随后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了。   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美术课,美术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教室里闹哄哄的,林溪进门的一瞬间却彻底安静下来。   她跑的快了,微微有点喘,脸颊也染上一层红色,但是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一如既往安静。   林溪把铅笔盒拿出来,不带情绪地站在钟文博课桌前:“是你做的吗?”   钟文博说:“是。”   他满不在乎地说:“你自己没有看好东西,掉到我凳子底下,我没注意,不小心用凳子压到了,捡起来就成这样了。”   “你要是介意,我让我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   眼看班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班长站出来,劝导林溪先回去坐着。   林溪有些疑惑地看了班长一眼,又回头,不解地问:“做错了事情,不应该道歉吗?”   话落,钟文博眼神一下冷了下来,脸上却微微发起热。   林溪平时在班里是最安静的存在,即便是考了全班第一,班里的人也只是惊讶,却也没有人会主动和她讲话。   却不曾想,原来她也这么会说。她的话一出口,钟文博感觉全班的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情况有些让他下不来台,但是让他不理解的是,全班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帮着他说话,班长刚刚那一个举动做完,却没起到作用,这会儿和他一样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而平日里跟他玩的好的那些同学,却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他端住表情,像是无所谓一样,“啊,原来你需要道歉吗?那对不起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这么一说完,美术老师也匆匆赶来了,教美术的老师是个艺术细胞很浓郁的男人,平日里很严厉。   班长连忙有些尴尬地让抿着唇不讲话的林溪坐回位置上,自己也赶忙回去坐好了。   这一个小插曲仿佛让林溪和班里同学的关系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胡茜茜主动和她说过几次话,她仿佛很惊讶的样子,“你好厉害,钟文博那么讲话你都不哭的,说实话,你去找李晖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林溪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哭?”   胡茜茜睁大眼睛:“因为女孩子都很容易哭嘛,我爸爸就经常说我是用眼泪做的,是个小哭包。”   她虽然这样仿佛抱怨的说着,但脸上却是笑着的,不自知地分享着自己的幸福。   林溪听到“爸爸”两个字,冷淡地垂下视线继续做题,没再说话。   胡茜茜没有察觉,她想到什么,又说:“对了哦,今天我跟晴晴聊你的事情,好像被季星陈听到了哦。”   林溪一愣,重新抬起头。   “你不在嘛,他来找你,正好我们在聊,就被他听到了。”   “你跟他说说吧,他好像很不高兴呢。”   .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体育,是一班和二班一起上的。一年级通常体育课不会有什么活动,只围着操场绕了一圈就自由活动了。   女生自由活动后都争相去抢跳绳,男生们就去抢篮球。   李晖胡乱指挥:“快快快,把篮球先抢过来,别被一班的抢先了!”   钟文博是离得最近的,他个子高,抢先摸到球,还没来得及笑,球就被人拍掉,被人截了胡。   他冷着脸看过去,是一班的周凯,他龇着一口牙冲他毫无歉意地笑了笑,紧接着就把球往身后投,喊了一声:“季星陈,接着!”   季星陈稳稳地接住球,看都没往钟文博那边看,就招呼着二班的人一起打了起来。   “什么意思啊?”钟文博愤怒地凑上去。   他明明是二班里长得高的那一类的,可是站到季星陈面前,却发现自己竟然还比他要矮上一截。   季星陈停下,俊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黑眸沉沉地看着他。   “你自己没有看好球,现在跑到我手里来了,我想玩,现在就玩了。”   钟文博一怔,听着这熟悉的话,感觉一阵热意从脚底攀升,脸顿时变得通红。   远处刚想上来理论的李晖也沉默地站在原地。   女生们注意到也不在抢跳绳了,所有人都在看。   季星陈谁也不顾及,一字一句地把他说话的话奉还给他。   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要是介意,那等我们结束了再给你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说过的话也要自己受着。   咱们小季,对着小溪会撒娇,对着别人还是很刚滴,棒! 第14章   那天体育课过去,二班的人都没有再提起那节课的事情。钟文博依旧和李晖他们一起玩儿,不过他渐渐发现,自己好像在有意无意地被疏远。   而林溪的身边却热闹起来。   胡茜茜是最先过来找她的那个。她古怪地打量着林溪的头发,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突然出声:“留长发吧。”   林溪一愣,抬头:“什么?”   “会很漂亮的。”   林溪才反应过来,摇摇头。   胡茜茜对于“美”的这一块一直很坚持,她皱了皱鼻子,不解地问:“为什么?”   林溪说:“会不舒服。”   怎么会不舒服?胡茜茜以为是因为她没有留过长发而怕难打理,会不习惯,于是劝说:“不会很难的,而且你妈妈那么温柔,一定会扎很多好看的头发,多好啊。”   林溪还是很坚持。   胡茜茜只能挫败地苦起脸,蔫蔫的,小声抱怨。   “你真固执。”   一年级下半个学期,期末考试林溪不负陈雅希望又考了全年级第一,她高兴的自掏腰包买了好多漂亮的本子和文具,分发给了这次考试优异的同学。   林溪分到的是只有唯一一个的铅笔盒和四支铅笔。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季星陈皱起脸,从书包里把自己刚刚用零花钱买的铅笔盒拿出来,看了看那个,又看了看自己这个,最后把自己买的往林溪的桌子上一放,黑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说:“要用我的。”   林溪点点头,把自己的几支笔和其他文具都装了进去。   季星陈这才开始写作业。   写完作业已经八点钟了,陈安好和林罄还在楼下聊天,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季星陈就很高兴,窝在沙发上和林溪一起看动画片。   看着看着,林溪逐渐感觉一个沉重的东西在往自己肩膀上靠,她偏头看,季星陈眯着眼睛,眼皮都快要胶在一起,困极的模样。   在他的脑袋快要落在林溪肩头的刹那,他像是突然清醒了一瞬,又突然睁大眼睛抬起头来,不一会儿又落下,断断续续,最后终于忍不住,阖上眼皮枕在林溪肩膀上,睡着了。   陈安好要带季星陈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家儿子枕在林溪肩头睡得很熟,而林溪则靠在沙发靠背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没什么表情的在盯着电视看。   实际上到了这个点已经没有可以播放的动画片了,电视机里面播放的是不知道什么内容的广告,林溪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已经坐了多长时间。   陈安好连忙把季星陈的头挪到一边,蹲下来问:“小溪累不累?怎么没把季星陈叫醒呢?”   她有些心疼,轻轻按揉着林溪的肩膀,“一定已经麻了吧。”   林溪摇摇头,看了眼一旁还在熟睡的季星陈,平静地说:“不累。”   陈安好怔怔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看着林溪,又看了看季星陈,半晌,忽而笑了。   下楼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尽,林罄看到,不解地问:“你在笑什么呢?”   陈安好笑而不答,指了指楼上。   林罄迷惑地抬头,依旧不明白。   看她这样,陈安好揽着她的肩膀悠声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能看着他们一起可长大真好啊,你说是不是?”   日子过得很快,又过了几个星期之后,林溪在教室里做着题,突然听说钟文博转班了。   他被转到了四班。林溪和其他的二班的人曾经在教室走廊上见过他,他的人缘依旧很好,似乎在哪里都能够跟人打成一片,被一群男孩子围在中间,迎面朝他们走来。   互相碰面在学校里是不可避免的,李晖似乎也有些尴尬,他本来很大声的在讲话,却也突然沉默下来,抿了抿唇,目不斜视,冷淡地同他们擦肩而过。   一句话也没有说。   在一年级接近尾声的时候,许青杨也即将要从幼儿园毕业了,他这一年来瘦了一些,脸没有之前那么圆润,但依旧还是小胖。   等林溪和季星陈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上面哭的撕心裂肺了,学位服被他拿来擦眼泪,弄得皱皱巴巴,鼻涕眼泪混作一团,脸上花的快要不能看了。   其他的小朋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周老师在三十多度的高温暴晒下也即将维持不住表情,大家都快要热化了,只有许青杨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嘹亮。   “我不要毕业,我不要上一年级,我不要走!”   “呜呜呜我的滑滑梯,我还没有玩够,还有这些玩具车,我走了它们就没有朋友了,它们会很想我的,我不能走……”   他抱着滑滑梯不松手,很呆滞地喃喃说着。   周老师蹲下来劝慰:“没关系的,等你上了小学也可以回来玩滑滑梯,还有玩具车,它们都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许青杨很可怜的抬头:“可是我回不来嘛。”   周老师这才记起他就要去外地上小学。   林溪和季星陈走过来到他身边,许青杨眼里有了光,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他说:“我还没有长大是不是?”   季星陈很残忍:“你已经长大了。”   许青杨低下头:“可是,我觉得我还没有,我还想重新上一次幼儿园。”   林溪说:“我们已经上完一年级了。”   她这么说,许青杨又想哭了,“你们又不等我!”   “对啊对啊。”季星陈决定当个坏人,“那你就继续上幼儿园嘛,等我们上完了小学,你还在幼儿园,到时候我们比你高出那么多。”他伸手比出一个高度,继续说,“看你还是那么矮,到时候就不会再和你做朋友了。”   林溪跟着点了点头。   许青杨呆滞地看着他们,颤抖着声说:“好过分。”   季星陈颇为赞同他的说法:“就是这么过分。”   他们一来一回,周老师在旁边听着,没崩住,一下笑了。   许青杨一下子爆发了力量,他从地上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瞪了季星陈一眼,生怕他趁着自己不注意一下子长大那样,大声说:“我要拍毕业照,我要上小学!”   他重新回到排好的队伍中去,周老师生怕他反悔,赶忙招呼摄影师。   “啪”一声,照片定格,人群中的孩子们穿着板板正正的学位服,露出纯真稚嫩的脸,很甜的朝着前方看着。   林溪盯着许青杨,看他努力睁大眼睛很夸张的朝着摄像机笑,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一下。   她转头,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季星陈低着头,抿着唇,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林溪轻声问:“怎么了?”   季星陈眨眨眼睛,歪着头,像是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主意。   “溪溪留长头发吧,好不好?”   林溪不吭声,他就继续说:“溪溪什么样子都很好,但是林阿姨说你小时候是长头发的,我都没有见过你长头发的样子。”   林溪垂下眸,有些迷惑林罄是什么时候跟季星陈说过这些事。   她没有想太久,就被人拉回思绪。季星陈牵着她,指腹抵着她有些坚硬的指甲,一下下在自己手上弄出一道印子,又抬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溪溪如果以后不喜欢就再剪掉,我就想看看。就留长头发吧,留吧,行吗?” 第15章   林溪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回家的时候林罄不知道是不是跟季星陈串通好的,也来找她说这个事情。   林溪安静了许久,从此头发一点点地长了起来,不再是刺刺的扎手的短发,而是长到了下巴那里,林罄又给她修了一下,齐齐到耳根。   到了三年级,期末考试,林溪依旧稳定发挥,还是第一。   数学课,课代表把试卷分发下来。胡茜茜一眼就看到自己试卷上那刺眼的70分,她连忙欲盖弥彰地拿书盖住,又偏头看了看林溪的满分卷,顿时就蔫了。   她趴在桌子上,放空般望着天花板:“数学和我不共戴天。”   三年级以后林溪和胡茜茜就被分到了做同桌,胡茜茜是个很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很胆小,但也很活泼,平日里总是像只不会疲倦的小麻雀,班里的八卦她几乎都知道。   她像现在这样这么打不起精神的时候非常少,林溪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看她这样子是真的受到了打击。   林溪动了动嘴唇,觉得自己应该思考一些安慰的话来说。   结果半晌只蹦出一句:“下次会好的。”   这么干巴巴的话,让人听了不仅不觉得自己在被安慰,反而觉得自己有被敷衍到。   好在胡茜茜跟林溪相处久了,明白她的性格。她一下子笑出来,刚想说些什么,被门口一个高年级的学姐的敲门声吸引了注意力。   学姐在班里扫了一圈,问:“谁是林溪?你班主任找。”   胡茜茜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她靠在林溪耳边,小声说:“陈老师要是和你说班里的什么大事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哦。”   办公室里,陈雅抱着保温杯,低头看着手里的成绩表同林溪说话。   “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保持的很好,但是咱们班里有些同学的成绩还是太差了。”陈雅放下手里的东西,捏了捏眉心,“老师不可能每个学生都去单独辅导一遍,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弄个一对一辅导,让成绩好的同学去帮助一下相对于来说成绩差一些的同学,你觉得可以吗?”   林溪怔了一下,听她继续说,“老师知道你的性格,但是胡茜茜应该算是跟你玩的好一点儿的吧?她那个成绩……”   陈雅说着就有些发愁的皱起眉,“她那个成绩,再不提上来以后会越来越吃力的,老师也想让你帮帮她,你觉得怎么样?”   林溪想了想,有些迟疑地:“但是……”   她现在每天晚上还在给季星陈辅导功课。   陈雅笑了笑,她当然知道林溪一直都在给隔壁班的季星陈补课。   一班班主任跟她说过很多次。   她微微思考了一下,站起来走到隔壁办公桌,在桌面上那一沓试卷里找了找,抽出一张,递给林溪。   “这是季星陈这次考试的数学试卷,满分。”   林溪低着头很认真的看着,季星陈的试卷很整洁,解题思路一眼望去也非常清晰,做的非常漂亮。   “他数学已经连着好几次考试都拿满分了,语文虽然差一点,但是自己努努力是可以赶上来的。”   “老师知道你们几个是好朋友,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这么聪明,能够多去帮助一些更需要帮助的同学,好吗?”   下午放学的时候,季星陈照例站在二班门口等林溪。   他背著书包,穿着校服,在一众小学生前面是很突出的高,挺拔的就像棵松树。   看到林溪,他俊俏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说:“回家了溪溪。”   林溪迟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季星陈嘴角的笑慢慢收敛,“溪溪?”   林溪看着他:“你先回去吧。”   季星陈一滞,轻声问:“怎么了?”   林溪实话实说:“陈老师要我放学后辅导一下同学。”   季星陈眉头一皱,“可是我们一直都是一起写作业的啊,你不是要帮我的吗?”   林溪说:“老师给我看过你的卷子了,你现在的成绩,已经不用我再帮你了。”   她这话说的非常冷静,冷静地让人感觉到冷漠。   季星陈愣了一下,抿着嘴看着她不说话。   周围不断经过的学生好奇地盯着两个人,不断地频频回头看。   远处,乔尔和顾思义还在等着他们。   林溪看了他们一眼,对季星陈说:“你快回去吧。”   说完不等他回应便转身回了教室。   等林溪给胡茜茜讲完卷子已经快要七点了,胡茜茜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辛苦你啦。”   话落又补一句:“我也辛苦了,学习真辛苦。”   林溪垂着头收拾书包,胡茜茜一直偏头看她,半晌突然直挺起来,凑近她。   林溪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子,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胡茜茜直勾勾看着她,突然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在你面前说你漂亮啊?”   毕竟林溪对谁都这么冷淡。   林溪想了想,想到是有的,季星陈总是说她漂亮。   林溪不清楚自己哪里漂亮,漂亮又有什么用,但是季星陈眼中的林溪和别人眼中的林溪仿佛不太一样,从认识的那天起,季星陈就一直围绕在林溪身边,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她这么想着,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突然抿紧了唇。   回到南香大院的时候,天已经昏黄了,几只鸟儿矗立在高高的枝头,不知疲累地喳喳叫着。   刚走到门口的老槐树下,林溪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季星陈。   他还背著书包,笔挺地站在树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落日的余晖在他侧脸投下一道影子,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季星陈抬头,直直朝门边望来。   林溪走过去,问:“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季星陈回答,“哦,我看到树下有蚂蚁。”   他很认真地说着,“好多蚂蚁,一直在排着队搬东西,你要看吗?”   林溪眸光落在槐树底下,又抬起头看着季星陈,点点头。   季星陈指着其中一只最大的蚂蚁说:“这只蚂蚁叫大壮,它力气最大。”   林溪屏住呼吸:“你还起了名字呢。”   季星陈很认真地点头,一一细数着:“这只叫大刚,这只叫大强……”   林溪很认真地听着,等他说完,她郑重地把这些名字都记在了心里:“我记住了。”   季星陈侧着头怔怔地看着她,半晌眼睛一弯,突然笑了。   等到林罄和陈安好一起寻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看到他们观察蚂蚁忘记了时间,两个大人哭笑不得,各自带着自家孩子准备回去吃饭。   临走之前,季星陈突然回头,问:“我今天还能去你家写作业吗?”   林溪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季星陈还站在原地固执的等着,在等答复。   半晌,林溪才说:“好啊,你来吧。”   季星陈冲她弯了弯眼睛。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溪辅导完胡茜茜再回到南香大院的时候,每天都能够见到季星陈。   直到某一个周四的下午,林溪走到槐树下,却没见到季星陈的影子。   她停在原地四处看了一圈,没等来季星陈,却看到了乔尔。   她和顾思义一起从外面回来,看到林溪乔尔还吃惊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在等谁呢?”   顾思义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说:“今天季星陈请假了,没上学。”   林溪愣了一下,点点头,背著书包转身就往家走。   乔尔看着她的背影,奇怪地说:“他们俩这几天怎么都没一块走啊?”   顾思义说:“吵架了吧?”   乔尔不信:“他们两个?怎么吵啊?”   顾思义想了想,说:“你最擅长的。”   “什么?”   “冷战啊。他们两个,现在一定是在冷战。”   周五放学,下了场小雨,但是二班的学生依然很兴奋,纷纷收拾了书包准备狂奔回家过周末。   还没踏出教室门,就被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陈雅堵了回去。   一整套的卷子发下来,再出门的时候,他们眼里已然没有了光,眼神转变为呆滞。   胡茜茜长叹一声,指着课本上的一个知识点,“这个今天数学老师讲的时候我有点儿没听明白,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林溪应了一声,视线落到窗外,顺着放学的人流扫过去,突然看到有一个身影从窗外走过,背影有些熟悉,貌似是一班的人。   她放下笔,转头说:“我出去一趟,你等一下。”   胡茜茜正咬着笔头跟那道题较劲,胡乱答应了一声。   林溪追上那个一班的人,是周凯,她见过他和季星陈一起打篮球。   “季星陈?”周凯有些奇怪她突然问,“他不是请假了吗?请了好几天,听说是生病了。”   林溪一怔。   周凯看她的表情,迟钝地反应过来:“不是吧,你不知道啊?”   林溪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身往回跑。   胡茜茜眨了眨眼睛,看到林溪突然很冷淡地跑回来,紧接着就开始收拾书包。   她迷惑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溪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一个人似的,她平静地说:“今天不能帮你补课了。对不起。”   胡茜茜很善解人意:“你有事呀,那你就先走吧,我没事的啦。”   林溪嗯了一声,却没直接往校门口方向跑,而是先去了一班拿了什么东西,才转身离开了学校。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路面光滑,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道。   天空还是阴云弥漫,天色暗下来,道路两旁的路灯都提前亮起来。   等到了小白楼,林溪远远望着季星陈房间里亮着灯,她背著书包推开院子的门,准备去敲门。   结果还没等她抬手,门却自己开了。   林溪措不及防地,和刚刚打开门的季星陈打了个照面。   她看到季星陈的眼睛骤然挣大,紧接着下一秒门又在她眼前合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季星陈的声音隔着木质的门板有些发闷。   “溪溪,你怎么来了?”   林溪声音沉下来,她说。   “季星陈,你开门。” 第16章   乌云之中又响了几声闷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雨。   明知道林溪看不见,季星陈还是低落地摇了摇头,“不开。”他垂着头,“溪溪你快回去吧。”   “你的脸怎么了?”林溪问。   刚刚那一眼,她分明看到季星陈脸上好像有什么。   “是生病了,很快就好的。你还是快回去吧溪溪。”   林溪很坚持:“我看一下。”   季星陈坐在地毯上,声音闷闷的:“不行。”   他这次态度很坚决。   “季星陈。”林溪声音低下来,叫了他一声。   “真的不行,是会传染的。”季星陈站起来,对着门板抵着额头说。   胳膊上起的小水泡又在痒了,但是医生说了,不能抓,破了就会就疤。   季星陈吸了吸鼻子,很努力的忽略掉那种想抓的冲动,声音带了点鼻音:“医生说是起了水痘,是会传染的。”   他说完,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溪没再说话了。   季星陈也不动,保持原先的姿势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从一楼的另一个房间传出动静。   季星陈愣了愣,走到那间房间里打开灯。   这间房间是放杂物的,有一扇玻璃窗正对着外面。   而现在,玻璃窗外,林溪的目光直直朝他看过来,目光很平静。   “这个星期试卷很多,我给你带来了。”   林溪说完,从外面打开窗户,把试卷给他递到室内,又把窗户关上了。   “这样就不会传染了。”她说。   季星陈这才迟疑地朝着窗户边走去,他走的很慢,林溪也不催促,直到他到了窗边,林溪才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林溪看着他,没说话。   像是被她的目光看的不自在了,季星陈连忙低下头,盯着那堆卷子抱怨:“这么多啊?”   林溪也配合他垂眸看,回应着:“嗯,语文卷子比较多。”   季星陈吞吞吐吐回应了一个“哦”字,刚说完,一大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滴下来,砸到试卷上。   他呆了一下,连忙把那张试卷盖住,抬头看了一眼,在林溪没看到的地方偷偷抹干了眼泪。   静谧清凉的夏夜里,两个人面对面做着题。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室内灯光明亮,映照出窗户上男孩女孩的脸,两人偶尔讲话的声音也因为隔着东西总有一种闷闷的不真实感。   屋檐还在往下滴着雨,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落下,凉气顺着脚踝往上升,泛起凉意。   几滴雨点被风改变了轨迹,斜飘着吹到林溪身上。   她今天穿的是校服,蓝白的短袖和短裙,一截细瘦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已经冰凉一片。   她这几年个子增高的很快,已经是二班里个子最高的女生了,几乎比一部分男生还要高。到耳根的头发也湿了几缕,被林溪不在意地抚到耳后,一张干净清透的小脸整个露出来,看起来无害又冷淡,脸上常年面无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季星陈朝外看了一眼,有些着急:“你快回去吧溪溪,太黑了。”   林溪并不怕黑,但是她的脚因为站的太久已经有些麻了。   她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直到脚也缓过来,她才朝季星陈看了一眼,平静地说:“那我回去了。”   季星陈趿着拖鞋连忙跑到客厅,偷偷打开一道门缝,直到看到林溪的身影已经走远了好些,他才偷偷从一旁的柜子上摸了一只手电筒,钻出门跟了上去。   林溪走在路上,细碎的毛毛雨打在她身上,并不讨厌,反而惬意。   突然身后一束光照过来,她顿了顿,回头,就看到季星陈隔着很远的距离,站在没有路灯的黑暗里。他开着手电筒,站在原地喘着气,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林溪看了两秒,然后问:“怎么了?”   她说完下意识想检查一下书包,以为是什么东西落下了。   还没来得及动作,季星陈就突然隔着距离朝她喊:“溪溪你要等我啊。”   林溪一怔,隔着好远,看着慢慢走到路灯下的他。   黑夜里的雨丝在路灯下暴露了形状,一缕一缕的落到两人的发顶上,浸成晶莹的水珠。   “我会赶快好起来的。”季星陈突然说。   “到时候,放学的时候我们还是一起回家,好吗?”   季星陈说完就抿了唇,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黑眸里满是认真。   林溪茫然半晌,最后才懵懵懂懂地给出回应。   她说:“好。”   于是林溪一个人上学又放学,直到两个星期以后,季星陈的水痘才完全消下去,痊愈了。   彼时乔尔和顾思义正在林溪家的院子里逗小黑。小黑长大了一些,被喂得很胖,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肥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被丢下的经历,它的胆子依旧很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胖巍巍的身体抖个不停。   乔尔拿着一根火腿肠,边喂边嫌弃:“少吃一点,你怎么那么能吃啊。”   等小黑吃饱了不再张嘴的时候,她又不高兴起来,“快吃呀,做小动物的就可以光明正大浪费粮食吗?”   前后矛盾的简直让人觉得幼稚。   顾思义对于她这样的行为早已经司空见惯,反而笑着说:“做人类的也不可以浪费食物啊,看看牛奶吧,它口水要流出来了。”   牛奶近些天不知道自己偷吃了什么东西,生了一场大病,去看了医生,要治疗的话必须要禁食。   相对于小黑吃食的丰盛,它则可怜许多,窝在自己的垫子上蔫蔫地半阖着眼睛,独自闻着火腿肠的味道流口水,谁来也不搭理。   季星陈来的时候,它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突然从垫子上爬起来,摇着尾巴朝门边跑,然后一扑,被刚打开门进来的季星陈给接了个满怀。   “牛奶怎么这么热情?”季星陈惊了一下。   三道视线齐刷刷看向他,顾思义同样也惊了一下,“你出狱了啊?”   是乔尔先说的,季星陈生病整日不能出来,跟坐牢没什么区别,所以他现在出来了,自然要说“出狱了”。   季星陈脚步一顿,转身,面无表情地看他。   顾思义行云流水般改了说辞:“你病好了啊?”   季星陈这才收回视线,边转身继续走边回答:“对啊。”   他说完,还临场想出一个十分幼稚的口号,并喊了出来:   “南香大院小分队,全员到齐!”   乔尔在一旁撇撇嘴:“您多大了?”   “三岁半吧。”他随口说了一句,就去找林溪。   林溪从他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但是她正在讲电话,林罄在她屋里也安了一个座机。   她边看着季星陈朝她走过来边朝着电话那头嗯了几句,又说了句什么,等季星陈走近了,直接把电话按人怀里。   季星陈措不及防:“?”   “你跟他解释吧。”林溪说完这一句,转身很冷酷地就走了。   季星陈揣着一脑门问号,刚把听筒放到耳边就听见对面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什么叫全员到齐?!我刚走多久你们就把我忘了!我在这里吃不惯睡不惯人生地不熟苦兮兮可怜巴巴,我都瘦了!你们竟然还把我忘了?”   这声线熟悉。季星陈反应过来:“你怎么会打电话来?”   “……”   刚刚还在排山倒海诉苦水的人突然没声了。   季星陈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话有歧义,刚想解释,那头直接挂了。   “……”   林溪没走远,一直听着,见状冷静地说:“许青杨可能要赖上你了。”   季星陈:“?”   林溪说:“我已经把你们的电话号码都给他了。”   “他可能会挑半夜时间给你打电话。”林溪的语气变得有些怜悯,“你注意一下。”   “……”   “我才刚出来嘛。”他说了一句,把听筒放下,有些疲惫的把头放在她肩膀上,侧着脸不动了。   能看得出来,季星陈确实瘦了一圈,脸上轮廓越加分明,有些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林溪侧着头看了他一眼,任他枕着自己的肩膀。   她有些好奇的,细细打量着他的脸。   季星陈嘴角弯起来,笑问:“你在看什么呢?”   “不是说会留疤吗?”她小声说着,“怎么没有?”   “没有吗。”季星陈歪了歪头,把脸往前送了送,“你再帮我仔细看看,真的没有吗?”   林溪又看了一眼,片刻收回视线:“就是没有。”   那头,乔尔一边顺着小黑的毛,一边顺嘴说:“这下好了,以后又能一块上下学了。”   季星陈听完突然想到什么,敏锐地抬头,黑眼珠直勾勾盯着林溪。   “怎么了?”林溪疑惑。   “你上次答应我的。”   “什么?”林溪不太记得。   季星陈很轻地蹙了下眉:“你答应了以后放学一起走的。”   “还算不算数?”   哦,这个林溪没忘。   上周某一天的课间,陈雅又单独把她叫进办公室里,特意跟她讲过这件事情。   总之就是四个班的班主任又合计起来商量了一下,觉得一对一这种方法在低年级里不太适用。   所以就取消了。   胡茜茜遇到不会的题目还是习惯性的请教林溪,但是放学后就不会再单独补课了。   林溪对上季星陈的眼睛,平静地说:“算数。”   季星陈这才满意,同时又带了些抱怨低声说:“那以后不可以那样了,不能总是随随便便丢下我。”   他是觉得有点委屈的。   末了他又记得补充一句:“那放学后要记得啊,你要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第17章   时间像水滴一点一点流失。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飘下的时候,班里逐渐开始热闹起来,不管男生女生好像都在准备筹备着攒钱买什么东西。   胡茜茜瞳孔地震:“不是吧,圣诞节啊,你都不知道?”   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早就更新了许多东西。包装纸,彩带,甚至老板还专门进了两大箱红彤彤的苹果,兼职干起了水果店,卖的价格也很亲民,生意非常红火。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袜子,圣诞帽,和其他稀奇古怪的小礼物。   林溪这才想起来,早上来的路上乔尔说过这件事的。   胡茜茜狐疑地问她:“你不打算送礼物吗?”   要送的。她想了想,平安夜当晚就送季星陈他们一人一个苹果好了。   心意比较重要。   结果到了平安夜那一天,学校直接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快要放学的时候,突然告诉他们,要开家长会。   并且老师们已经提前一天打电话都通知好家长了,只有学生们被蒙在鼓里。   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浩浩荡荡的家长们扫荡一空,把老师布置的清扫任务完成的非常好。   各种各样包装精致的平安果堆成小山,摆在明显的位置。   校长亲自讲话,把有过这种“洋节”的心思不如多用在学习上这一中心思想用几种不同的方式演讲了几遍。   最后家长会结束的时候,还是让他们把苹果们都带走了,并且还委婉着警告,明天的圣诞节再有被抓到偷偷送礼物的,会给班级扣分。   结果离开的时候人实在太多,等林溪再去看的时候,她包装好的四个苹果已经不翼而飞,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季星陈隔着老远的距离向她招手:“溪溪!”   他跑过来,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声音有点闷:“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我找你好久呢。”   林溪偏头看了看刚刚放苹果的地方,正想说什么,被面前的男孩子抢了先。   他轻咳一声,似乎是觉得闷,又把围巾往下掖了掖,一张白皙俊俏的脸在冷风中有些发红。   “他们说平安夜要送苹果,我本来准备了,但是被没收了。”   “现在只剩这个了。”   他变魔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黄澄澄的橙子,又大又圆,塞到她手里。   “好了。”季星陈笑起来,“祝林溪以后心想事成。”   林溪低头看着,没说话。   季星陈挠了挠头,觉得忐忑,两秒后却听林溪说:“是不是只要今天送都可以?”   “嗯?”季星陈歪了歪头,没太在意,“应该是吧,我也第一次过呢。”   林溪说:“那要赶紧回去。”   季星陈噢了一声,懵懵懂懂地被她拉着往前走,嘴角不自觉的翘着,“那写完作业要带牛奶出来散步吗?”   “回家先吃苹果。”林溪说, “不是说可以保平安吗,那我们要一人都吃一个才行。”   .   天气越来越冷,傍晚天空零星飘起了雪,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南香大院的暖气早早就开了,林罄家室内温度很高,陈安好也在,季生平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他开门见山,说今年可以回家过年。   季生平常年在边疆,能回家的机会非常少,陈安好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没控制好情绪,直接当着一屋人的面捂着嘴哭了出来,哽咽着同那头的男人讲着话。   林罄则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季生平很温柔的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哭什么。”他似乎带了点无奈,同时声音也轻柔许多,“马上就能见面了。”   陈安好低低抱怨着:“谁让你那么久不回来。”   季生平轻笑了一声,又说了几句,那头就有人喊他的名字。陈安好交代了几句,狠下心挂了电话。   她拿纸巾擦干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头一回露出女人家的娇憨来。   林罄嘴角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她,思绪却渐渐拉远,眼里有悲伤一闪而过。   那是一种单纯针对自己的难过,带着对自己过去的缅怀。   距离寒假放假还有三天,季星陈知道了季生平即将要回来的消息。   季生平在季星陈小时候就被派出去了,中间只回来过寥寥数次,并且每次也是待几天就离开。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季星陈只能通过电话听到他的声音。   于是放假距离过年的这些时间里,他既高兴又忐忑,问乔尔:“我有没有长高一点?”   乔尔迷茫地抬眸:“什么?”   “就是距离上次我爸爸回来的时候啊。”   乔尔:“当然有啊。”   季星陈抿唇笑了笑,那等季生平回来还能不能把他举过头顶呢?   距离过年越来越近,季星陈一直维持着这种欢乐,眉眼都散发光彩。   林溪体会不到他这样发自内心的喜悦,实际上她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激烈的情绪,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做最迟钝的那个。   过年的前几天,她被林罄带着去了一趟舅舅家,很远。林溪隔着火车的玻璃看着外面不断变换的陌生的景色,看了一天一夜才到。   南方的景致跟北方不同,天空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连空气都是湿润润的,少了一些天高地阔的爽朗,多了一些山清水秀的韵味在里头。   房子不是排列的整整齐齐,而是零星分布着,林罄带着她打了辆车,最后停在一栋房子前。   林溪抬头看了一眼,这是一栋青灰色的房子,看上去很雅致,门口铺着青石板,被细雨清扫的光滑又明亮。   她感觉到林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还没来得及走进去,一个瘦高的男人就从里面走出来。   男人看到自家门前有两个人,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就听到门口的女人酸涩的开口,叫了他一声。   “哥。”   ……   林尽对于自己这个当初强硬又不听劝的妹妹没有太多好感,他们从小也不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很淡薄,唯一仅剩的一点亲情也在当初林罄毅然决然跟家里人决裂的时候被林尽丢掉了。   所以当林溪知道了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她舅舅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眼里闪过的错愕以及厌恶。   她被林罄安置在一间空着的房间里。林罄把她放在这里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到两间房间是有一道门连在一起的,门没关实。   两人的声音开始都压得很低,后来林尽突然很不耐烦的拔高音量。   “你是打算在这里留到过年吗?”   林罄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她说:“哥,咱们家里就剩我们俩了。”   林尽沉默半晌,嘲讽了一句:“你现在知道我是你哥?”   他不动容,依旧强硬的说:“住两天就走吧,不要留在这里。”   林溪很安静地坐在原地听着,她垂着头,直到有脚步声匆匆离开,又有脚步声向她走来,她都一动没动,白皙的脸上一片漠然。   林罄在她面前蹲下,把她有些遮挡眼睛的刘海掀开,又把她的围巾重新戴了一下,很温柔地笑着:“小溪想看看妈妈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吗?妈妈带你看看好不好?”   林溪机械地动了一下眼珠,嘴唇抿成一条线,过了很久才说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罄揽着她,讲她小时候的故事。林溪身量比以前高了很多,抱着不再是小时候那样肉乎乎的手感,但林罄还是像以前哄她睡觉那样,轻轻拍着她,讲的都是些温馨又可爱的故事。   但是林溪一点都不记得。林罄讲的那些故事陌生的像是发生在另外一个陌生人身上一样,她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发着呆,趁着林罄讲话的间隙,问那些她有记忆的事情。   “他那个时候,也像后来一样对你吗?”   林溪能感觉到林罄的身体骤然一僵,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她睡过去的前一秒,都没能等到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林溪是被林罄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林罄把手机给她,说:“是星陈呢。”   她愣了一下才接过来,刚把听筒放在耳边,季星陈的声音就传到耳朵里。   “溪溪,是我,你睡醒了没有啊?”他说。   林溪:“嗯。”   “你怎么没告诉我就走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回不回来?”季星陈在电话那头问,他有些着急,“你答应我不搬家的,不能骗人,快回来吧,牛奶和小黑都没有饭吃了!”   话落他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傻,又补了一句:“我喂了的,但是你不在,它们就不吃。”   林溪说:“知道了。”   季星陈被她有些冷淡的态度搞的有些不知所措,电话里只能听到声音,他又有些不甘心,追问:“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溪想了想,说:“应该会很快吧。”   季星陈只能哦一声作为回应。他在那头不知道弄了什么,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突然很久不讲话,片刻后他才清了清嗓子重新说:“溪溪你还在听吗?”   林溪嗯了一声。   接着回应的却不是季星陈的声音,林溪听到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很友好的隔着话筒对她说:“你好,是林溪吗,我是季星陈的爸爸。”   林溪一愣,低头听着,没说话。   电话那头又换成季星陈的声音,“溪溪你听到了吗?这是我爸爸的声音,他今天早上坐飞机回来的,你们都没有见过呢,你快回来吧,我想让你们见一下。”   “溪溪?”   “怎么没有声音了,溪溪?怎么不讲话。”   然后便是长久的电流声,季星陈似乎以为电话坏掉了,很着急的来回摆弄着要找人来修。   林溪安静的听着,随后挂断了电话。   她找到林罄,很平静地说:“我们回去吗?”   林罄有些发愣,蹲下来问她怎么了。   林溪说:“季星陈说牛奶和小黑都饿了呢,我们回去过年好吗?” 第18章   车刚刚停到南香大院门口,林溪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季星陈。   她们在车上的时候通过电话。季星陈在她们刚收拾行李准备走的时候就隔几分钟来个电话,一直问有没有出发。   她们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林尽,这两天里林溪都很少见到他,林罄给他留了张纸条,像来的时候一样,带着林溪安静的走了。   林溪一下车,感觉冷空气一下子顺着衣领往里面钻,她裹了裹围巾。   “溪溪!”季星陈朝她招了招手。   他身边站了个男人,应该是季生平。他长得很高,高大又英俊,此时正有些无奈地跟季星陈一起朝他们看过来。   林罄拿着行李牵着林溪走过去。隔了几天不见,季星陈似乎又高了一些,比林溪高出了大半个头,他在大人面前总是会内敛一些,只微微抿着嘴露出一点笑意,眼睛却亮的惊人。   “溪溪。”他上前一步,看了林溪一眼,又对林罄说,“阿姨好。”   “我来帮你拿行李好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林罄哪里能让他拿,手往后挪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被季生平弯腰接过去。   他礼貌的说:“我来吧。”   季生平长得实在太高,或许是在队伍里待的太久,养成了习惯,他在这样闲散的时刻也站的笔直,挺拔的像棵松树。   当父子俩站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看出两人眉眼间的相似之处。季生平五官偏硬朗,立体一点,季星陈则柔和一些,他瞳孔漆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很清爽阳光,是那种很有英气的俊俏。   他有些期待的向林溪介绍:“溪溪,这是我爸爸。”   林溪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季生平,他弯下腰,视线和她齐平,温和地说:“你好。”   声音跟电话里的分毫不差,林溪平静地回视,往后退一步,朝他鞠了一躬,“叔叔好。”   季生平有些吃惊,笑起来:“星陈一直在家里提起你,说让我一定要见见你,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   林溪牵着林罄的手紧了紧,有些僵硬。   季星陈说:“对啊对啊,我和溪溪每天都待在一起的。”   他含着满眼笑意对上林溪有些茫然的眼睛,“我和溪溪全天下第一好,对吧!”   .   林罄拿出钥匙打开门,几天时间不在,家里就变得很冷很安静,她连忙把暖气打开。   她们是赶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回来的,原本打算在南方过年,所以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   林罄把行李放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觉得时间还行,就拿了钱包准备去趟超市。   出门前她问林溪要不要一起去,结果转头就看到林溪窝在沙发里,眼睛闭着,睡着了。   临近春节车站人流量很大,即便是软卧里也很吵嚷,几乎不会能睡着。   这会儿林溪困极了,几乎沾到沙发上就睡着了。林罄拿了张毯子,给她盖上,一个人拿着钥匙出了门。   天渐渐黑下来,屋里没有开灯,慢慢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窝在毯子里的林溪动了动。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四岁那年。她躲在房间里玩娃娃,是林罄新给她买的,软软的抱在怀里,特别可爱。   她的小腿上躺了一只雪白的比熊,呆头呆脑的,正在酣睡。   突然,外面好像传来了一阵什么声音。林溪有些疑惑地站起来,打开门,听到声音是经过客厅,从主卧里发出来的。   林罄在里面,林溪知道。她这几天精神好像不大好,总是恹恹的,下午的时候脸色白的发青,还勉强扯着嘴角告诉她,说妈妈太累了,要回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林溪有些迟疑,林罄的脸色实在太差,她不想打扰她休息,可是主卧里的声音又是确实存在的,她起了好奇心,小心提起雪白的公主裙,打算不出一点声音,只悄悄去偷听一下。   越来越靠近那扇门,声音就越大,伴随着一种压抑的痛苦和哽咽。林溪皱起眉头,贴着门框,听到林罄压着声音,似乎是隔着窗户在跟谁讲话。   她还没来得及听清讲话的内容是什么,卧室里就传来一阵很大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向了玻璃。   林溪也顾不得打扰林罄睡觉了,她着急地叫了一声“妈妈”,然后拧开卧室的把手,卧室门没锁,她一眼就看到坐在窗户边上的林罄,她穿着睡衣,肩膀处有碎玻璃划到的划痕,印出几道长长的血印,紧紧贴着皮肤。   林溪扔掉娃娃,刚要跑过去,就被过长的裙摆绊倒在地,紧接着,门口开始有人大力踹门。   林溪愣怔地回头,看着门被来来回回砸了好多下,还传出几声男人醉醺醺口齿不清的叫骂声。   她没有听到几句,因为林罄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   她茫然地对上林罄含泪无措的眼睛,小声问:“那是爸爸吗?”   林罄紧紧抱着她,身躯有些颤抖,没有回答。   阿呆被吵醒,低着头走过来,焦躁的不停围着她们来回转,朝着外面狂吠。   门口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是更为暴躁的敲打,男人在门口巡回不去,一直在讲一些很难听的话。   门的正中央被砸出一个凹陷,林溪听到男人醉醺醺笑了笑,一脚把门踹出一个洞,然后弯下腰,顺着那个洞口朝她们看过来。   狠厉的目光加语气牢牢印在林溪脑海里。   “让你们他妈的帮老子开门,都他妈的装没听到?”   林溪呼吸急促地喘了口气,模糊中听到大门被敲响的声音。   “有人吗,溪溪在不在家?”   林溪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暖气已经热了,她后背出了一身汗,此刻目光涣散,浑身僵硬。   又是几声敲门声。   林溪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身体,瞳孔聚焦,在黑暗里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记忆里男人狠决的目光巡回不去,她呆呆地坐着,听到门一下又一下被敲响。   门外,季星陈有些疑惑地透过门缝往里看,看到一片漆黑。   奇怪,陈安好明明是和林罄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没有带林溪,她应该在家里的才对。   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季星陈刚犹豫着要不要走,门就被打开了。   林溪头发有些凌乱,微张着嘴,有些茫然的同他对上眼睛。   季星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溪溪在睡觉吗,怎么没开灯啊?”   林溪还是只看他但不说话,季星陈有些担忧,走进去替她把灯打开。   客厅一下子陷入明亮,林溪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她机械地转动眼珠,嗓子有点哑:“你怎么来了。”   季星陈:“来找你嘛。”   他碰了碰林溪的手,皱起眉,“怎么手这么凉啊?”   说着很自然地就握住了。   他们从五岁就一直在一起,做这样的动作也不会觉得亲密。季星陈说:“溪溪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溪顿了顿,半晌嗯了一声。   话落,季星陈了然地点点头,一伸手张开胳膊,很自然地拥住了她。   他把僵硬的林溪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   “不怕不怕,那些都是假的,现在溪溪已经醒过来了。”   “溪溪知不知道梦都是相反的呢。”   林溪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后知后觉感受到他身体传过来的温热,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耳畔暴躁的叫骂声被温柔的安抚声所代替。林溪抿了抿唇,再张口的时候,她说:“谢谢你,季星陈。”   林罄同陈安好一起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看到门没锁还愣了一下,推开门就看到两个人很安静的抱在一起。   两个大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边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一边不解地问:“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季星陈感觉到林溪已经缓过来了,于是放开她。   “溪溪做噩梦了。”   说着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林罄走过来,在她额头摸了一把,“做什么噩梦了?”   林溪抬头看着她,“忘记了。”   于是林罄没多想,只让她带着季星陈去看电视。   她和陈安好一起在厨房忙了起来。   陈安好把买好的菜拿出来,准备洗一下,又想起什么,冲客厅里喊道:“季星陈!”   季星陈趿着拖鞋跑过来,在门口探出半个头,响亮地应了一声:“到!”   陈安好道:“交给你一个任务,你爸爸去外面取蛋糕了,等下他回来你要负责开门。”   季星陈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又警觉地跟上来:“今天要在林阿姨家吃饭吗?”   陈安好忙中答了一句,“对啊。干嘛,你要自己回家吃啊?”   “不要。”他回答的很干脆,“那明天可以也在溪溪家里吃吗?”   陈安好思索了一下,“这恐怕不行。”   季星陈拧起眉,有些郁闷。   陈安好说:“明天大年三十,要吃饺子。我来做,所以去我们家。”   季星陈眼睛亮起来:“那林阿姨和溪溪也会去吗?”   他一直问,陈安好觉得他碍手碍脚,开始敷衍:“不知道呢,要不明天你回家看看,应该就能知道了吧。”   季星陈哦了一声,回到沙发那边,嘴角翘起来,笑的眼睛都弯起来。   林溪正拿了个橘子剥着,见状不解,随手把已经剥好的那半个递给他。   橘子汁水清甜又凉爽,在温暖的室内吃着舒服又惬意。   季星陈坐到林溪身边,明亮的双眸里闪着光。   “妈妈说我们今年可以一起过年呢,溪溪。” 第19章 (修)   晚饭做的非常丰盛,至少林溪以前和林罄一起吃饭时,从来不会做那么多的菜,满满当当的饭桌上都快要放不下。   饭桌中央围着一个蛋糕,是季生平订的,不太大,上面点缀了几颗草莓和樱桃,很可爱。   人一多,就暖和。林溪和季星陈坐在一起,被围在大人中间,热气和饭菜的香气扑面,很温暖。林溪拿着筷子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看上去有些迟钝。   陈安好切好蛋糕分给他们一人一块。林罄说:“不然吃完饭再吃吧?”   陈安好直接切好一块放她面前,“没事,小孩子都爱吃这些东西,想吃什么就吃就好了。”   在家人眼里,不管他们长到多大,仿佛永远都是小孩子。   林溪抿了一口奶油,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很好吃。   季星陈把自己蛋糕上的樱桃放到她的盘子里,林溪偏头看他,季星陈就冲她乖顺地笑,“想给你吃嘛。”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是林溪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热闹。   季生平讲自己在边疆的事情,他不讲他有多辛苦,他只讲天高水阔,冰川草原。   听的很让人心生向往。   吃完晚饭,季生平趁着陈安好没看到,偷偷塞给季星陈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烟火棒,悄声说让他赶紧带着林溪去放。   陈安好平时都不让季星陈玩这些的,危险的东西,她总是不放心。   林溪被兴奋的快要飞起来的季星陈牵着,在干燥又寒冷的冬夜里,沿着路灯一路向前奔跑。   直到跑到老槐树下,他们才停下。两个人都喘着气,林溪冻得鼻尖微红,着急出门时帽子也没戴好,一跑就更歪了,斜斜挂在头顶。   季星陈翘着嘴角给她把帽子重新戴好。红色的帽子很衬肤色,显得林溪的脸很白皙,又衬眼珠乌黑。此刻她乌黑的眼睛正安静的望着他,季星陈捧着她的脸,心思微动。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冬夜里,他突然冒出一点坏主意。   他想让林溪主动找他一回。   这么想着,季星陈松开了手,像学校里那些幼稚的坏男孩一样把她的帽沿往下一拉,遮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的事物被黑暗覆盖,林溪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她没有把帽子掀开,只在原地静静等着。   季星陈站在槐树后面,在看她。   良久,还是没等到人出声,林溪小声叫了一句:“季星陈?”   无人答应。   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抬头看,不知什么时候,万千雪花从黑不见底的天空落下,片片落在身上,发出一阵很细微的很小的声音。   槐树下安静站在那里的女孩仿佛冬夜里的精灵,季星陈目不转睛看着,她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把帽子拿开,只又低低叫了一句:“季星陈。”   像是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季星陈跑了出去。   林溪听到有人跑到她面前,再抬眸,她对上季星陈沉默的双眼。   她有些迷茫:“刚刚在做什么?”   她这么问,却没有一定要听到答案。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冰凉的感觉跌进眼里。   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说:“下雪了。”   季星陈嗯了一声,带她到一处地方避雪,又把包好的烟火棒打开,递给林溪。   “溪溪,我们来放烟花吧。”   两支相同的烟火棒一起点燃,一起燃烧,到一起熄灭,中间崩出的火花在空中画着圈,漂亮的像银河。   林溪聚精会神地看着,烟火棒燃烧了一支又一支,她的侧脸被火光映照的轮廓分明。   到最后,烟火棒放没了,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蓬松柔软,像一地棉花。   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季星陈弯着眼睛朝她伸手,“来堆雪人吧,溪溪。”   林溪捧起一捧雪,隔着手套并不觉得凉。她把雪滚成一个球,然后越滚越大,最后做成一个雪人的脑袋。   季星陈做好身子,他们一起把两个部件连在一起,雪人初具雏形,林溪开始找树枝做雪人的胳膊,季星陈又开始滚雪球做腿。   手套不知不觉间进了雪水,变得湿哒哒的,手像钻进冰块里。   季星陈干脆把手套一摘,赤着手滚雪球,不一会儿手指就被冻的红了一片。   林溪回来的时候,季星陈的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她把捡到的树枝丢下,微微皱眉:“手套呢?”   季星陈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雪,胡乱编了个借口:“摘了,戴着不舒服嘛。”   然后弯着眼睛把雪人给她看,“怎么样,已经做好了,就差胳膊了。”   说完他就把刚刚林溪丢在地上的树枝捡起来,插 | 在雪人身体上,当胳膊。   “好了。”他拍拍手站起来,“因为我刚刚想了想,觉得只有它自己实在是太孤单了,所以我又做了一个。”   他闷声笑。   两个挺着大肚子的雪人紧挨着立在一片空旷的雪地里,季星陈找了几颗石头给它们点上眼睛和鼻子,还用手给那个大一些的雪人画上一道大大的笑容,小一些的就画了一道不那么明显的弧度,看起来憨态可掬。   林溪看着,听他说:“大一点的是我,小一点的是你。”   她静了静,出声反驳:“大的是我,小的是你。我比你大两个月。”   “哪有。”季星陈认真地说,“林溪明明还只是个小朋友。”   林溪抬眸,扫了一眼他在黑夜里仍然明亮的眼睛,不吭声把自己的手套解下来,递给他:“你戴上。”   季星陈没拒绝,接过左手那只,把另一只还给她,自己戴上,夸张着说:“好暖和!”   林溪没附和,静了片刻,她突然说:“过几天就化了。”   季星陈理解她的意思,他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说:“化了就化了,雪人当然会化了。”   他对上林溪突然沉默下来的眼睛,笑意闷在喉咙里,理所当然地这么讲:“但是我和溪溪会一直在一起啊。”   “我和溪溪会永远一直在一起的,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整章重写了一下。 第20章   冬去春来,四季更迭。   六年级下学期,雨水节气。南回街的柳树冒了新芽,嫩绿嫩绿,给灰白颜色的街巷增添了一抹春意。   林溪把冬天穿的棉袄全部都收了起来,换上了一件薄一些的牛仔外套,又把及肩的头发扎在脑后,然后她跟林罄说了一声,拿着钥匙出了门。   刚出门,季星陈就骑着他的自行车过来了。   他长腿一伸,稳稳当当停在她家门口,头偏了下,示意:“快上车,溪溪。”   林溪轻巧着坐到后面,单车及时发动,沿着长长的街朝着青山市音乐厅行驶。   季星陈的这辆自行车是季生平在他过生日的时候带他一起去挑的,CON3C,全黑的框架,很酷,季星陈一眼就选中它了。   左看右看,大概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后座了。这在别人看里可能都算不得缺点,到了季星陈这里不行,他自己动手安了一个后座,成了林溪的专属宝座。   初春的清晨还带有一丝凉意,街上三两行人结伴而行,清风拂面,很提神。   是下坡。季星陈提醒:“溪溪扶好我,要加速了。”   林溪抓住他外套的边缘,感觉耳畔的风声更大了,车辆开始向下行驶,微微失重的感觉袭来,她抓住季星陈外套的手更紧了一些。   到达音乐厅的时候,顾思义出来接他们。   他提议:“季星你也带我转一圈。”   季星陈冷笑,“你说什么?”   顾思义撇撇嘴,“好歹是兄弟呢,带一下都不行啊?”   季星陈没说话,直接把钥匙甩给他。   他们跟着顾思义左拐右拐才到达3号展示厅。舞台上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少年正在表演钢琴,他弹的是《天空之城》,冷白的灯光全部聚在他身上,观众台上的人不多,但都听的很认真。   他们选了后排的座位,林溪觉得有点干,摸着黑从包里拿了瓶水,喝了一小口,季星陈在旁边也觉得口干。   “溪溪也给我喝一口。”   林溪递给他。季星陈喝了没两口,顾思义说,“给我也留一点儿。”   一瓶水林溪喝了两口,剩下的被两个男孩分着喝完了。   舞台上的少年很快表演完,顾思义盯着舞台,说:“下一个就是乔尔了。”   乔尔从小就学琵琶,这次受邀表演,弹的是《十面埋伏》。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礼服,头发高高盘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神态认真又自然。当舞台上的光打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是天生的发光体。   林溪聚精会神地看她表演,直到结束,乔尔在舞台上鞠躬,然后隔着距离冲他们狡黠一笑。   顾思义朝她挥了挥手,直至谢幕,他才收回视线,跟林溪讲,“其实乔尔小的时候乔叔叔想让她学钢琴的,结果去乐器店,她一看到琵琶就抱着不走了,死活都不愿意再碰钢琴一下。”   林溪想了想:“她弹得很好听。”   不是那种随便玩玩的弹,而是一听就知道下了功夫的,跟平日里她表现出来的娇生惯养很不一样。   很让人惊喜。   他们出去在门口等着,过了十分钟左右,乔尔才换好衣服出来,她还化着妆,脸上有亮晶晶的闪片,都没有卸。乔尔说想再美一会儿。   毕竟她上学,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一起去吃饭,去了市中心一家新开的烤肉店。   临近中午,店里人比较多,需要先等一会儿,三个人商量着要等还是换一家,乔尔抱怨自己肚子都要瘪了。林溪安静地听着,视线不经意朝窗外一瞥。   隔着玻璃窗,能看到季星陈停车的地方,有一个穿着棕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停在那里抽烟。   林溪眸光一顿,落在男人身上。   初春外面的天气还是很凉的,但是他穿着的衣服却看起来非常单薄,甚至裤腿那里还露出一截,冻得黑紫的脚脖子暴露在空气里。   林溪看着他吸完最后一口烟,随手把烟头扔掉地上,用脚踩灭,然后边踱步边四处张望,离季星陈那辆自行车越来越近。   “溪溪,你想不想吃这家,不想吃我们换一家。”季星陈在身后不远处说。   林溪没吭声。他疑惑着走过来,又喊了一声。   “溪溪?”   在他喊话的同时,玻璃窗外的男人像是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朝窗户着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很浑浊,看到林溪的一刹那他似乎愣了一下,但是紧接他着就不怎么在意的整个转过身,冲她露出一个刻意的,猥琐的笑容来。   他张嘴,说了几个字,但只能看到口型。   林溪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是她的眼神微微凝固了。   季星陈走到她身边,还没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林溪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季星陈一怔,低头,刚张口想问,林溪的手就下移,直接扣住了他手腕。   “季星陈。”林溪面色沉静如水,“你车被偷了。”   季星陈这才往外看,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正牵着他的车往马路中央跑。   乔尔闻风赶来,大叫一声:“愣着做什么,追啊!”   街头,三个看起来面相稚嫩又出众的学生一起追赶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自行车。   “抓小偷!”乔尔喊了一声,竟然很兴奋。   顾思义跟着他们跑了两步就被远远甩在后面,他急喘着气,目光有些涣散。   左胸腔的心脏跳动的很剧烈,伴随着丝丝的抽痛,都在提醒着他不可以剧烈运动。顾思义抿了抿唇,最后停下来,无奈又自嘲地勾了下唇角,脸色苍白。   车子拐进一片老居民楼里,有很多胡同巷口和拐角,视线容易受限。   他们一起停在居民楼门口,季星陈拦住她们:“好了,不要进去了。”   林溪眉眼冷淡,越过他直直看向男人消失的地方。   乔尔有些不甘心:“可恶啊,就这么让贼跑了!”   季星陈:“他既然钻进去,肯定就知道能怎么甩开我们,报警就好了。”   乔尔缓过气来,下意识回头,却没看到顾思义。   她皱起眉:“顾思义呢?”   她刚说完,顾思义就坐着一辆小电瓶车赶来了。   骑车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把头盔摘下来,扫了他们一眼,带着地方口音扭头问:“这几个是你朋友不?”   顾思义点点头,下了车站到他们身边,乖巧地说了句:“谢谢阿姨。”   乔尔扯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到一边:“你怎么坐陌生人的车啊?小孩子都知道……”   被女人听到,她不悦地沉下脸,扬声:“说什么呢你们!”   乔尔顿感窘迫,止住了话头,但用胳膊碰了碰顾思义,以继续表达她的意思。   女人看到了,却没再说什么,阴沉着脸准备刷卡进小区。   林溪叫住她:“阿姨。”   见女人停下来,她继续说:“请问你认识刚才我们在街上追的那个人吗?”   女人暼了她一眼,半晌才问:“丢什么了?”   林溪看了眼季星陈,说:“车丢了。”   女人愣了一下,“老李头现在连车都敢偷了?”   “你认识他?”   女人啧了一声,“在这片儿住的谁不认识他啊,老李头嘛,我们这一片丢了东西准是他干的!”   她啐了一口,“提到他就晦气,他这个人,没个正经工作,成天偷鸡摸狗,干这些丧良心的事情,我刚买的收音机,刚听了两天就被他摸走了,你说说这缺德的玩意儿……”   女人一说就有点停不下来了,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等她好不容易说累了停下来一会儿,顾思义才捉住机会问道:“那怎么就能确定那些东西都是他偷的呢,如果能确定的话为什么不找警察?”   “警察?警察能管早就管啦。每次他进去,再出来的时候还是一样死性不改。”   “再说啦。”女人点点自己的头,“他这里好像有点问题,你说,这能怎么办?好歹他也不会偷太贵的东西,也没儿没女的,大家伙能忍就忍了……”   但是那辆车是季生平送给季星陈的。   林溪这么想着,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说:“要把车拿回来,还是报警吧。”   “没用的。”女人说,“等警察来了你朋友的车也早就被他拆干净了。”   她指了指小区最里面的方向,“喏,就我们小区最东边,有个空出来的房子,周围没住人,他这会儿估计就在里头寻思着怎么把车拆了呢。你们几个小孩儿,还是赶紧回去吧,一辆自行车应该也值不了几个钱。”   ……   回到南香大院已经是下午了,乔尔不开心嘟着嘴,确认:“季星陈,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季星陈:“已经报警了,会找到那个人的。”   她只能郁闷的拉着顾思义回去了。   季星陈转过身,“溪溪我送你回去。”   林溪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跟着他一起走。   到家门口的时候,季星陈在门口看着她进去,林溪走了两步,顿住,回头。   季星陈愣了一下,“怎么了?”   林溪静了静,说:“你是不是要自己过去找他?”   季星陈顿了下,才说:“我不会去的。”   她看到少年身高腿长,背着光,眼睛弯起来,很真诚的样子:“溪溪放心,我一会儿回家呢。”   直到林溪进了门,季星陈嘴角的笑容才一点点消失,他垂着头,在门口站了很久,半晌才转过身,渐渐走远了。   小区很旧,五层高的楼房,阳台上大多晒满了衣服,过道狭窄逼仄,季星陈走了很久才到达刚刚女人说的房子。   那是一个独立出来的用栅栏围起来的地方,以前应当是被用作花园之类的,因为太久没人打理才荒废了,中间有一个用几块木板搭建成的小木屋。   季星陈的车就停在木屋外面,能听到男人在屋里,好像正在挑拣些什么。   季星陈黑眸沉了沉,抬脚朝那边走过去。   南香大院,林溪敲了敲小白楼的门,陈安好打开门,看到她有些诧异。   “怎么是你呀小溪,你要来接牛奶吗?”   林溪摇摇头,“我找一下季星陈。”   陈安好一愣,“星陈?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没回来啊。”   林溪怔住。   小区里,男人暴怒的声音在身后追赶,他的额头青紫一块,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到的。   警察赶到的时候,季星陈的胳膊上被他用刀划了一道口子。   他从小区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外面等着的一脸阴沉的陈安好和静静望着他的额角跑的全是汗的林溪。   从那天过后,林溪开始不理他了。   陈安好把他关在家里一个星期,季星陈着急的要命,好不容易他妈气消了他才跑出来。   结果当他在路上碰到林溪,她牵着牛奶,目不斜视,径自从他身边穿过去了。   “溪溪。”季星陈叫了她一声,追上去。   林溪没有停下的意思,冷淡地继续朝前走着,被他挡住。   季星陈慌乱着,“溪溪,怎么不等我。”   林溪看着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还缠着纱布的胳膊上,停住了。   季星陈凑过来,拉起她的手,“跟我说话好吗,别不理我。”   他红着眼眶,说:“对不起,溪溪。”   “自行车是跟爸爸一起去挑的,他总是不在,所以车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还骗了你,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了。”   “再骗你就是小狗,好吗溪溪,你跟我说句话吧。”   “你理理我,跟我说句话,好吗?”   他话里带着哽咽。林溪被他死死拉着,怎么都不放手。   僵持不下,她终于卸了力。   她冷着目光,直直看着他。   “再有下一次,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季星陈。” 第21章   牛奶趴在地上,耷拉着眼皮看着后面两个人讲话。   季星陈吸了吸鼻子:“真的不会了溪溪。”   他声音闷闷的,“我也知道很危险,但我还是去了。”   “让你担心了对不对?”   林溪迟缓地把手轻轻放在他的纱布边缘,不太能理解。   这就是……担心么?   “痛不痛?”片刻后,她问。   季星陈眨了眨眼睛,眼眶周围的红还没褪下去。   “痛的。”他讲,“所以溪溪不能再生我气了,你生气,可能就会更痛一点点。”   这两者也没有必然的联系啊。   林溪疑惑着看了他一眼,她现在并听不懂男孩子投机取巧的讨好,但是她能听懂他说痛。   想了想,林溪不熟练的把他的手抬起来,学着以前季星陈做过的那样隔着纱布轻轻往上面吹了吹,并安抚道:“没事的,会很快好起来的。”   直到过去了几个月,伤口的疤痕才慢慢消下去。   即将小升初,陈安好跟林罄坐在一起商量着要让他们上同一所中学。   林罄拿着支笔在本子上圈了圈,上面列着几家学校的特点。   “到底是选哪家呢。”林罄有些苦恼的支着额头。   陈安好倒是没那么忧虑,她把本子合上,“找不出来就不找了,到时候让他们两个自己选就是了。”   林罄笑了笑,“你倒是宽心。”   对于林溪,她恨不得把她以后将要走的每一步都先替她走上一遍,替林溪选中那中间最为宽敞正确的一条,让她朝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可陈安好说:“他们的路他们自己走,我们最多只能引导。”   林罄叹了口气:“也对。我太紧张了,这才初中,以后还有高中,大学,我真是……”   “算了,不想了,就按照你说的,让他们自己选就是了,反正他们两个在一块儿,我们都能放心一些。”   陈安好拍了拍她的背,又想到什么。   “不过季星陈高中的时候可能要转走,去他爷爷家那边高考。”   林罄愣了愣,“星陈的户口不在这边吗?”   “对。”陈安好说,“当初我们只是想换个环境,没想到生平他就被指派去边疆了,我干脆就带着星陈在这里住了下来,但是高考还是得回去考。”   “不过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只怕到时候让他回去,他还不一定想回呢。”   .   青山市小学,六年级二班。   放学,今天轮到林溪值日,她刚要去后面卫生角拿拖把,班长就站上讲台,要宣布事情。   “同学们,刚得到通知,陈雅老师已经在住院了,放学后大家一起去医院探望一下,值日生把教室打扫完自己再过去啊。”   二班从前几个月开始就换了新的班主任,陈雅因为怀孕而不得不暂时把工作放在一边,最近应该是快要到预产期了。   胡茜茜背著书包过来,“林溪,我还等不等你呀。”   林溪拿着拖把准备去涮,闻言道:“不用,你跟着他们一起去吧。”   “季星陈在外面等我。”   她说完,发现面前的人没了动静,抬眸,却看到胡茜茜脸颊微红,又嗫嚅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溪不解:“怎么了?”   “噢,没事的,那你去找他吧,我先走啦。”话落,胡茜茜摆摆手,有些着急的背著书包跑了。   有点儿奇怪。   林溪想,好像最近她每一次提到季星陈,胡茜茜都是这样一副别扭的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她打扫完卫生,有些疑惑的拿著书包出去了。   林溪跟季星陈简单说了一下,然后问:“你要一起去吗?”   季星陈点头。   到达医院的时候,二班的学生都已经来探望过,已经走了。   陈雅躺在病床上,脸有些浮肿,但是笑得很开心。   同一病房的人笑着打趣:“当老师就是好啊,这么多学生来探望。”   陈雅有些骄傲,才看到林溪后面的季星陈,有些意外地开口。   “不光我们班的学生,一班的都来了,看来我讲课时的魅力这么大吗。”   林溪把买来的花放在床头柜上,几个人聊了一小会儿,陈雅一直很高兴。   她有些遗憾:“不能陪着你们毕业了,其实你们是我带的第一批孩子。”   “老师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   因为时间越来越晚,陈雅不放心,就让他们早早回去了。   已近黄昏,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长长的影子投在身后,像是两个已经长大了的他们。   林溪目光落在前方,感觉季星陈转过头,在看她。   她眨着眼睛有一点迷惑:“怎么了?”   季星陈没想到会被抓包,又像是从一种抽离的状态中突然被叫回来,看着她怔然了很久,才慢吞吞回答。   “溪溪。”   “嗯。”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好像是吧。”   前几天林罄刚给她测过,13岁身高1.67,好像是长高了一些。   但是季星陈比她还要高,13岁的男孩子早已经褪去了小时候的稚嫩,五官逐渐明显,眉目干净,俊俏阳光的像是把世间所有的美好全部藏进了眼底。   而那双眼睛却是漆黑的,跟人对视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深邃而认真。   他们认识八年,还没有等到彼此长大,却能够看到彼此一点点长大的样子。   林溪听他闷声清了清嗓子,又说:“那溪溪打算去哪里上初中啊。”   他话题转变的太快,林溪也没在意,只回答。   “去青山中学啊。”   季星陈哦了一声,又认真地说:“我也打算去那里呢。”   本来早就说好的啊。   林溪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又有些担忧。   于是她问:“季星陈,你是不是失忆了。”   “嗯?”他抬头,尾音上扬,显然是疑问。   说完,他也有些迷惑了,盯着林溪看了很久,最后低下头喃喃一句。   “最近好像真的是有一点奇怪。”   .   拍毕业照的当天,是个很舒服的晴天,蓝天白云,就连风也惬意,徐徐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六年级是先从一班开始拍的,然后轮流下去,隔班的人没办法一起拍,于是季星陈拿了一个照相机。   等到所有六年级的人都拍完照以后,已经下午了,基本上当天就没什么事了,大多数人都选择去操场上闲逛。   “再多拍几张。”乔尔指挥着,让季星陈给拍,她挽着林溪的胳膊。   林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表情,她不太适应面对镜头,模样有些木讷。   乔尔则笑的很开心,她比了个剪刀手,又自己单独照了一张,拿着相机,觉得每一张都满意。   “再来一张合照就完美了。”她嘟囔着,抬眸扫了一圈,跟目前离她最近的一个男同学搭话,“你好,麻烦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男同学转身,林溪看过去的时候,愣了一下。   竟然是钟文博。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周围了,林溪几乎都已经忘了他,现在乍一看到,她除了有些意外,也没有什么任何感觉。   钟文博看到林溪,似乎也有些意外,还微微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乔尔不清楚他们小的时候发生过的矛盾,很热情的教给他相机要怎么用,然后拉着其他三个人站在一起。   两个女孩子被围在中间,林溪右边是季星陈,乔尔左边是顾思义。   美好的夏天里,“咔嚓”一声,一张照片定格,四个年级相同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刻下属于小学的最后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的某一篇文里想写那种唰一下就是几年后的情节,一定很快乐~   终于把小学写完了,孩子们可以长大一点儿了。 第22章   下午,第三节 物理课,胡茜茜又迟到了,被罚在外面站了十分钟才被放进来。   这已经是初一开学的两个月以后了。很有缘分,她们两个人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升档成为了初中同桌。   林溪拿着笔,听物理老师开始念下一道题。   下列关于光的传播速度的几种说法中,正确的选项是?   林溪扫了眼四个答案,在答题处写了个大写的C。笔尖没来的及离开纸面,林溪就感觉手肘被人推了一下,笔尖被带着往上狠狠一划——破了个洞。   “我错了我错了。”   胡茜茜瞪大眼睛率先举手道歉,又把自己新买的透明胶带递给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讲台上,物理老师就重重的咳了一声,凌厉的目光远远投在她们这边。   “有些同学,上课就好好上,不然可以出去,以后我的课都不用你来了。”   全班的目光都看过来,被内涵到的胡茜茜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直到下课才解放。   “地中海。”   林溪听到她低念了一句物理老师的外号。   她动了动嘴唇,轻扯了一下嘴角。   现在都是这样的,碰到类似这样林溪觉得应该是好笑的事情的时候,她会学着动动嘴角。   她在学着笑。   却没想到被胡茜茜抓包,她吼:“林溪你笑我!”   林溪转为面无表情,她否认:“没有。”   “好吧。”胡茜茜蔫蔫的趴在桌子上,“也是,你都没有七情六欲的怎么会笑呢。”   这是跟林溪同桌多年,胡茜茜自己总结出来的。   她从没看过林溪哭,更没有见过林溪笑,最多就是见她敷衍着扯一扯嘴角。就算胡茜茜讲一万个笑话,把周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弄笑了,林溪也绝对是剩下的那百分之一。   林溪就是个没有情绪的怪人。   开学两个月,已经有许多人都领教过她的“怪”。   初中的学生都是从下面的各个小学里上来的,鱼龙混杂,其中也不乏一些喜欢找事情的男生。   在大家开始发现她情绪比较收敛的时候,曾经有人刻意在她面前实验过,大概就是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会有人突然凑到林溪面前,冲她做出一个鬼脸。   但不管是惊愕还是愤怒,都没有人从林溪脸上看到,她只是用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淡淡说了一句:“借过。”   她从来就很沉默,不是必要时绝不开口,在外人看来就很低调冷淡。   但同时她也绝对是低调不下来的那一个,因为她的成绩,以及季星陈。   初中和小学不太一样,小学可以只看成绩,学校里最惹人注目的永远是成绩最好和最会捣乱的那一个。   但是上了初中就不一样,吸引人的开始不光是看成绩,还要综合其他选项,比如外表,比如能力,再比如圈子,最后才是成绩。   季星陈是个天生的发光体,从开学时的一场篮球赛开始,他就成为学校里人人谈论的对象。   俊俏英挺的少年,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于是跟他一直在一起的林溪也成为焦点。   也有那些喜欢挑事的男孩子来找她,想故意做出讨厌的行为来让林溪生气,用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可是他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全部被季星陈挡了回去。   这样拥有好人缘以及号召力的男孩子是最不好惹的。在被连着警告了几次以后,再也没有人找过林溪。   胡茜茜问她:“那你知道我们学校里我最……喜欢的是谁吗?”   她说“喜欢”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飘忽,字也放的轻。这个词在这个不被允许的年龄属于一种禁忌,但是人人都好奇它,13岁的女孩子太青涩了,就连把这两个字说出来都会脸红。   但是不说出来胡茜茜会怕林溪听不懂。   林溪听清楚了,很诚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好吧。”胡茜茜能够理解,又体贴着降低了一点难度,“那你知道我刚刚迟到,是因为什么吗?”   毕竟这件事她翻来覆去在林溪耳边念叨了几百次,她这么聪明一定会记得的。   “去看了篮球赛。”林溪回答。   非常正确!   但是答题不完整,胡茜茜追问:“谁的篮球赛?”   林溪顿了顿,看她,有些迷茫:“谁的篮球赛?”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林溪首先移开视线,镇定地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胡茜茜比较难过,她摩挲着自己在矿泉水包装纸上用了点小心思画上去的玫瑰花,感觉自己此刻成了一朵枯萎的玫瑰。   “算了,不要紧。”她说。   “反正他都没有接我的水。”   林溪余光瞧着她,看到她没精打采的模样,思索着她当前应当是很难过的。   胡茜茜已经被她纳入了朋友的那一栏,所以朋友难过,是需要安慰的。   但是这方面她不擅长,需要有人帮她起个头。   于是胡茜茜很是时候的开口了,“那我想知道你跟季星陈……你对他什么感觉,你……喜不喜欢他?”   这个问题从六年级开始就闷在胡茜茜心里,问出来的那一瞬间,内心的好奇一下攀升到顶峰。   然而对于“喜欢”这个词,林溪只懂得最浅显的那一种,大概类似她对牛奶和小黑的那一种。   对季星陈,她觉得自己的答案应该可以是肯定的,于是她说:“喜欢。”   “我就知道!”胡茜茜激动的脸微微发红,“你们从小就在一起,青梅竹马,是不是很容易培养感情?你早就喜欢他了,只是不说,是不是?”   林溪想了想,点点头,并解释:“小时候不明白,现在懂了,我应该是喜欢他的。”   胡茜茜还没来得及激动,又听她继续把话说完。   “我比他大两个月,他算是我弟弟吧。”   胡茜茜一呆,满腹疑问:“啊?”   “所以不要难过了。”林溪一板一眼地安慰她,第一次说这样长的话,“季星陈他也不喝我买的矿泉水的,他通常都会选外星人,因为甜。”   “所以你下次也可以换个饮料再试试看。” 第三节 课上完,中间有很长的一段休息时间,是留出来休息吃晚饭的,然后六点半开始晚自习。   林溪先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了瓶水,这个时间店里人很多,她从框架上挑了两瓶,就排队去结账。   人挺多,林溪前面站的是几个一起来的男孩子,他们没穿校服,而是穿着一身运动装,看上去是准备去操场打球的。   结账的时候,收款机出了点问题,需要等几分钟。   排在前面的几个男生已经付完了款,很闹腾,互相追打着,三两步就跑出去。其中一个捏着同伴的后颈在门口朝最后一个男孩子喊了一声。   “徐阳,我先带他们去操场上教育他们一下,你快来啊!”   林溪听到前面的男孩子声音低低的,含着无奈的“嗯”了一声。   轮到他付款的时候,收银的阿姨喊了一声:“小伙子,还差三块。”   徐阳摸遍全身口袋只找出一个钢镚,他微微有些尴尬,正想把买的东西往外拿出来一个,就听到后面女孩子平静的声音。   “我来吧。”   时间有点迟了,林溪到操场的时候,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人已经很多了。   篮球场上有很多吃完晚饭出来打篮球的人,旁边的跑道上有很多几个女生组成的列队走在一起,手挽手很亲密的在说笑。   她巡视一圈,听到乔尔的声音。   “这里!”乔尔远远朝她挥手。   林溪坐到她身边,乔尔示意了一下篮球场方向,说:“季星陈刚刚拿了个三分。”   篮球场上,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己方队友被围困,用尽全力把球传出来。   球到了季星陈手里,对方的人自然围困上了他,他运着球虚晃一下,趁其不备破出重围,在对方追上来之前把球投进了球框里。   乔尔笑的很高兴,跟着其他人一起欢呼了一声,气氛很热烈。   季星陈同兴奋的迎上来的队友击了一掌,视线不经意一瞥,暼到了坐在观众台上的林溪。   林溪视线一直落在季星陈身上,突然看他弯着眼睛,冲她们的方向倒着小跑,挥了挥手,笑得很灿烂。   乔尔撇撇嘴:“你有没有发现季星陈有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只故意吸引人的蝴蝶啊。”   林溪想了想,还是不明白,“是吸引谁呢?”   乔尔瞪着她,半晌才无语地说:“谁最迟钝就吸引谁。”   打完一场,她们拿着水准备去篮球场外等他,乔尔回头,发现季星陈边收拾东西,边频频朝她们这里看,她嗤了一声。   林溪偏头看了她一眼,被乔尔当场揪住脸。   ——她经常这么做,在想在林溪脸上看到一些表情的时候,她就会出手。   而林溪没有脾气的脾气也给了她机会。   “怎么了?”被揪变形的脸吐字也不太清晰,林溪说的有一点艰难。   乔尔漂亮的脸凑近她,满脸认真,捧着她的脸说:“你是个呆子。”   又微微侧过脸,斜着眼睛似有似无地盯着后方。   “他是个傻子。”   林溪眨了下眼睛,推开她的手,清凌眼珠直勾勾看着她,没吭声。   乔尔一抬下巴,搁下一句“我去找顾思义了,告诉季星陈我看过他球赛了哦”就走了。   季星陈还没过来,林溪回头看了眼,一个人继续朝外走,在要走出篮球场门口的时候被堵住。一下来了好多人,几个男生打闹着,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男生回过头,忙道了歉。   林溪站稳身体,也没抬头,只摇摇头示意没事,然后径自从他们让开的门口走了出去。   徐阳愣了愣,看着女孩子冷淡疏离的侧脸,不自觉叫道:“诶……”   紧接着就被朋友推进门里,“叫谁呢,快点,再打一会儿就该上课了。”   徐阳握了握手,视线从远处收回来,“好吧。”   六点钟,还剩半个小时就该晚自习了,天空逐渐变黑,操场上的灯全部亮起来,学生们都在陆续往教室里走。   季星陈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他额角还有没擦去的亮晶晶的汗,一双黑眸在的外景加持下显得尤为深邃,泛着涟漪。   “溪溪。”他喘着气,额前碎发微微湿润,笑着说,“你来看我打篮球了。”   林溪点头,把那瓶外星人递给他,“喝吗?”   “喝,要渴死了。”季星陈装作抱怨,然而眼底分明是带着笑的。   “一直在等你的水。”   两个人离得有些近了,季星陈身上带着的热量有点烤人,林溪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问道:“你缺水喝吗?”   她明明看到有人给他送的。   季星陈却说:“对啊,你不来,我就没水喝了。”   他弯起眼睛:“最好溪溪每次都能过来看我打篮球,这样我就每次都有水喝啦。”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3章   微风习习,校园里结对的学生大多都回了教学楼,操场上一下子人少了很多。   暗下来的天暮里,高挑的少年少女格外引人注目,时不时有经过的学生用好奇又探究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林溪没接他刚才的话,只淡声说:“走吧,晚自习了。”   说完她便转身欲走。有风吹动校服外套,边角扬起,被人一下扯住。   林溪回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季星陈往教学楼方向看了眼,原地思忖了一下,然后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溪溪,散步吧。”   “什么?”   “刚打完球,我有一点热。”他若有其事地说。   男孩子眼里含着一层蒙着涟漪的光,“现在有风,很凉快呢,你陪我散散步再回去吧。”   能看到教学楼的每间教室里灯都已经亮了,有嬉笑打闹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传出来。   林溪:“要上课了。”   季星陈说:“不会迟到的,只走十分钟。”   说完像是比她还怕迟到一样,拉起她就往跑道上走,“快点溪溪,再晚可能要迟到呢。”   季星陈的手指瘦长,运动过后像是着了火,热意顺着相贴的皮肤传达到林溪手腕上,她垂眸,季星陈已经松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牵过手了。林溪走在跑道上,突然想起以前六年级的时候胡茜茜跟她讲过的话。   “你们竟然敢在陈雅的眼皮底下牵手?!”她似乎非常震惊,“你们不怕被叫到办公室吗?”   林溪坐在位置上掀起眼皮,不明白,“去办公室?”   胡茜茜说:“就是啊,重点是你们两个,公然在学校里牵手啊。”   她看上去着急的不行,“学校明令禁止的,不允许早恋。”   早恋?   林溪一愣,这怎么又和早恋扯上关系了。   况且早恋是怎么一回事,她都搞不清楚,她身边的人从来也都很少,要跟谁早恋?   “学校查的有多严你不知道?”胡茜茜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反正就是只要被他们看到你和季星陈牵手,他们一定会认为你们在早恋的!”   当时林溪并没有把这段话放在心上,但是好像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也就渐渐不牵手了。   而现在的林溪也明白了当初胡茜茜的意思,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正想着,两个人并肩的手离得近了,手背与手背突然碰到了一起。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季星陈侧在身旁的那只手已经倏地收回去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少年身体僵硬,抬头,季星陈分明的侧脸紧绷着,好不自然。   林溪静了两秒,突然就想叹息一声。   可能就是成长吧。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教学楼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好远好远,季星陈绷着神经,有些迟钝的朝前走着,过了片刻,他才偏偏侧过脸,看了林溪一眼。   女孩子的脸庞光洁漂亮,带着些疏离的淡漠,看起来冷淡的样子,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胸腔一直紧绷的东西瞬间就散了,季星陈觉得有点闷,又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要怎么样。他维持这样的“奇怪”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却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学校里的广播开始播放轻缓好听的音乐,这是上课前的响铃。   林溪停下,转头说:“回去吧。”   季星陈“哦”了一句,很罕见的没再开口说别的。林溪看了他一眼,两个人沉默地朝着教室方向走。   还没走几步,一道强烈的手电筒的光照过来,正正打在他们身上。   林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电筒的主人就亮了相。   男人跑的有些气喘,一双眼睛却锐利,是教导处的袁主任。   袁主任狐疑地把他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似乎认出了他们,暗自皱了皱眉,话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   林溪被叫家长了。   这是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叫家长,林罄听说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问她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了。   林溪很坦荡,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派平静,说:“我和季星陈在操场散步,被袁主任看到,然后他让家长过去一趟。”   说完她微微不解,“但是袁主任也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叫家长,但是他很生气。”   于是林罄听完,顿时放心了。   陈安好也被叫去了学校,两个大人在一块儿解释了一通,事情很快得到解决。   但是这件事很快在学校里传开了。   沉闷的学习生活枯燥无趣,像这样带有禁忌的刺激性新闻最易博得关注。   林溪感觉这几天走在路上有很多人都在若有似无地看她,等她走远一些后,总能够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胡茜茜托着腮,不知为何语气有些微妙,“所以你和季星陈真的手拉手在操场上散了一整晚步?”   林溪愣了一下,“没有。”   胡茜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林溪低头写卷子的动作一顿,凝神道:“这很重要吗?”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林溪思索,寻到了合适的说法,“都很关注这件事情。”她像是有点明白又不明白的样子,“是因为我们散步吗,可是我们没有牵手。”   胡茜茜把手搭在她细瘦的肩膀上,“你对这方面的事情真的好呆哦。”   她开始像个情感经验者一样给林溪讲,“不关你们牵不牵手的事情,你没有发现,季星陈他对你很特别吗?”   哪里特别?明明他从小就是这样的。   “你看。”胡茜茜替她一一细数着,“他放学的时候会在外面等你,会在你的第一名的时候送你礼物,每天跟你都有说不完的话,打篮球也只喝你送的水。”   “这些都是他对你特别的证明。”   林溪静默片刻,“他放学等我是因为我们从小习惯了一起回家,我得第一名的时候你也有送我礼物,他跟顾思义也有很多说不完的话,只喝我送的水是因为我会选他爱喝的外星人。”   胡茜茜被她搞的有点晕,认为她说的对,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对。这么一搞,她也觉得有点稀里糊涂的了。   但是,有一点胡茜茜可以确定的告诉她:“反正,我只知道,如果他不喜欢你,就一定不会做这些事情。” 第24章   过了几天,下课后,徐阳跟一群人走在楼梯上,他心思不在,旁边有人笑着推他一下,“你想什么呢?”   徐阳回过神,有点儿漫不经心,“没想什么。”   走廊的人不是很多,他们到了拐角准备上楼,迎面对上准备下楼的一个女生。徐阳没注意看,倒是旁边的人悄悄说:“诶,你看,这不是季星陈的那个……”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青春时期的感情隐秘又青涩,只将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都显得格外暧昧。   徐阳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穿着校服的女生抱着一叠作业本,她的个子很高,头发扎成马尾绑在脑后,人很白,眼睛里却不见什么情绪,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徐阳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你听谁说的?”   旁边的人见他情绪来的突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嘟囔了一句,“别人都这么传啊。”   他说完,林溪已经到了跟前,听到他们的话,林溪神情冷淡地朝他们瞥了一眼。   在即将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徐阳不由自主出声:“那个……”   他顿了一下,有些局促又突兀的顺着话讲下去,“我来帮你拿吧。”   林溪确定了他是在跟自己讲话,脚步未停,只留下冷淡的一句,“不用。”   清瘦高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徐阳怔怔地站在原地,旁边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认识她啊?”   过了两秒,他才听见徐阳开口,声音有点哑。   “嗯,认识。”   .   林溪出来的时候,季星陈正等在外面踢石子,身高腿长的少年背着太阳,余晖洒在他身上,连发丝都被染成朦胧的金色。   林溪不合时宜地心想,怎么连太阳都显得格外偏爱他?   季星陈抿唇笑了笑,朝她走过来,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草兔子。   林溪接过来,软刺软刺毛绒绒的手感拂过手指,兔子呆头呆脑,长长的耳朵竖着,手脚张开做出一个“求拥抱”的姿势。   她看着:“它要谁抱?”   季星陈:“在谁手里就要谁抱。”   静默片刻。   “怎么做的?”林溪抿了抿唇。   季星陈随意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那一片狗尾草,“有很多。”   他顺手又揪了几根下来,两个人一边沿着放学的路走,他一边编,瘦长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其中,不一会儿就又编好了一只。   “送给你。”季星陈弯着眼睛。   乔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像个幽灵一样从两人身后踮脚,幽幽地说:“给我也编一个。”   她说完,顾思义已经把自己编好的兔子送到她眼前了,“编好了,给你。”   乔尔顿时眉开眼笑,“顾思义原来你也会!这也太可爱啦!”   几个月过去,学校里渐渐不再有人谈论那件事情,毕竟学校里好玩的事情有很多,新闻更新换代频率很快。   早读时间,外面的天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班里的学生大多昏昏欲睡,都不太清醒。   胡茜茜在照镜子,她鼻尖上最近起了一颗青春痘,又红又大,用她的话说,那就是她现在成了一头被封印住美貌的犀牛,她恨不得一天照八百次镜子。   “咦。”   林溪听到胡茜茜叫了一声,她说,“这个人是谁?”   她并没有回头,只拿着镜子碰碰林溪的胳膊,“快看,他是不是找你的。”   林溪朝着她巴掌大的镜子看过去,镜子正照着后门,那里站了个男生,视线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看。   胡茜茜照着镜子小声说:“你认识啊?”   林溪:“不认识。”   “哦。”胡茜茜把镜子放下,回头看了一眼,有点不确定的说,“但是我好像看他有点眼熟哦。”   “但是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她敲了敲脑袋,正苦思冥想着,班里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突然高喊了一句:“林溪,徐阳找。”   他似乎和徐阳认识,笑着跟人聊了几句,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又高声喊了句,“徐阳说他有话对你说。”   全班的视线都看过来,林溪站起来,走出去。   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走廊的学生一下增多,林溪往旁边让了一下,站到不挡路的角落,才问:“有事吗?”   徐阳嘴唇动了动,有一些局促,“那个,你还记得我吗?”   他指了指自己。   其实他对自己是很有自信的,不管是家庭学习或者是外表,他都是优越于身边的其他人的,徐阳可以笃定林溪一定记得他,再问一遍只不过是开场白而已。   林溪却说:“不记得。”   徐阳愣在原地。   见他不再继续讲话,林溪微微皱了皱眉,“还有事情吗?”   徐阳勉强笑笑,然后说:“有的。”   他一众视线当中从校服外套中摸出三个硬币,放在手心里对她展开,“这个,还记得吗?”   林溪思考了一下,想了很久跟硬币有关的事情,才从快被遗忘的角落想起上次在小卖部帮人付钱的事情。   当时季星陈的球赛已经开始了,她不想再耽搁时间,只听到排在前面的人带的钱不够,顺手就帮了人一把。   当时她并没有注意那个人的样子,并且转头就已经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还会被人找到。   她点头,“记得。”   徐阳眼睛亮了一下,“我一直都想找你,那天要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走过来,很直接地从后面圈住林溪的脖子。   而林溪只是微微侧头看清楚来的人以后,任由她动作,又转回来,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乔尔趴在林溪颈侧,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圆溜溜的,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你们先说,等会儿我找林溪有点事情。”   林溪点点头,徐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没再继续说刚才的话题,只是把手里的硬币递到林溪面前,“那这个给你。”   三枚硬币静静躺在他的手心泛着光泽,林溪还没说话,乔尔把头抬起来,狐疑地问:“这是干什么的。”   林溪下意识说:“季星陈篮球赛那次在小卖部他钱不够,我帮他付的。”   “这样啊。”乔尔说,“那我帮你拿着吧。”   她一点不见外地伸手将三个硬币挑走,末了又笑眯眯补了句,“谢谢你啊,同学。”   等到徐阳走了以后,乔尔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里的硬币,放进了自己口袋。   林溪只瞥了一眼,没有提别的意见,只是说:“你怎么来了?”   乔尔却说:“看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她左右打量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老师,然后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校服外套脱掉。   她里面穿着一件红色的绣花裙,上面的刺绣很精致,裙摆放下来只到膝盖,衬得她很明丽,还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   林溪看了一圈,很诚实的回答:“非常漂亮。”   乔尔得意地一笑,扶住林溪肩膀,郑重地说:“那今天晚上要来陪我过生日哦。”   林溪愣了一下:“好像还没到你生日吧。”   乔尔把校服拉链拉好,又整了整领口,有些不在意,“这是我今年的第一个生日,后面还要再过一个呢。”   她说完了事情就要走,已经转过身却又回头,捧住林溪的脸目光沉沉看着她。   林溪:“?”   乔尔:“……”   “算了。”乔尔叹了口气,“这三个硬币给我了,我替你花掉,可以吗?”   她刚刚那样理直气壮,歇会儿突然又来征求意见,林溪觉得她奇怪,只点头。   等乔尔松一口气再次准备要走的时候,觉得自己想明白的林溪一把将她拉住。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乔尔被她澄澈的眼睛一看,都觉得自己好像被看透了。   乔尔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不自在:“干嘛……”   “你是不是缺钱了?”   “?”   “你如果缺钱可以跟我说的。”林溪说着,就要回教室帮她拿钱,“我零用钱一直没有怎么动过,你要是……”   “没有没有。”乔尔一把将她拉住,又觉得有些好笑。   “真的没有缺钱。”乔尔保证,又像是怕她再来一遭,只留下一句“今天晚上不要忘记叫上季星陈来帮我过生日啊”就逃难似的匆匆飞走了。   等回到教室的时候,胡茜茜才迫不及待地拉着她,“我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了,他是学校里篮球队的啊,之前还跟季星陈打过球,只差一分输了,在学校里也很有名的!”   放学后,林溪给林罄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天会晚回去,然后就拉着季星陈去挑礼物。   学校旁边的饰品店开了几家,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摆在角落里。   最后林溪给乔尔挑了一条很配她那条裙子的项链,付完钱准备走的时候,季星陈叫住她。   “溪溪过来看这个。”   他翘着嘴角,指了指趴在架子上模样很呆萌的毛毛虫玩偶,说:“像不像我们那时候放生的那一只?”   林溪:“你还记得呢。”   好久了,都是一年级的事情了。   “当然记得。”季星陈眼里笑意潋滟,清瘦的少年抱着一只绿油油的很滑稽的毛毛虫,冲着不远处的少女笑。   “我们把它带回家吧,溪溪。”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5章   乔尔让他爸给定了个包间。   林溪和季星陈到的时候,正看到顾思义从洗手间出来,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看起来周周正正的少年,苍白俊秀。   “你们怎么才来。”顾思义有些无奈,“乔尔还要了酒,我没劝住。”   季星陈问:“什么酒?”   “一种果酒。”   “那没事,那种度数低,喝了一般不会醉,少喝点就行了。”   他们绕过大厅,经过几个包厢的时候,其中一道门突然打开,走出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由几个人搀扶着,应该是喝大了,歪歪扭扭的要吐,几个人都扶不住他,连声喊着让他忍住,踉跄着脚步把他往洗手间方向带。   季星陈带着林溪往旁边让了一下,再准备要走的时候,碰到包厢里最后关门准备要出来的男人。   林溪抬眼看了一眼,这个人比之前的那几个都要高一点,他应该也是喝过酒了,身上有一点酒味,但是走路很稳,很直,表情还算正常,看不出醉的样子。   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下意识朝他们看了看,然后林溪就看到他愣了愣,不确定地喊:“星陈?”   三个人同时停下,季星陈疑惑地回头,男人往他们这边走了两步,惊喜道:“真是你啊,星陈。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季星陈:“陈伯伯?”   “是我。”陈伯伯应了一声,又说,“怎么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上次见你你才刚上五年级吧?”   “对。现在马上初二了。”季星陈笑着说。   “啧,时间过得真快,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陈伯伯感叹一句,又拍了拍季星陈的肩膀,“你跟你爸一样,越长越俊了。前几天我见你爷爷的时候他还提你了。出来,跟你说说?”   季星陈顿了一下,说好。   他转身,“溪溪你先过去,我很快过来,好吗?”   林溪嗯了一声,刚要走,又被拉住。   季星陈看着她:“那你不要乱跑。”   “知道了。”   季星陈好像还是停留在把她当成小孩子的时候,林溪松开手,和顾思义一起去了包厢。   陈伯伯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分开,又看了眼林溪的背影,觉得小朋友挺好玩儿。   林溪推开包厢的门,就听到乔尔抱怨,“顾思义你怎么这么慢啊,哪有把过生日的人自己留在这里的!”   包厢里布置的很温馨,墙上用气球装饰了一个英文Happy birthday,周围散落了一地的花瓣和其他形状的漂亮的气球。   乔尔就站在气球中间,穿着那件红色的裙子,嘴唇还亮晶晶的,涂了东西。   她眉头蹙起来,看到林溪,她说,“你们都迟到了!”   又朝后面看了看,看到没人后,更不高兴了,“怎么还少一个,季星陈去哪里了?”   顾思义说:“马上就来。”   乔尔这才好了一点儿。   林溪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并说:“生日快乐。”   乔尔接过,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眼睛里已经写着期待了。   “这项链正好配我的裙子!”她拆开包装,看到礼物的刹那还是没能忍住惊喜,让林溪帮她带上。   收了礼物,等季星陈过了20分钟才回来以后,乔尔也没有太为难他,只是叫来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乔尔的爸爸常年忙于工作,妈妈又是全身心都放在丈夫身上的。夫妻两个唯一的优点就是能赚钱,他们又只有乔尔一个女儿,所以乔尔从来是不缺钱花的,她只缺陪伴。   她这么豪气的把人叫来陪她聚会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林溪觉得,她今天笑着,却并不开心。   林溪从小不喜欢讲话,她观察别人。开心和不开心这两种情绪,她观察的很透彻。   乔尔和顾思义讲话,她脸颊很红,天马行空的和顾思义谈着学校里的事情。   “你知道我今天在学校看见什么吗?”   “下午的数学课,周老师上课的时候裤子拉链没有拉,顾思义你看到了没有?”   顾思义有些无奈,“没有。”   “我看到了哦。”她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我盯了他一节课,他一直看我,结果最后都没有发现拉链的事情。”   林溪静了片刻,拿起筷子,决定不再听了。   结果等她垂眸,她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和小山一样高了。   林溪凝滞了一下,季星陈正夹了一块排骨又给她放在上面,还道:“快吃饭嘛,溪溪。”   “……”   她夹起咬了一小口,咽下去后又觉得有一点想问。   “刚刚那个人是谁呀?”   “哦,陈伯伯吗?”季星陈盛了碗汤,“他是我爸爸的战友。”   战友。原来他也是军人吗。   “但是他因为受伤退伍了,现在跟我爷爷一起合作,好像办了个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没有弄好。”   “你爷爷?”   季星陈嗯了一声,“我爷爷在别的市,自己做生意的。”   他说完,想拿过林溪的碗给她盛汤。“这个汤还可以的,溪溪你尝一下。”   林溪拿过汤勺,“我自己来。”   说完她又给季星陈盛了一点。   季星陈弯着眼睛,“谢谢溪溪。”   他们吃了很久,最后蛋糕送上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动。乔尔不听生日快乐歌,她说听了又不会真的变快乐,都是骗人的。   她讲话的语气恶狠狠,一看就是受了委屈。顾思义手足无措地哄着,乔尔从今天起就已经14岁了,已经不太好哄。而顾思义哄她的技术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依旧停留在小时候的阶段。   他在某一方面可能真的很迟钝。   乔尔瞪着他,“我不想要娃娃了,我要喝酒!”   她猛地端起一杯果酒一饮而尽,学着电视剧里古代的大侠那样抹了抹嘴唇,很豪放的说:“很好喝嘛,原来酒是这么好喝的东西。”   林溪抿了一口,淡淡的清甜加上一点辣,很奇特的味道,的确很好喝。   喝到最后,不知又怎么抹起蛋糕来了,乔尔最惨,脸上被糊了厚厚一层,只能看到眼睛。   三个人联手,她招架不住,累的坐在椅子上喘气。   就是这样,她也要指挥大局,忙的不行。   “顾思义你不要老是追着季星陈,林溪在你后面啊,林溪!”   顾思义很乖地“哦”了一声,回头,右脸瞬间被抹上一叠蛋糕。   “……”   乔尔惨不忍睹地扶了扶额头。   林溪拿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眼里闪着冷酷的光。她下巴上被人抹了很多奶油,是顾思义和乔尔联手干的。   玩疯了,剩下的人也累瘫了。林溪抽了张湿巾坐在椅子上擦脸。反观季星陈,他个子高跑的也快,基本没怎么受影响。   此刻他正抱臂跟顾思义说着话。乔尔坐在主位上细细观察着他们。   良久,她突然笑开了。   蛋糕面具里的眼睛弯起来,狡黠的,带着亮光。   “下个月我还要再过一次生日呢,当时候也要全员到齐啊!”   .   晚上,回去的路上,人挺多,周围摆着很多小摊,大多都是买吃的。   半路,季星陈觉得渴,跑去超市买水,林溪就在外面等他。   乔尔已经和顾思义回去了。刚刚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林溪扶着她,乔尔脸色酡红,抬头看星星。   “啊,是我眼花了吗?怎么看到那么多星星?”   林溪叹了口气,“星星本来就有很多啊。”   乔尔失望了,“原来我没喝醉啊,看来我酒量实在是太好了。”   林溪:“真的不好,走路都不稳了,以后不要碰酒。”   乔尔笑起来:“你管我干什么,我才不要听。你去管季星陈嘛,他最最听你的话。”   她找了张长椅坐下,后面是一条围着城市潺潺流水的河,林溪抬手就能摘到柳树的叶子。   她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看星星,隐隐绰绰,看不真实,于是她又瞥见月亮,银白色的,弯弯地挂在天上。   林溪不由自主想起刚见到季星陈的那年。她一直觉得那个一直去家里找她,冲她笑的男孩子,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很像月亮。   不过现在看来,他明明是颗光明又炽热的太阳。   周围的小摊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林溪坐在长椅上往那边看着,突然视线定格,站起来往那边走。   这是个卖糖人的小摊,旁边围了两个女孩子,老板正在给她们做。   似乎是等待无聊,两个女孩子跟老板聊着天。   “李叔,可好久不见你出摊了哦,最近很忙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是啊,家里出了点事,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得着一天晚上的闲工夫出来干干活,又打电话来催,我这做完你们的最多再做一个就要收摊回家啦!”   女孩子们哦了一声,很体贴的不再问了。   她们换了个话题,转向林溪,“小妹妹,你是要买糖人吗?”   林溪迟钝了一下,才回答:“对。”   “那你可来巧了哦,李叔做糖人的手艺是这附近最好的,最后一个刚巧让你赶上了。”   她们说话好听,李叔把糖人递给她们,脸上笑出褶子,“快拿去吃吧,再听下去我这老脸都要红了!”   女孩子笑嘻嘻的,把钱丢下互相拽着对方跑了。   李叔无奈摇摇头,把钱收起来,抬头问:“小姑娘,你要做什么样的?”   “想……做个太阳。”   季星陈买完水回来的时候,看到林溪背着手在河边等他。   他跑过去,刚要把水递给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林溪从身后拿出来一根竹签固定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季星陈愣了一下,“这是?”   “糖人,甜的。”   季星陈的嘴角几乎瞬间翘起来,他手握成拳抵在鼻尖轻咳了一下,俊俏的脸在夜晚顾盼生辉。   “噢好,谢谢溪溪。”   他说完,撕开包装纸,递过去,笑道:“溪溪先吃第一口。”   两个人从小互相吃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林溪看了他一眼,低头就着他的手微微咬了一口。   很甜,脆脆的,很好吃。   两个人顺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小路慢慢回家。平时安静的路上今天竟然也有很多人,林溪迷茫着,“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季星陈说,“好像是附近有活动吧,大家都出来看热闹呢。”   林溪点点头。两人走过一个拐角,林溪渐渐停下,微微拧起眉,“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季星陈:“我听到了。”   “好像在公园里面。”   是个小女孩,她一个人坐在公园的凉亭上,眼睛很红,看上去已经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背著书包走过去,林溪蹲下,轻轻在女孩背上拍了拍,不太熟练地哄人。   女孩抬起头,用那双水蒙蒙的眼睛望着她,瘪了瘪嘴唇,看上去又想哭但生生忍住了。   “姐姐……”   林溪嗯了一声,女孩就直直扑到她怀里,紧紧勾住她的脖子,身躯有些颤抖,又喊了一句,“姐姐。”   林溪没有跟陌生人这么亲密过,她眼里闪过一丝无措,抬头看了眼季星陈。   季星陈靠着一旁的柱子,沉默着在看她,黑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找妈妈。”   林溪被怀里的女孩引走注意力,她抿了抿唇,抱着人站起来,“你妈妈在哪里?我们带你去找好吗?”   “不要。”女孩却很抗拒,“妈妈说让我在这里等她,她很快回来。”   公园的灯不太亮,有了人陪,女孩就不害怕了,她从林溪身上下来,吸了吸鼻子指着前面的一棵树。   “但是我的风筝掉在上面了。”   林溪顺着枝繁叶茂的树顶望去,确实看到一个彩色的风筝的翅膀在上面,露了个角。   她拍拍女孩子的头,想去帮她拿回来。季星陈更快一步,没过几分钟就利落地从树杈上跳下来,把风筝取下来了。   “谢谢哥哥。”女孩子很欢快地喊一句。   她摆动着手里的风筝,很快又开始不安,“哥哥姐姐要走吗?”   “不走呢。”林溪说,“陪你等妈妈。”   季星陈垂眸,目光定点,笑道:“嗯,那我也不走。”   直到过了二十分钟,女孩的妈妈才匆匆赶来。   女孩一见到妈妈就委屈的哇的一声哭出来,女人着急的要命,眼眶有些红了,哽咽着连声朝他们道谢。   林溪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只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季星陈却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一直弯着。林溪在侧面偏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出声。   “季星陈。”   “季星陈在。”他笑道。   “你弯下腰。”   季星陈一顿,没问她要做什么,依言弯了弯腰,视线跟她齐平。   林溪沉默着从书包里抽了几张纸,把沾到他头发上的奶油擦干净,然后把纸团成一团放进口袋里,准备回去再扔。   “好了。”   她说完,季星陈却没有立刻直起身子,他仍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林溪的影子。   林溪疑惑:“怎么了?”   “溪溪。”   两个人同时开口。   “嗯,你说。”林溪等着他的下文。   紧接着她就看到季星陈仿佛有一点迷茫,不解的样子。   黑眸锁着她。   半晌过后,季星陈滚了滚喉咙,嗓音有点哑。   “我最近有一点奇怪,好像是生病了,要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 第26章   林溪看不出季星陈哪里生病了,但是他有一点奇怪是有的。   雨后傍晚,清新的空气顺着敞开的窗户不断渗透进来,很提神。   屋里光线有一点儿暗。书桌上开着台灯,摆着很多课外习题和卷子,笔尖沙沙响着,两颗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一起,正在做题。   上了初二,季星陈就开始参加数学竞赛,他在数学方面展现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但是相对来讲其他科目就显得有些惨淡,尤其是语文。   在上一次的月考中他的作文只拿了四十多分,语文单科成绩是年级前十中的第九。   最后语文老师终于下了死命令,让他下一次大考之前必须把语文成绩提高10分,否则以后就不用上她的课了。   这实在有一点困难,然后他就找来了林溪帮忙。   林溪则很平静地问他:“你知道这次年级前十当中语文成绩最差的是谁吗?”   季星陈很紧张:“是你吗?”   “不是我。”   季星陈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到她继续说,“是周晓青。她排第十,我是第十一。”   “……”   “所以我也在想,为什么我的作文分数会那么低?”林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   季星陈找出她的语文试卷,反过来只看作文,俨然看到作文旁边那个划了比他还要低三分的分数,连忙用手盖住。   “不要紧的,这次没考好,溪溪下次一定可以补回来的。”季星陈反过来安慰。   林溪没吭声,她弯腰从书包里找出一本书,递给他,“你看下这个。”   她解释:“是胡茜茜给我的,她说看了这个写作能力肯定会上升。我还没有看过,你看一下,应该会对作文水平有一点帮助吧。”   于是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这本书的不是很厚,边缘已经有些泛黄了,看起来像是被人翻阅过很多次的样子。   林溪已经垂眸开始做题了。季星陈迟疑着打开这本书,翻开第一页,空白的纸张上被人用笔写了一句话。   走上人生的旅途吧。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面前才有路。〔1〕   是鲁迅……吗?   季星陈顿了顿,接着翻到了下一页,第二页尽是些目录之类的,他没仔细看,直接翻到正文,就看正文的内容里穿插了几幅插图,他看了下去。   ……   林溪写完英语,还剩最后的一道英语作文,她扫了眼题目,拿起桌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拧瓶盖的时候,林溪突然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并且室内过于安静了,就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   她微微一侧头,就对上季星陈沉沉的黑眸,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长时间。   “……”   林溪维持着这个动作,跟他对视了好久,直到她看到季星陈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眼神也开始躲闪。   这是第几次了。   林溪抱着水杯默默想。   季星陈这段时间变得很奇怪,最近很喜欢盯着人发呆。   林溪早就发现了。   林溪看到季星陈已经垂下头,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正在盯著书发呆,她突然感觉心底的某一块突然软了一下,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季星陈现在不用摸都知道自己的耳根很热,他有一点不知道要怎么办,但是又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室内静了片刻,他听到林溪突然开口,声音跟平常没什么差别。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林溪说完,伸手把书取过来,翻了两页,就看到那些文字的描写以及页面上的插图。   她像钻研一道难题那样聚精会神地看着每一个字,渐渐发现,这应当不是一本她能看懂的书,至少不是一本能教人如何提高作文水平的书。   季星陈见她表情越来越古怪,忍不住出声:“这应该是本言情小说吧。”   “言情小说?”林溪重复了一遍。   “嗯,我看上面的内容,应该是的没错,好像你们女生比较爱看。”   季星陈说完,似是怕林溪觉得他很懂,又连忙补了一句,“我也是听乔尔说的,她好像很爱看这些。”   林溪点点头,记起来了。   她们班上现在很风靡这种书,胡茜茜曾经在上课的时候把这种书压在课本底下偷偷看,还被没收过好几本。   学校里的小卖部里面也有,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书皮花红柳绿,基本上有货的话一上午就能卖光。   周晓青就很喜欢看,而她的作文比林溪高出了两分。   于是林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熬夜把这本书看完了,第二天上体育课的时候,胡茜茜跑过来找她。   “那本书你看了没有看了没有。”胡茜茜很兴奋。   “嗯。”林溪应了一声,又讲,“有地方不太明白。”   胡茜茜很喜欢跟人讨论剧情,她坐下来,示意:“你说你说。”   林溪沉默片刻,把那本书拿出来,翻开几页。   胡茜茜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把书拿到操场上来了,就见林溪指着其中某一页旁边的标注,问道:“你在这个地方写的这句话,为什么要这么写?”   胡茜茜扫了眼,开始解释:“因为这是男女主表明心意的地方啊。他们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一直都是深深喜欢着彼此的,所以我就做了标注。”   林溪沉默了下,又翻了几页,“那这里呢?”   “那里……”胡茜茜的脸微不可见地红了,她嗫嚅着小声说,“那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吗,我标注下来,看第二遍的时候就好找了。”   林溪了然,又指了一处,胡茜茜依旧红着脸,“那是他们第二次接吻嘛。”   话落她不等林溪再问,又讲,“后面还有好几次……”   “……”   胡茜茜脸红的要滴血,“反正就是,我每次看到这种唯你不可的绝美爱情故事,我的心脏就会砰砰砰地跳,跳的很快。”   林溪若有所思。   心脏跳的很快吗?   她下意识抚上心口,感受到自己左心口传出有节奏的心脏律动,却平静的泛不起一丝涟漪。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鲁迅《且介亭杂文》 第27章   周末清晨,林溪是被嗅醒的。   牛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床,趴到她身上去了。林溪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掀开被子去洗漱。   早饭吃的比较简单,林罄急着去上班,她在玄关一边穿鞋一边对林溪说:“我今天可能会早下班,晚上你想吃什么,妈妈回来给你做。”   林溪收拾着碗筷,想了想,“吃火锅吧。”   林罄:“好,那我下了班去买食材。”   “我去吧。”林溪把收拾好的碗端到厨房,说,“我等会儿要带牛奶出去玩一会儿,顺便买回来。”   林罄同意了,又嘱咐了两句,让她在外面注意安全就匆匆走了。   林溪洗了把手,把牵引绳给牛奶戴好,又给小黑的碗里加了点猫粮,这才出门。   天气很好,牛奶有好几天没出来了,一出门就要往外冲,很兴奋。   早上的空气很清新,才六点多钟,不见人。林溪配合着它跑了一会儿,在家附近转了两圈,才准备去超市。   路过小白楼的时候,牛奶熟稔地要往院子里冲,林溪及时把它拉住。   她抬头,二楼季星陈的房间窗帘还拉着。   林溪思忖了一下,觉得他可能是还没有起。牛奶还站在原地哈着气,不停张望着,随时准备冲进去。于是她安抚道,“别叫,今天不去哥哥家。”   便也没去打扰,就带着牛奶静悄悄走了。   走在路边看到很多这个点出来遛狗的人。牛奶是个胆大的,半路碰到一只德牧,棕色的毛发油光发亮,好大一只,它竟也不害怕,凑上去隔着一步的距离冲人家“汪汪”叫了两声,听气势不算是友好,比较像挑衅。   德牧脾气很好,对于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也不生气,像是刚睡醒,只是掀开眼皮闲闲扫了一眼这只还没它腿高的小东西,就懒散地移开了视线。   反倒德牧的主人笑的很开心,颊边两个酒窝凹陷,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我能摸摸它吗?”女孩子小心翼翼指了指。   林溪同意后,她很温柔地在牛奶身上摸了摸,羡慕地说,“我也一直好想养一只小型犬,毛茸茸的真的好可爱。”   “德牧很漂亮。”林溪说。   “是很漂亮啦,不过我也好喜欢小型犬,可爱死了。”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小狗,又一起玩儿了半个小时才像是记起时间,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耽误你时间啦。”   林溪只说没事。反正玩一会儿也不耽误功夫,她上午本来也就没事情做,周末的作业昨天都已经写完了。   她没去超市,带着牛奶绕远路去了趟菜市场,早上的菜大多都很新鲜,还带着露水,湿漉漉的,混合着泥土的芬芳。   随便买了点儿吃火锅要用的食材,林溪提着塑料袋往回走。走到半道儿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喊她名字,好像还有点儿不确定,尾音上扬,是个疑问句。   林溪回过头,就看到一高高的男生站在不远处朝她这边看着,旁边还站了个戴口罩的女生。   男生跟女生说了句什么,接过她手里的牵引绳就带着被牵着的柯基朝她跑过来。   直到到了近处,林溪才不确定地问道:“徐阳?”   “是我。”徐阳的眼睛很亮,“这么巧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他看上去是真的很高兴。自从上次去班里找她后,徐阳就有一些挫败,怕自己再去找林溪又不记得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没想到这次她竟然还记得自己,徐阳又隐隐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应该再去找她一次的。   周末不用再穿校服,林溪出门遛狗,只随意穿了长款背带裤,白色内搭,头上还戴了顶鸭舌帽,看上去很青春,高挑又纤瘦。   她跟徐阳不是太熟,随意说了句:“你要去买菜吗?”   “我跟朋友出来遛狗的。”徐阳说,“107带我们过来的,它老是乱跑。”   他说完这句话,后面跟他一起的女生就叫了他一声。徐阳转头,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女生站在原地顿了两秒,径自扭头走了。   “那我也先走了,再见。”林溪等他转回来,对他说了句,牵着牛奶要走。   徐阳跟上去:“咱们一起吧。”   林溪有些疑惑:“你也住南回街吗?”   徐阳笑了笑:“不是,听说南回街上有家早餐店卖的特别好,我正好想买一点儿带回去。”   林溪没再说什么,只随意地点点头。   两个人走在路上。   “这是你养的比熊犬吗?”徐阳突然开口问。   林溪:“是我和别人一起养的。”   徐阳顿了顿,“是和季星陈吗?”   林溪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徐阳微微一笑,“因为你和季星陈关系好像很好。”   林溪没否认,反而嗯了一声。徐阳嘴角的笑淡了一些,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儿别的,就看到林溪停下来,突然蹲了下去。   “怎么了?”   林溪没说话,伸手,从柯基下面的地上捡起来一样东西。   是个还剩一半的火腿肠。   “哪来的火腿肠?”徐阳愣了愣。   林溪说:“已经被它吃了一半了,应该是从地上捡的。”   徐阳的脸色沉下来,“107,张嘴。”   柯基叫了一声,却没听从指令,趴在地上有些蔫儿。   “最好去检查一下。”林溪说,“前面有家兽医院。”   过了20分钟后,他们推开门从兽医院出来。   “幸好没事。”徐阳说。   林溪嗯了一声。   “回去就教给它不要随便乱吃东西。”徐阳笑了一声,“刚刚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   林溪垂着头,看到牛奶像是有点儿困了,便抬头道,“我回去了。”   她说完就转身,徐阳刚想再说点什么,两人一抬头,同时对上一双沉沉的,漆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似乎是跑着过来的,额角的刘海沾上汗水,英挺的脸上有些阴郁,死死看着他们。   牛奶最先反应过来,欢快地摇着尾巴向跑过去,牵引绳挣动,林溪愣了愣,牵着绳子走过去,看了眼他额头的汗。   她微微皱眉,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你怎么来了?”   季星陈的眼珠缓慢移动,半晌才落在她的手上,却没动。   他答非所问,嗓音很哑,“我刚刚去找你了,你不在。”   “我去买菜了。”林溪轻声说,“怎么了?”   见他不动作,林溪抿了抿唇,纤细的手臂抬起来,帮他把额角的汗擦掉了。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但落在别人眼里就比较容易造成误解。   徐阳:“你们……”   林溪这才想起他。她清澈的眸子被鸭舌帽一挡,只能看瘦削分明的下巴。   红润的嘴唇动了动,林溪礼貌地朝他打了声招呼,“再见。”   徐阳喉结滚了滚,视线不停在他们身上来回,半晌说了句:“好吧,那再见。”   季星陈嘴角平直,平时那双总是弯起来的眼睛今天却不见有什么情绪。   半路,他默不作声从林溪手里接过买好的菜,又想去接牵引绳,被林溪躲开了。   “你刚刚去找我干什么了。”她问。   “不干什么。”   林溪微微皱眉,“那你一路跑过来,是怎么找到我的?”   季星陈垂着眼皮,也不看她。   “随便找的。”   这话敷衍的太明显。林溪顿住,直视季星陈的眼睛,冷淡地问:“一大早你发什么脾气?”   季星陈顿了顿,“没有发脾气。”   他抬起头,勉强勾起一丝笑容,“我没有对你发脾气。我只是在想,今天是不是不应该出来找你?”   “你在说什么?”   “没有,我说错了。”季星陈垂下头,“算了,你还是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今天早上的季星陈跟平时很不一样,林溪盯着他的脸,说出的话也冰冷。   “你一定要跟我这么讲话吗?”   季星陈的嗓子还是很哑:“我讲话很奇怪吗?溪溪,我觉得自己也是有一点奇怪的。”   他说:“那你还是先不要理我好了。”   .   乔尔咬着根冰棍睁着眼睛望着学校走廊里季星陈的背影,用肩膀撞了下旁边的人,“你看,那是季星陈吗?”   顾思义:“没错。”   乔尔又转回头,看着站在班级门口跟人讲话的林溪,“那是林溪吗?”   顾思义微微迷茫:“……好像也没错。”   “都没错,那是哪里出问题了?”乔尔眼里闪着疑惑的光,“两个人在一个走廊里竟然没有说话。不正常,吵架啦?”   没人能回答她。   林溪低声跟身前的人说完话,就要进教室。在踏进教室之前,她转头,看着高瘦的少年跟几个人一起渐渐走远,没有回头。   她收回视线,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抬脚进了教室。   临近五一,晚上放学前,班长临时宣布了一项消息,学校于五一回来后要举报一场运动会。   班里先是静了一下,随即热闹起来,班长好不容易才将炸开的氛围给压了回去,拔高音量说,“现在需要报名,长跑1500米男女生各出来一个。”   男生很快定了下来,女生则迟迟无人报名。   班长拿黑板擦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皱眉,“没人报名吗?男女生必须要有一个的。”   还是没有女生主动,班长站在讲台上打量了一圈,最后把板擦放下,目光一定,“林溪你来可以吗?”   林溪抬眸,听他说,“你高,跑的可能会快一些。”   话落,他耸耸肩,似乎很无奈,“实在是找不出人选了,不需要拿名次,只要重在参与就好了。”   林溪想了想,“我没有跑过,但是可以试一试。”   到最后,报名人选都已经选出来了,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胡茜茜边收拾书包边问:“林溪你五一节放假要去哪里玩儿呀?”   “可能要去一下图书馆。”   胡茜茜点了点头,“我打算去农家乐呢,可以在那里住两天。诶你走吗?我看季星陈没在外面呀,是没来吗,那咱们一块儿走吧?”   林溪愣了一下,朝外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人流涌动,都是背影,没有站在那儿等人的身影驻足。   她动作停了一下,随即背起书包,说:“好。”   晚上的时候突然又下起雨,林溪刚来的时候一直认为这是一所干燥的城市,却不想这个夏天刚刚露头,已经先送了好几场雨来了,每天呼吸都是雨水的味道。   林罄把晒的半干衣服收起来,经过沙发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对了,今天图书馆来电话了,说她们的管理员换人了,需要把借的书尽快还回去,要做整理。”   林溪:“好。”   林罄朝前走了两步,把衣服挂到窗户边,又说,“明天正好我和你陈阿姨要去取一下之前做的衣服,你要叫上星陈一起过去吗?”   林溪抿了抿唇,静了片刻,最后说。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第28章   九点钟,林溪是踩着点去的图书馆。   空荡荡的图书馆里就她一个人,吊在天花板上的灯都没有全部打开,只亮了一小部分,图书馆里有些暗,脚步声回荡在大厅里。   她抱著书,走到管理处登记。负责登记的管理员正弯腰在下面收拾着什么,过了两分钟才钻出来,把一个纸箱拿出来了。   吴钢看到有人还愣了愣,笑道:“这么早啊。”   林溪把书拿出来,“来还书。”   “那你等会儿吧。”吴钢把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摘下来放纸箱里,“这块儿现在不归我管啦,等会儿新人来,你让她给你做登记。”   他让林溪先去坐着看书等会儿,自己收拾完东西,然后抱着纸箱就走了。   林溪在一排排书架前找资料,一刹那头顶的水晶灯全部亮起来,她眯了眯眼睛,从书架的缝隙中看到一本黄色的硬皮书封,薄薄的一本。   有人把窗户打开,凉风直往林溪脖子里钻。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马尾,一截白净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有微弱的呼吸声拍打在上面。   “好可爱的书,还是带注音版的。”幽幽的女声响在耳畔。   林溪翻页的手一顿,下意识回头,对上一琥珀色的眼睛。   女孩子笑起来,颊边两个酒窝,头发微卷,像个高中生,模样有些熟悉。   林溪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你……”   “你好啊,可爱的比熊犬的可爱的主人。”   女孩子朝她眨了眨眼睛。   想起那只德牧,林溪就记起来了。她把书合上,站起来,看着女孩子肉嘟嘟的脸,声音放的很轻,“好巧。”   她视线下移,被女孩子挂在脖子上的蓝色丝带吸去目光,上面写着几行字。   临时图书管理员,陈青青。   陈青青问:“是你要来还书吗?”   林溪点点头,站起来把要还的书给她,陈青青却没着急接,她再次暼向林溪刚刚看的那本书,书皮上俨然印着几个字。   “《酷虫学校》?”陈青青的酒窝又露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这本书我小学的时候看过,很有意思哦。”   这的确是一本带注音的童话书,林溪没看过,刚刚看的很投入。她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窘迫,陈青青笑着从她手里接过那几本借阅的书,没再为难她,转身往管理登记处走。   林溪跟着走着,还是觉得有一点迷惑。走在她前面的女孩子分明长着一副学生气的脸,说她是个高一刚入学的小姑娘都有人信,怎么就能在图书馆里工作了呢。   所以孔子说,人不可貌相,是很有道理的。   林溪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点肤浅了。   没想到陈青青霎时脚步一停,毫无征兆地转身,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举了举手里那两本刚从林溪手里拿来的书。   “你喜欢昆虫和小动物吗,这两本说实话不推荐你看哦,小朋友去儿童区,那边很多童话故事。”   林溪清凌目光一顿。   对视片刻,陈青青弯起眼睛,目光透着狡黠:“我在开玩笑嘛,逗你玩儿的。我知道,你是初中生,对不对!”   说着她目光往林溪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诶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被打断。   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个子很高,在陈青青额头弹了一下,警告,“不要闹。”   陈青青也不生气,反而抱住男人的手臂,笑眯眯喊了声:“爸。”   林溪跟着望过去,看到男人的脸,她觉得好像微微有些熟悉。   陈建生扭头看到林溪,也有些意外的样子,他声音放轻,“你……是星陈的朋友吗?”   林溪想起来了。   他就是给乔尔过生日的那晚,季星陈叫他陈伯伯的男人。   于是林溪脱口而出:“陈……伯伯?”   她说完才觉得好像有一点不妥,陈建生却笑道,“对,是我。”   他没有半点大人的架子,介绍说:“这是我女儿,上大四,读生物研究。”   话落他又对陈青青说:“不要调皮,把工作做好。”   陈青青朝他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等陈建生走后,陈青青又往林溪身后看了一眼,声音有一点疑惑。   “奇怪了。”   林溪抬眸。   “我刚刚看到你后面的书架那边有个人诶,是我眼花啦?”   林溪愣了一下,回头看,什么人都没有。她半天才收回目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一直到中午,外面的天不清楚什么时候完全变黑了,乌云压顶,窗户是关着的。   林溪查了一上午资料,收拾完东西准备趁雨没下下来回家,临走之前,陈青青塞给她一把伞。   她打着哈欠,笑眯眯道:“快回去吧小妹妹。”   视线不经意往后一瞥,“走晚了,我怕有不听话的小鬼跟着你哦。”   .   雨是半路下起来的,很大。   林溪穿着鞋捡干净的地方走,不一会儿地势矮的地方就积水了,铺天盖地的雨连伞都要挡不住,溅起的水花儿打在小腿上,冰凉一片,弄脏了袜子。   距离回家的地方有点远,周围没什么店铺,再往前走了一会儿,马路上已经积的全是水了。   林溪站在原地,要回家必须要淌过去。   这附近也没有车,人行道对面的红绿灯显示还剩几秒就要变成绿灯,林溪弯了弯腰,少女清瘦纤细的腰线贴着衣服很流畅地显露出来。   她刚打算把鞋袜都脱掉,就听到有人撑着伞走近,站到了她身边。   两把黑色的伞交织在一起,打在上面的噼里啪啦的雨声糅合交杂,却又显得无端寂静。   季星陈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溪溪。”   林溪没说话,她弯腰继续脱鞋的动作,一只手不好操作,衣服上被打湿了一小片痕迹。   手腕被一只伸过来的大手锢住。林溪静了一下,突然发现季星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力气已经比她大出了那么多。   她慢慢直起腰,看着他。   记忆里的小男孩身量逐渐拔高,慢慢成长为明亮的少年,他的每一点变化身边都有林溪的身影,但是他的心思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简单的纯粹。   那天的事情,林溪回去有好好想过,得出的结论,大概就是季星陈有了自己的心事。   却不愿意告诉她。   大概长大就是,每个人都会变得有自己的秘密。   就算是一起长大,秘密也是秘密,是不能够被人窥探的。   人的心思最不好猜,林溪不擅长这个,她只能遵从规律,按照自然的节奏一步步走,如果被人从中途丢下,将她放弃,她也没有能够很好的去解决的办法。   那天回去以后林溪从心里油然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可是现在,季星陈握住了她。   林溪有一点迷惑,所以她现在,算是还没有被丢下?   少年少女站在瓢泼倾盆的大雨当中,季星陈垂着眸,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松开。   他的手指瘦长,收了自己的伞站到她的伞下,微微弯腰,说:“溪溪上来,我背你过去。”   林溪没动,她撑着一把伞挡着两个人,手微微抬高,声音很淡:“不用。”   她说: “我自己过去。”   季星陈看了她一眼,少女白皙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根本没有因为之前的不愉快而产生情绪,但和平时好像又有一点不一样。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动了两下,心里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很涩。他喉结滚动,说了句:“对不起。”   林溪怔了怔。   季星陈躲开她的目光,言简意赅:“溪溪快上来,我背你,要回家了。”   片刻,一双白净细腻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林溪被季星陈背着,稳稳地淌过了那条积水很深的马路。   走到干净的地方,周围已经没有积水了,林溪还是被背在背上,季星陈似乎没有要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直到林溪出声提醒,季星陈才沉默着把她放下来,撑开了自己的伞。   回到南香大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门口的老槐树散发出浓郁的槐花的香味,白色的花瓣被打落了一地,风一吹,又是一场雨。   林溪抬头看,槐树绿色的巨大的树冠包裹着他们,似乎每个夏天都是如此。   门口保卫科的保安认识他们,他看不出两个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只笑着朝他们挥手。   “快回去吧,看这天马上又要下雨啦。”   快要经过小白楼,林溪脚步放慢,季星陈却没有停下,他轻声道:“我送你回去好吗?”   实际上再往前走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两家离得本来就不远,很快就到了林溪家楼下。   屋里传来林罄切菜的声音,季星陈朝里面看了一眼,又落在林溪身上,“你进去吧,那……我回去了?”   林溪的眸光落在他湿透的球鞋上,静了两秒说:“好。”   季星陈说完却没动。林溪率先转身,什么也没说,提着湿透的伞进了屋,轻轻把门关上了。   季星陈盯着紧闭的房门良久,眼里情绪涌动。   能听到母子俩谈话的声音。   屋内,林罄担忧的声音很清晰:“突然就落雨了,下的好大,有没有淋湿?”   林溪回答:“没有淋湿,今天在图书馆借到一把伞。”   林罄说:“那赶快洗手吃饭吧,今天下午就在家里吧,伞明天再送回去可以吗,今天下午不去图书馆了好不好?”   季星陈听到林溪说好。   他听到这,僵硬的身体才动了一下。   握着伞的手紧了紧,季星陈沉默地往回走,湿透的球鞋在干燥的台阶上印下一个湿润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五一假期剩余几天,林溪除了图书馆就是待在家里,没去过小白楼,也没再见到季星陈。   假期很快过去,开学以后,转眼到了开运动会的日子。   当天,天气很好,乔尔坐在观众席上,四处张望,“林溪在哪儿呢?怎么没看到她?”   顾思义拍了拍她的肩,指了指运动员准备场地里,最角落的位置,“在哪儿。”   林溪穿着一身统一的运动服,已经及肩的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如既往疏离于人群中。   班长递了瓶水给她,说:“还是按照之前说的那样,重在参与,你能参加就已经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溪思考了一下,诚实道:“我没有压力。”   班长愣了愣,片刻后笑道:“那就更好了。加油!”   “好。”   男女生1500米长跑被安排在最后,是分开同一个时间一起比赛,为了节省时间。   顾思义道:“季星陈这个时间应该也已经到了吧。”   “怎么没看到他人呢?”   学校小卖部里。   这个时间段通常没人,老板仰躺在躺椅上睡得正香,发出阵阵鼾声。   笃笃。   收银台前的玻璃柜被敲了两下,老板挣开胶合的眼睛,神情惺忪,还有些不清醒的样子。   柜台前,身高腿长的少年拿了两瓶水,俊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麻烦结账。”   老板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打了个哈欠,把水接过来用扫描枪扫了两下,示意让他自己看,接着就倒在椅子上用手捏了捏眉心。   少年没再说什么,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币递给他。老板接过来打开抽屉给他找零钱,他这会儿精神一点了,开始闲聊。   “你们这今天是不是搞活动呢,我在这都听到操场上一阵一阵的。”   “嗯。”   “哎呀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我们上学那会儿,学校就只知道让我们死读书,什么课外活动也没有。”   “你们现在这一代人呐,就是赶上好时候了,遇上现在政策也好,不比我们当时,上着课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喊去拔草……”   季星陈掀起眼皮,看不太出这老板多大。手腕上的机械表又往前走动了一点儿,他撇开眼,继续等待老板的动作。   老板还在慢悠悠翻找着零钱,“你们是不是举办运动会呢,我看你长这么高,得参加了不少项目吧。”   季星陈:“参加了,已经迟到了。”   “啊?”   “您再保持这个速度,我可能后面的就都不用参加了。”   老板脸一绿,没再说话,只麻利地把零钱找出来,看着少年的背影渐渐走远了。   这时正在比的是男女跳远,还有三个项目过去才轮到林溪,她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起身站了起来,朝场外走。   刚走出操场,快走到教学楼转角处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带着气音。   “林溪!”   林溪回过头,胡茜茜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前,手扶在腿上,半晌才把话说出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溪朝她身后看了眼,刚启动嘴唇想说,被打断。   胡茜茜紧张地看着她,“你不会是要逃跑吧?”   “没有。”林溪面不改色地说,“想去教室拿个东西。”   胡茜茜表情不太信任,“去拿什么?水?还是补充能量的零食?操场里都有啊!”   她左右瞅了两眼,确定周围没人,小声说:“你讲实话,要是实在不行,不然我替你上吧?”   林溪看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表情柔和下来。   她碰了一下胡茜茜的额头,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中,说:“先回去等我吧。”   然后她径自越过教学楼,朝近道去了小卖部。   林溪到货架上拿了两瓶水,老板看到刚卖出去两瓶的熟悉的包装纸还愣了一下。   “你们学生现在是不是都流行喝这种水?”   说完不等回答,他喃喃自语道:“看来又得进货了啊。”   林溪回到操场的时候,已经轮到她准备了。   同样跑1500米的运动员已经在热身了,她把水放下,也走过去站到了跑道上。   隐隐约约能够从观众席上听到班里同学为她加油的声音,林溪目光沉稳,随着预备的一声枪响,她目视前方,脸上很平淡,没什么表情。   嘭——   比赛正式开始,同林溪一起比赛的一共是六个人。   一圈过去,她稳定在前四,马尾随着奔跑的动作来回晃。   两圈过去,她呼吸微微急促,离第三名还差两步的距离。   第三圈,林溪有些喘,第三名紧跟在后面,而前两名是其他班长跑很厉害的学生,已经领先她们一大截了……   最后半圈,所有人都开始冲刺,风在耳畔刮过,林溪隐隐感觉旁边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跑。   但她已经无暇去看。她和第三名平行,力气快要用尽,林溪拼劲最后一点儿力气朝前奔跑,越过终点线。   ……   观众席上乔尔笑的很开心。班级里胡茜茜抓着身边人的胳膊,瞪大眼睛追问,“第几名,林溪跑了第几名啊?”   第三名。   林溪腿脚酸软,撑着疲惫的身体听到有人这么说了一句。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然后转身,准备往回走。   下一秒,一瓶拧开的水递到她身前,林溪动作一顿,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对上季星陈沉默的眼睛。   几天不见,林溪突然看到他,有些愣怔。   男孩子看起来也是刚跑完,一身汗,呼吸有些重,眼睛很黑,定定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林溪问。   季星陈眨了眨眼睛,回答:“我们已经结束了,我过来看看你。”   林溪点点头,没再说话。她把水接过来仰头喝了两口,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显得流畅,很漂亮。   喝完水正拧着瓶盖,林溪听到季星陈问:“溪溪累不累。”   林溪顿了顿,“还好。”   季星陈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他弯下腰,仔细盯着她的脸。   “你脸有点白,我扶着你慢慢走好吗?”   他靠的有点近了,林溪下意识退后一步,摇摇头。   “不用。”   林溪能感觉到观众席上的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脚下还是有一点发麻,她走了两步,胳膊就被人扶住。   “不要紧,先慢慢走两圈,很快就好了。”季星陈跟在她身边,配合她的步子慢慢走着,边说边弯起眼睛。   “溪溪跑了第三名,真的很厉害。”   林溪问:“你听到了?”   “对啊。”   林溪说:“我刚刚听到有人在我旁边一直跑,是不是你?”   “应该是我吧。”季星陈抿嘴笑了笑,“我想陪着你嘛。”   林溪感觉有点热,被他扶着的手臂下意识挣了挣,又被人用了点力气固定住。   “溪溪别动,还要再走一会儿才能好。”   场上的六个人,有三个已经走远了,明明林溪跑了第三,这会儿却只剩下他们落在最后。   操场上突然放出广播,是教务处主任要开始讲话。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混合着电流声,听起来有些欣慰。   “同学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自己班级里的运动员参加完比赛以后,你是否有在合适的时机为他递上一瓶水,或者是给予一个适当的关怀?”   ……   “让我们的目光都投向1500米场地。”教导主任突然说。   林溪愣了一下,抬眸,看到整个观众席上的人头都齐刷刷看着他们这里。   “……”   教导主任拿着话筒,还在欣慰地说着:“都看见了吗?看见跑道上的那两位同学了吗?在我们的女同学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青山中学的男同学没有冷眼旁观,而是坦然地对女同学主动施以援手,这是多么可贵的友情!”   “在这里我希望,以后我们青山中学的每一位同学都可以在面临这样的情况时施以援手,互相帮助,互相合作,努力散发出你们的光和热。加油吧,同学们!”   ……   主任的声音很大,很清晰,林溪顿了顿,感觉耳朵有一点热。   季星陈闷闷地笑着,听上去好像很愉悦。   “好了溪溪,这下我们慢慢走也不要紧了,是老师说的。”   “咱们不着急。”   林溪想越过这个话题,她动了动嘴唇,问:“你跑了第几?”   季星陈:“不知道啊,我越过终点线就来找你了。”   “……”   见林溪看他,季星陈眨了眨眼睛,又补了一句:“好像是第一吧,我走的时候好像听到了。”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集合场地,1500米是最后一项,所有人都在一起等待着比赛的结果。   十分钟以后,比赛结果就统计出来了,开始颁发奖章。   等回到教室下午最后一节课还剩几分钟。班长整理了班里获奖人的名单,准备给班主任报上去。   林溪刚从外面回来,他把人拦住,笑道:“很不错嘛,恭喜你。学校奖励的费用在我这儿,你想一下想要什么东西,我给报备一下。”   “不用了,当班费吧。”林溪说完,径自回到了位置上。   班里人仍然在激烈讨论着,胡茜茜围上来,凑热闹似的。   “你跟季星陈和好了啊?”   林溪看着她。   “哎呀你们这几天都没有一起走,我猜的嘛。”她抬抬下巴,示意林溪朝外看。   透过玻璃窗,林溪看到挺拔的少年站在门外,单肩背著书包,像是在等人。   胡茜茜笑道:“放学了,你快走吧。”   人流不断涌出学校,林溪回头看了一眼,乔尔拉着顾思义去旁边的小店不知道去买什么东西了。   只剩下季星陈和她并肩走着,走到一半,周围没什么人了,林溪突然听到季星陈叫了她一声。   他说:“溪溪,对不起。”   “我前几天很莫名其妙是不是?”   林溪沉默着,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季星陈微微弯腰,视线与她齐平,“我当时钻牛角尖了,有事情就是想不明白。”   “但是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林溪很认真地听他说完,还是有一点没听懂。   所以他究竟明白什么了?   季星陈却没再往下说,他翘了翘嘴角,说:“溪溪张嘴。”   林溪下意识“啊”了一声,嘴唇微微开启,被他趁机塞进一个东西。   牛奶糖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化开,林溪来不及想别的,脑海中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   嘶。   真的好甜。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好啦~ 第30章   林溪上了初三以后,林罄现在的单位职务大调整,她连升了两级,与之而来的是工作任务加重,基本每晚都要加班。   林罄犹豫过,要不要换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多留出些时间来照顾林溪,跟陈安好说了以后,被她很严肃的劝住。   “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换了工作就等于你之前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陈安好是把她的努力和辛苦看在眼里的。   “林溪现在已经长大了,她也有朋友,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让她每晚来小白楼,或者让季星陈去陪她。总之,我想小溪也不会想你为了她做出这种牺牲的。”   林罄最后还是被劝住了,她开始每晚加班,一周以后,她拿升职后发的第一个月薪水给林溪买了当下最流行的手机。   “有事就给妈妈打电话,也可以把星陈他们的手机号存下来,不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可以短信聊聊天。”林罄说。   手机是白色翻盖的,林溪见过班里很多同学都有偷偷的拿到学校里,不上课的时候就在无人的角落悄悄打开,会有一阵很好听的音乐传出来。   手机联系人里面只有一个,备注写了“妈妈”,是林罄的手机号。林溪摆弄了一会儿就清楚这手机具体要怎么用,都有哪些功能了。   她点开新建联系人,想起自己还没有别人的手机号码,于是想着明天问一下,就把手机关掉放到一边,开始做题了。   她做的是一套生物题,是陈青青特意给她搜寻来的。在图书馆的时候,陈青青闲着没事会坐在她身边看她做题。   “你喜欢研究虫子啊?”她托着下巴,这么问过。   林溪没抬头,只嗯了一声,回答:“还挺喜欢的,”   陈青青说:“那可以来找我啊,以后当我学妹。”她笑眯眯地趴到桌子上,浑身透着懒散,“只不过植物,昆虫是生物学里面很小的一个范围,上了大学,大部分学习的内容都不会涉及到你喜欢的东西,你要想清楚再做决定的。”   林溪抬头,很认真的回答:“好,我知道了。”   窗外的天空一点一点暗下来,阳台上自动亮起的灯周围飞了几只小虫,再远处的老槐树树影巨大,跟从前一样枝繁叶茂,不见一丝变化。   书桌上亮着的台灯把林溪的影子拉的很长,她长睫垂落,弯翘着洒在光影里,在墙面上偶尔一张一合,鲜活又灵动的,成了房间里的专属背景板。   牛奶扒开纱帘,跑到阳台上突兀地叫起来,小黑也从柔软的垫子上抬起头,紧接着林溪就听到从阳台下传来的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溪溪!”   林溪放下笔走出去。从阳台往下看,南香大院其他三个人整整齐齐,排成一字站在她家楼下。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林溪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乔尔背着她的帆布包扑到沙发上,直奔主题:“我是来抄作业的,顾思义是陪我来抄作业的。”   林溪转头看向季星陈,他乖顺地眨了眨眼睛,诚实道:“我是来陪你的,我知道林阿姨不在家嘛。”   林溪点点头,跑到二楼房间里把手机拿下来,递给他。   “把你的号码输入进去。”   乔尔眼疾手快把手机夺过去,打开边按边说:“我先来。”   她输入完又给顾思义,结果顾思义说:“我没有手机号啊。”   “噢,我忘了。”乔尔挠挠头,把手机递给季星陈。   等到林罄回来的时候,四个孩子互相靠着挤在同一张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林罄看着有些心疼,已经很晚了,她做了点儿夜宵,然后把他们都叫起来。乔尔困顿着眼睛,强行吃完,然后拒绝了林罄要送她回家的好意,和顾思义一起离开了。   季星陈在玄关处穿鞋的时候,趁林罄没注意到这边,冲林溪弯了弯眼睛,用口型说:“我明天再来陪你。”   晚上睡觉前,林溪把手机放在床头柜充电,然后关上了灯,不一会儿,她突然听到手机震动了两下。   嗡嗡——   是备注“季星陈”发来的短信。   ——溪溪,睡着了吗?   林溪看完,刚在输入栏打了两个字,那头像是以为她睡着了,又发来一条。   ——晚安。   林溪顿了一下,把原来编辑好的两个字删掉,又重新打了两个字。   她回道:晚安。   想了想,林溪找到改备注的地方,把“季星陈”三个字删掉,改成了两个字。   太阳。   .   成了中学里最大的一批学生,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胡茜茜开始着急起来,她成绩一直处在班级里中下游,重点高中不提,能不能上普高都成了一个问题。   班里跟她情况大致相同的学生不在少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越来越少,来找林溪问问题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   到了下半个学期,各科的老师察觉出这样紧绷的气氛,为了放松,也开始给她们灌输思想,大多都是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样众所周知,也通俗易懂的道理。   也有老师借此机会开始鞭策,还是有用的,至少整个初三的成绩开始稳步提高。   最后一年,时间似乎过的飞快,上一届的初三还有些人的名字还没有忘记,转眼中考就要轮到他们了。   距离中考还剩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每天的任务就剩下复习,外加背知识点。   胡茜茜偷偷哭过好几次,声音哽咽带着懊悔:“我不应该一直贪玩的,如果考不上高中要怎么办?”   她的神经崩的太紧了,看书怎么也看不进去,感觉印在纸上的每个字都是飘的。   班主任找她谈过几次话,好在最后经过一轮轮的劝说,胡茜茜终于放松了一点儿。林溪趁机给她补课,讲的都是一些重要的知识点,考试可能会用的上。   季星陈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去找林溪,偶尔林溪也会去小白楼,直到林罄回家。   两个人的成绩一起去市里的重点高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前一周公布考点的时候,他们分配的是两个不同的学校,一南一北,连一段路都不能一起走。   季星陈的郁闷是写在脸上的。   “为什么没分配到一起啊。”他有些蔫,趴在桌子上拔下小黑的一根毛。   小黑一个哆嗦,回头狠狠看了他一眼,没骨气地爬起来窜走了。   林溪把牛奶抱到自己腿上,拿了根香肠边喂边说:“没关系,三天就考完了。”   季星陈还是不太精神。他现在净身高有一米八一,站在一众初三的学生里面鹤立鸡群,高高瘦瘦的少年五官长开,越来越俊俏,走到哪里都是显眼的存在。   他和林溪一起去考场踩点,中途总能够接收到相仿年龄的学生的目光。   感觉又有几道目光落到身上,林溪转头去看,被季星陈挡住,他指着学校外面,“有卖棉花糖的,溪溪想不想吃?”   于是林溪的注意力被引走,她点点头:“想吃。”   最后买了一支白色的,像云朵一样,糖精的味道很浓很重,不怎么好吃。林溪只扯了一点吃下,剩下的都给季星陈消灭了。   回去的路上,又是同一道目光,林溪感受到,转头,这次看到了。一个带黑边眼镜框的男生和几个少年走在一起,有意无意地在朝他们这边看。   林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下午去的是季星陈的考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多了,他们很快就回来,到达南香大院的时候,意外在门口见到一个人。   是季生平。   他风尘仆仆,像是刚赶回来的样子,脚边放着一只行李箱,刚毅的脸上面带笑容地望着他们。   这是意外的惊喜,林溪想着,转过头,看到季星陈已经愣在了原地。再转回来的时候,季生平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还是那么高,站的那么直,像一棵挺拔的松树,却突然弯了腰,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他嗓音有点哑,说:“好久不见啊,小家伙们。”   六月中下旬,中考完的当天,暑假正式开始。   林溪开始经常去图书馆找陈青青,偶尔会和季星陈一起。   她对于自己以后的目标有了一个大概的规划,陈青青也找了很多高一的生物课题让她做。   季生平待到他们中考完的第二个星期就接到命令要求他归队了,在他回去的前一天,陈安好买了很多菜,把林罄和林溪也喊到家里,准备一起吃一顿火锅。   空调运作着,夏天吃火锅也不会觉得热,饭桌上气氛很好,季生平感叹了一句:“等下次回来,星陈和小溪都要高中毕业了吧。”   这句话里即将离别的愁绪太过,陈安好转移了话题:“不过高中嘛,也是过得很快的。”   季生平:“也对。星陈要去青林市那边上高中吧,你和小溪从小一起长大,到时候上大学,可以一起约定好上同一所。”   他这话一出,饭桌上瞬间沉默了。   林溪抬眸,有些愣怔地看着季生平。   季星陈拧起眉,眸底漆黑,有些不解的样子。   “爸,你在说什么?” 第31章   林溪跟在林罄后面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今天的晚餐到后面气氛不太好,最后还是季生平出声劝慰,说晚上再和季星陈好好解释。   天花板上的灯亮的刺眼,林溪靠在沙发靠背上,抬着下巴,就这么抬着眼睛看。   她经常这么做,直到最后眼睛泛出生理性的泪水,透明的光晕一圈一圈在眼前回荡,眼睛泛起疼,她才会把眼睛闭上,收回视线。   林罄切了一个果盘,也坐到沙发上,林溪微微给她让出一点空。母女两人互相靠着,看着对面电视机里故作喜态的演员表演小品,谁也笑不出来。   半晌,林罄叹了口气,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   她拿了个抱枕塞给林溪,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然后才试探着问:“星陈要走了,小溪是不是很难过?”   母女两个实在很少谈心,林罄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话问的小心翼翼。   小的时候林溪几乎不讲话,基本都是林罄单方面说给她听,后来林溪长大了,林罄也忙起来,就觉得只看到她过得好就可以了,也没有什么谈心的机会。   这时候林罄才发现,她现在几乎不清楚林溪都在想些什么了。   但是母女连心,林罄能觉出林溪的情绪是不太好的。   其实林罄一方面是比较高兴的,因为当年给林溪治疗的医生说林溪的病用药物治疗的效果不大,只能通过对外界的感知慢慢恢复,这些年来林溪的确好了很多,至少眼底不再是冰冷漠然的一片,而是逐渐有了温度。   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害怕林溪再受到刺激,因为接受不了朋友的离开而回到当年那种样子。   林罄看着女儿的侧脸,心底惴惴不安,矛盾在她身上体现的很明显,有一点期待,但更多的是惶恐。   林溪听出母亲话里的紧绷和不安,她转头,看到林罄眼角多了几条年轻时没有的细纹。   林溪仔细观察了很久,然后轻轻把头靠在了林罄的肩膀上,抱住了她。   林罄摩挲着女儿的长发,心沉静下来,声音也不自觉轻柔许多,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林溪的后背。   “我猜,小溪是不想和星陈分开对吗?妈妈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很好的朋友。”   良久,林溪说:“是不太高兴。”   “可以让他不要走吗?”   “不可以。”林罄说,“妈妈知道这很残忍,但是人都是要离开的,星陈也有自己以后的路要走,他不能为了你留下。”   林溪心说,那他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呢。   可是林溪没有说出来。她小时候就明白没有人会一直陪着她的道理,所以才会去找周围的昆虫和小动物做朋友。   15岁的林溪应该更加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没再说别的,只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妈妈。”   蝉鸣在屋外的树枝上趴着响了一整个夏天,是个晴天。早上,林溪穿好鞋准备出门的时候,从林罄口中得知,季生平今天上午已经走了,是带着季星陈一起走的,他们要一起去青林市,给季星陈提前办好转学手续。   林溪听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就带着牛奶和小黑一起出门散步了。   经过小白楼的时候,牛奶依然控制不住要往院子里扑,林溪牵住它,在它面前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以后可能都要跟着我了。”   牛奶听不懂,依旧撒欢地摇着尾巴,林溪静了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   没有未接来电,信息栏空空如也,也没显示有新的短信进来,备注“太阳”的联系人短信里,最后一条是季星陈发的,是吃饭的当天下午,林溪收到的。   ——溪溪,等会儿要快点过来哦,我在家等你,今天吃火锅。   她当时收到短信的时候还有两步路就到小白楼了,于是没有回复。   林溪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半晌动手打了几个字。   ——吃了。   删掉。   ——吃的不太好呢。   删掉。   短信还是一条都没发出去,林溪没再继续做这种无用的举动。她把手机关上机,重新站起来牵起牛奶和小黑,轻声道:“我们走了。”   .   时间一点一点从缝隙中溜走,暑假漫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林溪开始每天都去图书馆,她的手机已经很久没开过机了,做过的试卷却一张张积累了起来。   陈青青已经不当图书管理员了,她原本就是临时的,但是有时间她还是会过来,林溪常听她讲一些关于大学里的事情。   “我学的生物科学,一开始就要我们学会辨别几百种植物才能拿学分你敢不敢信,有的植物长得根本就一模一样,结果学名完全不一样,几乎每天的作业就是上山,上小树林,然后查书。我选这个专业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要做这些,不过过程但还算是蛮艰辛又有趣的吧……”   陈青青托着腮不怎么严肃地给她讲,林溪很认真的听着,听到一些有趣的地方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她。   陈青青忍着笑,“这么喜欢吗?”   林溪点点头。   她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让陈青青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够了,陈青青又正经道:“那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努力,但是一定要认真,我们学校的分数可是很高的哦。”   “好。”   “那正好我还忘记问你了,中考考的怎么样?”陈青青突然想起来。   林溪:“第四。”   “还不错。”陈青青有些惊讶,“追上前三个,你就是班级第一了。”   林溪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是班里第一,全市第四。”   陈青青这下是真的意外了,她知道林溪成绩可能不错,但是没想到这么好。   “这么棒啊小同学。”   林溪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做出要握手的姿势。   “来吧。”陈青青严肃地说,“看样子你以后就是我学妹了,先握个手提前庆祝一下吧!”   .   林溪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客厅,就看到陈安好也在,她坐在沙发上,正在和林罄讲话。   这会儿两个大人停止了交谈,都转过头来看她。林溪把鞋换好,走过去叫了一声:“陈阿姨。”   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陈安好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声音还微微哑着,应了声:“哎。”   林溪没想在客厅里多留,她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上楼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陈安好说话。   “你说他怎么就不能让我省心呢,现在大了,说是有自己的主见了,可倒好,想做什么做什么……”   林溪脚步一顿,随即没再停留。回到房间,她坐到书桌前,把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   开机。   多了几条广告短信进来,林溪边看边一条条删。删到最后一条,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有电话进来了,林溪看到备注,是乔尔。   接通,乔尔那边似乎在跑,喘的很厉害,她的声音很急,接通的那一秒立马就说:“林溪你在不在家,你快来帮我一下,顾思义住院了!”   林溪和两个大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乔尔自己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模样失神,还有汗水黏答答贴在脸上,脸色白的有些吓人。   林溪跑到她面前,扶住她肩膀,“怎么了?”   乔尔抬起脸,是那种手足无措又迷茫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我去找他,他就倒在地上,没有人知道,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低声叙述。   两个大人皱起眉,问道:“他父母知道了吗?要给他们打电话。”   乔尔白着脸摇头:“我去找他的路上看到他后妈了,她急匆匆的往外走,我打顾叔叔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林罄道:“你们先不要慌,把他家大人的号码给我,我再试试。”   乔尔把手机递过去,声音都有点抖:“林溪,你说顾思义会不会死啊?他有心脏病的,我要是不去他家,没发现他,以后是不是就没这个人了?”   林溪把她扶到走廊长椅上,冷静地安慰:“不要自己吓自己,等等看医生怎么说。”   “可是我好害怕,顾思义如果真的出事了怎么办?”一滴汗从乔尔额角流下来,她脸色白的吓人。   她是真的很怕,林溪能感觉的到。   林溪突然想起以前有一次晚上放学,两个男孩子都不在,乔尔偷笑着告诉她一个秘密。   “我觉得顾思义真的很像白雪公主诶,他那个后妈就是童话里的恶毒的皇后。”   她目光灼灼:“顾思义真的是太容易坏掉了,这样不行,我要做公主骑士,永远保护白雪公主!”   现在,白雪公主的手术室里还亮着灯,骑士却丢盔弃甲,脆弱地倒在林溪怀里,怔怔地看着手术室外的灯。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刺鼻,长长的走廊安静冰冷,有护士从手术室内出来,取了东西又进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溪感觉到身体麻木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而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掏出一看,来电显示备注。   是季星陈。 第32章   林溪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乔尔伸头,吸吸鼻子,还带着哭腔问:“谁啊?”   林溪回神,把屏幕亮给她看了看,说:“我先去接。”   乔尔哑着嗓子嗯了声。   林溪还是不太放心,拿着手机在拐角处,看见乔尔有些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   直到林罄和陈安好过去陪她,她才拿着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即将自动挂断的电话接起来。   安静了两秒,那头季星陈的声音响起来,声音很低。   “溪溪。”   林溪嗯了一声。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叫他,林溪听到他模糊说了句什么,然后一阵杂音,几秒钟后,季星陈的声音清晰起来,似乎迎着风。   “溪溪。”他重新叫了一声,“你在吗。”   他没等回话,自顾自又补了句:“我好想你啊。”   像是不经意吐露的喃喃自语。   林溪一怔,抿了抿唇,没回话。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回什么都显得多余。   季星陈似乎也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耳朵开始发烫,迅速转移话题:“你在做什么?”   林溪没说实话:“在家里。”   她说完这句,外面走廊突然传来几个护士和医生说话的声音,林溪把手机捂紧了一些,等脚步声远去,她才松了口气。   他离得太远了,没必要多一个人担心的。林溪想。   今天下午实在太兵荒马乱了,林溪一直紧绷着神经,直到这一刻才有些松懈下来。   她靠在墙上,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才发觉,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这个时间过于长了,于是林溪主动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季星陈闷着声音,半开玩笑那样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在想你嘛。”   直到发现了林溪的缄默,他才清了清嗓子,又说:“在想你们。”   话落,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惊讶道:“溪溪!”   林溪一顿,也跟着提起心,“怎么了?”   “我脚下有一只蟋蟀,它跳到我的拖鞋上来了!”   林溪提着的心又慢慢放下去,她想了想脑海中见过的蟋蟀的样子,却想不出季星陈现在遇见的那只蟋蟀的样子。   蟋蟀和蟋蟀长得应该也不一样吧?   季星陈一本正经地说:“它有一点黑,好丑,我把它放走了。”   “然后我的面前有两棵树,是我爷爷种的银杏,没我腿高,已经发黄快要死了。再往前走,有一个喷泉,只不过没开,右手边的矮墙上爬了很多叶子,我爷爷说那是花,不过我看见的都是叶子……”   季星陈很认真地给她描绘了一遍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林溪脑补出来,竟然觉得很萧条。   “你能想象出来吗,溪溪。”他说,“我想让你知道我在哪儿。”   林溪沉默两秒,还是决定把想问的话问出来。   “走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   手心的手机有些发烫了,季星陈垂下眸,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实在是太突然了。   那天晚上,季生平和他解释清楚后,季星陈第一反应就是,他不愿意。   他从小生活的家人朋友都在青山市,就算是只离开三年,他也一点儿都不愿意。   但是陈安好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爷爷很想你。”   于是季星陈就来了,他陪老人家喝茶浇花,玩了大半个暑假,在这段时间里也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再陪爷爷一段时间,我会很快就回去的。”他这样保证。   林溪愣了愣,说:“好。”   “要不要回来,你要为自己的未来想好再做决定。”   季星陈的耳根又开始发烫了,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只不过听起来还是有点闷。   “我回去就是在为未来打算的。”   .   挂了电话,季星陈坐在院子的石椅上编辑短信。   他给林溪发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那头很快回复了。   ——好的。你也是。   身后几声严厉的低咳声,季星陈收起手机,转头去看那两棵银杏。   “奇怪,怎么会又死了呢?”   又去看矮墙上的叶子,说:“这花颜色可真绿啊。”   成功把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季爷爷恨铁不成钢:“等开学你就给我乖乖去上学!”   季星陈扭头:“回青山市上学吗,我会回去的,只不过现在还想多陪陪您。”   季爷爷哼了一声,刚想说点让他乖乖留在这里上学的话,就听到他说:“等放了暑假,我还可以给您带回来一个园艺高手,她种什么都能种的很好。”   “……真的?”   季爷爷不太信,他种银杏,已经是第六次,无一不是失败而告终。   “真的啊。”季星陈挑了挑眉,“到时候什么都能给您养好,您只负责浇水就好了。”   “你就吹吧。”季爷爷是个聪明的老爷爷,他的身体很硬朗,一点都不老眼昏花,也不迟钝。   “那你上学怎么办?”   季星陈说:“等高三吧。”   “高三,我会来这边读最后一年的。”   .   林溪回去的时候,走廊里多了几个人。   是林溪见过的顾思义的后妈,以及他的爸爸,还有几个看上去像是保镖和助理一样的人。   他们正在听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话,乔尔则被林罄半搂着,站在角落里。   林溪跑过去,“没事吧?”   乔尔摇摇头,眼眶还有些红。   “医生说没事,说等会儿转移到普通病房才可以去探视。”   林溪点点头。   顾思义的爸爸穿着一身妥帖的西装,似乎是刚从公司赶过来,听医生汇报情况。   “是暴晒产生的晕厥,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最好再继续观察两天。”   “我就说没事的。”顾思义的后妈拍了拍顾爸爸的肩膀,“还让你多跑一趟,真是的……”   顾爸爸皱了皱眉,紧接着叹出一口气,指挥秘书,“等会儿找个护工来,好好选,挑个好的。”   秘书在旁边点点头。   眼看着人要走,乔尔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顾叔叔。”   林溪看到她的眼泪在眼底氤氲着,“你不进去看看顾思义吗?他醒过来应该会想见你的!”   顾爸爸眉头褶皱更深,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一旁的后妈在旁边道:“没时间了老公,你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   说完还斜过头不耐烦说了声:“她们小孩子懂什么。”   等到人全部走光,一旁的护士提醒她们。   “是要探视吗?病人醒了。” 第33章   病房里窗户关着,玻璃窗外的天空昏暗,顾思义正在盯着看。   林溪是跟在乔尔后面进去的,她们脚步放的轻,木质地板没发出什么声音,望向病床的时候,顾思义却已经看过来了。   他的脸白到几乎没有血色,嘴唇干的起皮,瘦削的手腕凸出,手背上还扎着针,无力的垂在病床上,却是笑着的。   乔尔一下停住,林溪看到她肩膀都抖了两下,好像重重呼吸了一口,张口声音放的很大,也掩饰不了那一丝颤抖的哭腔。   “顾思义,你吓我啊?”   质问的语气,明显的后怕。   顾思义笑起来,笑的很温柔。他抬起那只没有扎针的手轻轻招呼她们过去,“过来坐。”   然后有些费力地想要坐起来。   只是他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力气,乔尔擦干眼泪上去帮他,没好气地说:“你不要乱动啊。”   林溪拿了一个软垫放在他背后,能靠的舒服一点儿。顾思义闷咳了几声,哑着嗓子,还能生出开玩笑的心思。   “活着真好,倒下去之前差点以为要死了。”   “你还说!”乔尔原本有些平静下来了,被他这句话激的又是脸色一沉,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花来,又迷信地着急拿着他的手去拍床头的木质柜子。   “呸呸呸,快拍木头!”   林溪盯着她的动作,知道乔尔以前是从不这样迷信的。   顾思义冲她一弯嘴角,“别怕,我没事的。”   乔尔暼向窗外,眼眶还是微红的,嘴硬又心软:“谁管你。”   已经晚上了,从病房高层能看到外面川流不息的马路,霓虹灯闪烁,灯光倒映在玻璃上,热闹被隔绝在外面。   病房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是顾思义爸爸的秘书,她身后跟着一个有些瘦弱的女人,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秘书关切道:“感觉好些了吗?”   她挑着重点问了几句,又说了几句体贴的话,像是要记录下来随时等待给人复命那样。身后的女人被推出来介绍,“这是顾总给您找的护工,这段时间由她负责照顾您,有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乔尔呛声:“顾叔叔不来吗?”   秘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顾总这段时间比较忙,他一抽身肯定就会过来的。”   林溪看到顾思义嘴角的笑容淡了些,但是很快又重新勾起来,像不在意,礼貌回了声谢谢。   等人都走后,乔尔皱皱眉,又努力装作无所谓,“这有什么的,不来就不来嘛。”   她说:“你都有我们了,我会天天都来陪着你的!”   剩下的暑假时间里,林溪除了图书馆,剩下的时间都是和乔尔去医院。   晚上,林罄在洗手间卸着妆,又突然记起来,“小溪,你是不是要开学了?”   林溪正在给牛奶和小黑开罐头,闻言也愣了一下。   已经到八月底了,马上高一就要开学了。   青山市里的重点高中,离家有点远,林溪还没有去看过,当时约定好了,是要和季星陈一起去看的。   林罄问:“星陈是真的要回来吗?”   林溪说:“他说要回来,高三再去。”   “这样啊,有点不太好。高三压力很大,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成绩啊。”   林溪觉得是不会的,但是因为是她觉得,所以她还是给季星陈发了一条短信。   ——你想好清楚真的要回来了吗?   那头没回复短信,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林溪接通就听到他飞扬清朗的声音。   “当然回去啊,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开学前就出发。”   林溪说:“那好,那等你回来一起去看学校吧,听说很漂亮。”   电话里能听到少年毫不掩饰的愉悦的笑意。   “溪溪都没有去看过学校,是在等我吗?”   林溪愣了愣,她确实没有过要自己或者是和同学一起去看新学校的想法,季星陈不在,她自己过去也没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讲,于是林溪顺应了一句:“嗯,想等你一起去的。”   季星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翘起嘴角,“好啊。那我真开心。”   他这句话说的又低又沉,林溪的耳朵贴着听筒,就像是被他当面俯在耳畔说了这句话一样。   她默默把听筒离远了一些,然后取了只杯子去接水。   电视机里还在放着黄金档狗血剧,男女主经过重重误会考验,到最后一集依然抱在一起在大雨中深情相拥。林溪面无表情的看了两眼,在两人即将吻在一起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那头,季星陈的呼吸突然滞了两下,很明显和刚才不太一样。   林溪察觉,喝水动作一停,还没来得及张口问,林磬就在楼上催促她赶紧去洗澡。   她简单应了一声,回头再张口,却又突然忘记要问什么了。   季星陈在那头重重呼吸了两声,闷声说:“溪溪你先去洗澡吧,晚安。”   林溪愣了愣,也回了句:“晚安。”   然后这通电话就这么匆忙的挂掉了。   林溪觉得季星陈不太对劲,但也没有细想,她放下手机,刚想去拿衣服洗澡,却突然听到电视机里正发出啧啧作响的口水声。   她转头去看,高大的男主拥着娇小的女主,已经在漫天大雨中抱着难舍难分的不知道吻了多长时间。   黏腻火热,几近尾声。   “......”   电视机声音放的很大,所以刚才季星陈应该是听到了。   林溪表情罕见地空白了一瞬,耳根突然烧了起来。   林磬半天没听到她的动静,有些纳闷地从房间出来,即将走下楼梯。   林溪面沉如水,动作迅速地把电视机关死,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温热的蒸气还未散尽,林溪打开蓬头,面无表情地调到最凉的那一档,冰凉的水争先恐后喷出。   一头把她从脚底节节攀升的热气给浇死了。   .   “哟,出去打了通电话回来就生病了不是,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季爷爷带着老花镜,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报纸,不咸不淡地挑起眼皮看了季星陈一眼。   少年穿着棉质白t,露在外面的皮肤很白,那张俊俏的脸却微微发红,像是刚刚偷鸡摸狗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垂落在额前的刘海都濡湿了一缕。   左胸腔的那颗心脏跳的有点剧烈,季星陈控制不住,于是放空地倒在沙发上望着吊着华丽吊灯的天花板,沉默。   “和上次通电话的那个,是不是一个人?”季爷爷翻了页报纸,突然问道。   季星陈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突然有点想笑。   他也没想控制,于是就这么笑出来,喉结滚动两圈,像是酝酿了好久才从嘴里说出那两个字。   “对啊。”   季爷爷伸头看了会儿,觉得孙子表情有点莫名其妙的,有点讨人嫌,就不看了,重新看起报纸来。   片刻后,老爷子抖抖报纸,轻咳了两声。   “那行,那以后就跟人好好处。”   好好处。   .   顾思义出院那天,顾爸爸依旧没来,是安排了他的后妈来的。   女人涂着血红的指甲,带着墨镜,一头长发披在肩膀上,红色的嘴角咧起,叫护工把顾思义的东西收拾好,自己带着司机开了车来,要带他回家。   “你爸爸忙,就叫我来接你,晚上我们一家人去吃饭。”她话说的云淡风轻。   乔尔在一旁气笑了,她本来听医生说顾思义今天可以出院是很高兴的。   她直接扯过顾思义的胳膊,也顾不得旁的了,“阿姨不好意思,顾思义已经说了晚上要去我家吃饭的。”   女人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说:“是吗?那思义你就去吧,记得早点回家,我和你爸爸晚上都不回去的。”   等人都走后,乔尔扯着顾思义的胳膊要走。   却被顾思义轻轻抽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的一丝颜色也无,声音也轻飘飘的。   “对不起,我今天哪里也不想去。”   乔尔怔了怔,听他说:“我想回家了。”   林溪站在顾思义家不远处,看着人进去。   一旁乔尔皱着眉问:“他刚刚是生气了吗?”   林溪静默片刻,“应该只是不高兴吧,他可能会想一个人静一静。”   乔尔垂眸,数十秒钟后,她说:“那好吧。”   她情绪也不太高,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顾思义的事情,差点把季星陈忘了。   “季星陈是不是快回来了?”   就这两天这四个字林溪还没说出口,经过小白楼的时候,就见陈安好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急匆匆地往外走。   三个人正好碰面,林溪喊了一声:“陈阿姨。”   陈安好这才看到她们,她急得只应了一声,丢了平时的稳重,头也不回地往外赶。   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一样东西,陈安好没发现,被林溪捡到,喊了两声她竟也没听到。   乔尔拍了拍林溪,“你赶紧去给陈阿姨送去吧。”   林溪点头,到了南香大院门口的时候,陈安好已经坐上车了,索性车还没开。   陈安好神情恍惚,有些迟钝地看着林溪把手里证件塞到自己手里,才回过神来。   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谢谢你啊,小溪。”   林溪轻声问:“怎么了?”   “是你季爷爷,送季星陈去机场的路上,和别的车撞了。不过好在听说不是很严重,现在人送医院里去了,我得赶紧过去。”   车辆发动,缓缓驶离南回街。   林溪僵立在原地,与此同时,像是互相感应一样,手机微微震动,她收到一条短信。   ——溪溪放心,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03 22:57:07~2022-08-06 23:3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斐浅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高一开学当天,季星陈没能回来。   季爷爷身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老人家年龄大了,受了惊吓,现在精神不济,需要人照顾。   季生平打来电话的时候,陈安好没告诉他,怕他在边疆担心。   开学后一个月,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溪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拿出来看,是季星陈的短信。   她动动手指回了几个字。对面一个扎着麻花辫,脸上有些许雀斑的女孩子咽下一口饭,有些严肃地盯着她的动作:“你在给谁发消息?”   这是现在林溪所在的高一九班的班长,名叫易冰,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不太好接近,看起来总是清清冷冷的。   但是她却愿意一直跟着林溪,是因为当初竞选班干部的时候,林溪和她只差了一票。   易冰投了自己,而林溪投给了她。   两个人当初考进来的时候成绩差不多,也都不是话多的人,于是易冰有意无意接近林溪,本来以为彼此应该是差不多的人,后来易冰才发现,她们是不一样的,因为林溪是有朋友的,她经常能看到一个明艳的漂亮女生和一个清瘦隽毅的男孩子来找林溪。   青山附中是重点高中,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但是学生们大多自觉,有偷偷带手机的行为老师们一般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溪顿了顿,回答:“一个朋友。”   易冰往嘴里塞着饭,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溪发完短信,把手机收起来,没把那句“我是班长,以后咱们班不允许带手机”说出来。   吃完饭,易冰不打算去宿舍休息,她是住校生,但是中午一般都会去班级做题。   她叫上林溪,打算两个人一起去,经过教学楼拐角的时候,林溪却突然看到乔尔和顾思义站在一起说话,旁边还站了两个有些尴尬的女孩子,林溪不认识。   易冰认识乔尔,也跟着停下。   他们三个人似乎不怎么愉快的样子,林溪回头,对她说:“我今天中午不回教室了,你先上去吧。”   易冰隔着镜片审视了她两秒,才慢条斯理地说:“好吧,那我自己去了。”   乔尔老早就看到林溪,但是她此刻无暇顾及,表情很冰冷。   “顾思义,你再说一遍。”   将近十一月份的天气,天气已经逐渐变凉了,但是还不至于太冷,别人都是短袖加外套这样的搭配,顾思义已经开始穿毛衣了。   他自从医院出来以后似乎更怕冷了,也更加瘦,脸上还是一丝血色都没有,苍白地同乔尔对视着,甚至不久后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看她。   乔尔冷笑了一声:“我哥?哈,谁是我哥?”   顾思义干燥的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乔尔的目光彻底冷下来,她望向那两个待在旁边有些尴尬的女生,“他刚才说谁是他妹妹?”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感觉不能再待下去了,也没回答问题,匆匆说了句再见就互相牵着走了。   顾思义终于开口,嗓音低哑。   “乔尔。”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的。”   他笑了笑,“以前不都那样吗?虽然我……但是我以后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乔尔气笑了:“谁用得着你保护?你这样能怎么保护我?顾思义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顾思义眸光黯下来,没有回答。   乔尔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半天等不到答案,她恶狠狠说了句:“顾思义你是笨蛋吗?!”   说完她就径自从顾思义身边跑开了,擦肩的那一瞬间,有眼泪从她眼角落下来。   林溪看了顾思义一眼,刚要去追,被顾思义叫住。   林溪冷静地说:“你不应该对乔尔说这样的话。”   顾思义垂着头,嘴角强撑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哑声说:“我知道。”   中午时间的教学楼静悄悄的。楼梯拐角处只站着他们两个人,顾思义的声音显得又空又旷。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林溪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上小学的时候的某节体育课,顾思义透过玻璃窗,看着在操场上体育课的那些学生,笃定又自信地说:“等我病好了,我也能和你们一样下去上体育课。”   距离那很久以后,同一个少年,捂着自己的心脏,告诉林溪:“我好不起来,也什么都帮不了她,只能用这种蠢办法。”   好让她不要太喜欢我这个连健康都做不到的人。   真的没办法。   .   时间进入十一月,天气逐渐变冷,林溪想起来,似乎快到季星陈的生日了。   她的生日在九月,比季星陈大了两个月。   林溪想着,不知道季星陈能不能赶在生日之前回来,又不好问他,于是打算先准备好礼物,如果没在生日之前赶回来的话,就等他回来再送出去。   林溪是个不太会准备惊喜的人,但是她发现似乎她每次送出去的礼物都能够让季星陈惊喜。   今年还没想好送什么,课间,易冰过来找她,林溪罕见主动问:“你知道送人生日礼物,送什么比较好吗?”   易冰有些意外,不答反问:“你要送谁礼物?”   林溪说:“一个朋友。”   易冰追问:“什么朋友?是上次你发短信的那个?”   “对。”   “他对你很重要吗,男的还是女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的问题过于密集,林溪怔了怔,抬眸看她。   易冰才反应过来,她不着痕迹地把林溪的目光躲了过去,然后似是开玩笑一样,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多朋友?”   “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我没有送过。”易冰最后说。   想了一天也没有想出来,林溪决定去学校周围的店铺转一转。   附中门口有一家店,生意挺好,叫“遇见你”。   晚上还有晚自习,所以留给林溪挑礼物的时间不多。林溪拨开帘子钻进去,浑身的冷气顿时消失一大半,很暖和。   里面穿着校服的学生很多,林溪甚至还看到几对光明正大牵在一起的情侣,在不允许恋爱的戒备森严的学校门口,趁着不上课的这点闲暇时光,坦然又隐秘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一点时间。   有售货员迎上来,笑着问她想要点什么。   林溪迟疑了一下,刚想问送朋友生日礼物送什么比较好,身后就有一道男声响起来,试探着喊了她一句。   “林溪?”   林溪回过头,看到人还有些意外,在脑海中搜罗了一下名字,她想起来:“徐阳。”   徐阳笑了笑,“是我,你还记得。”   林溪点点头,然后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们原本也不太熟,林溪不知道他也来了附中。徐阳旁边还站了一个女生,长发高挑,正默默上下打量着林溪。   “你自己来的吗?要买什么东西,我可以一起帮你找。”徐阳说。   林溪摇摇头,“我随便看看。”   “那要不要一起去喝点东西,你要喝奶茶吗?我请你。”   “不用了。”林溪礼貌地说,“你们去吧,再见。”   她在店里逛了一会儿,没选到什么合适的心仪的东西。   正打算回去,手机响起来,是季星陈的电话。   “溪溪。”他那头很安静,“你在做什么呢?”   林溪说:“在外面。”然后问道:“你那边情况好些了吗?”   季星陈嗯了一声,然后说:“溪溪,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过年之前可能都回不去了。”   林溪一愣。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她轻声问道。   “就是,有一点事情,可能暂时都回不去了。”季星陈说的很含糊,林溪觉得电话里他的声音也情绪不是很高。   林溪推开店里挡风的帘子走了出去,冷风即刻扑面而来,吹动她的头发。   她站在遇见你门口最高的那节台阶上,垂眸盯着地面,长睫微动,脸上没什么情绪。   “溪溪?”季星陈没听到她的声音,又喊了一声。   林溪回过神,应声:“嗯,我在听。”   “对不起,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林溪平淡地说,“那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辛苦。”   “好。”   挂断电话以后,林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晚自习前放的轻音乐开始响起来,她才把手机放回口袋,也没再去别的店里看,直接回了学校。   十一月十七,季星陈生日当天,是周末。   林溪躺在床上,长发披散,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钟,季星陈给她发了条短信。   ——溪溪,我在看星星,离我很近。   林溪想了想,没有回复。等到七点整的时候,她给季星陈拨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重复着这句话,林溪愣了愣,以为季星陈还没有起床。   手机可能忘记充电了。林溪想。   吃完饭早饭,她给季星陈发了条短信,就放下手机去做题了,直到中午,依然没有消息。   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提示关机。   林溪皱了皱眉,等到林罄中午下班回来,她用林罄的手机给陈安好打了个电话,同样的,也是关机。   这一天里,不管是季星陈还是陈安好,电话都没有再通过。   晚上九点,林溪有些心神不宁地给牛奶弄狗粮,手机就放在一边,当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把倒了一半的狗粮放在一旁,然后去接。   看到是季星陈的电话的时候,林溪松了口气,接起来,少年微哑低沉的嗓音近在耳畔。   他说:“溪溪,现在可以出来吗?”   林溪一愣。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季星陈笑道:“我在老槐树下等你。”   林溪随便披了件外套拿了钥匙就要出门,林罄叫住她,“下雪了,这么晚了去哪里?”   “季星陈好像回来了。”林溪回头说了这么一句。   从家到老槐树下的距离不远,林溪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树底下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他穿了件黑色的大衣,撑着把伞,在漫天大雪里被遮挡了面容,看不真切。   林溪缓缓停下,在季星陈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隔着距离静静望着他。   季星陈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把她笼罩在伞底,皱起眉,低声道:“怎么穿的那么少?”   他摘下手套给林溪带上,又把林溪外套带的帽子认认真真给她戴好,看到林溪发着呆的样子,弯了弯眼睛,一如往常。   “溪溪,我回来了。”他说。   林溪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半晌才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星陈牵着她走到老槐树下,收了伞,说:“原本就是打算这几天回来的,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不过我刚刚下飞机开机,才看到你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季星陈弯腰和她对视,“让你担心了是不是?”   说着又把围巾给她掖了掖,“穿这么少。”   “溪溪冷不冷,我抱抱你好吗?”   林溪呆呆的被他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少年微弓着腰,小心翼翼把少女抱进怀里,下巴贴着她耳侧,轻声把真话吐露出来。   “我真想你。”   少年身上有种清冽干净的气息,林溪睁着眼睛,被那温热包围,感觉身体的寒意逐渐消退。   雪越下越大,这是2009年的初雪,在黑夜中翩然落下,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   林溪眨了眨眼睛,问道:“季爷爷身体好些了吗?你这么回来,会不会压力很大?”   “爷爷身体已经好多了,我回来也不会有压力。”   季星陈轻轻放开她,漆黑的目光中似乎藏了星星,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不是为了谁回来的。”   是因为你们都在这里,所以季星陈很想回来。   自愿回来。   林溪看着他,嘴角乍然间浮现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少女长发乌黑,眉眼间安安静静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生日快乐,季星陈。”   “今年的生日礼物,我要送你一个愿望。” 第35章   “是许什么都会实现的那种愿望吗?”季星陈问。   林溪想了想,“你如果许要天上的星星,我可能做不到。”   “那我不要星星。”季星陈看了她一眼,手握成拳抵在鼻尖轻咳一声,耳尖在冷风中微微发红,“我只想要月亮。”   林溪迷茫着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还在下雪,哪里有月亮。   再说了,要月亮这样的愿望要怎么帮他实现?   好在季星陈只是开玩笑而已。他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又翘着嘴角扯扯她的衣角。   “那愿望我留着,以后在许,行不行?”   林溪点点头,又问:“你现在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季星陈直勾勾看着她,脸上蓦然浮现出一个璀璨夺目的笑容,顾盼生辉。   “有啊,只不过现在太早了,我得再等等。”   .   雪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才停。   林罄准备好了早饭,放在锅里温着,自己已经去上班了。   林溪盛了点粥出来,还没走到饭桌前,门铃就响了。   季星陈放大的俊脸探进来,亮出一口白牙。   “溪溪吃饭没有,我们等会儿要一起走。”   林溪望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确定现在才刚刚六点。   周一不用上早读,哪有这么早的学,她放任季星陈走进来,自己坐到饭桌前慢吞吞吃起了早饭。   季星陈把一旁刚睡醒耷拉着眼的牛奶抱起来,给它喂水。   牛奶现在已经是一条年龄很大的狗了,它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总是喜欢趴着。   小黑蜷缩在季星陈脚边,睁着一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溪吃饭。   季星陈给牛奶喂完水,又把它放回去,牛奶翻了个身,继续趴在垫子上睡觉了。   林溪还没吃完,季星陈坐回她旁边,看她吃饭。   被人盯着吃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林溪很快就吃不下去了,她放下勺子,“为什么一直看我。”   季星陈托着下巴,一脸无辜,又很理直气壮:“我在发呆。”   “我刚刚在想,到底要许什么愿望。”   林溪觉得吃好了,把碗端到厨房,随意问:“你有很多愿望吗?”   “没有很多,只有一个。”   “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季星陈抿嘴笑起来,语气轻柔。   “因为我希望,我许下它的那一刻,也能实现它。”   古古怪怪的。林溪想。   她擦干手上的水,平静地问:“那你还要一起走吗?”   “当然啊。”   “那走吧。”林溪走到沙发上提起书包,看了他一眼,“现在我就帮你实现它。”   季星陈愣了一下,随即翘起嘴角,“溪溪你竟然耍赖?”   高她一头的少年很容易挡在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林溪对上季星陈一张放大的俊脸,见他煞有其事地盯着自己,“让我看看,脸红没有?”   林溪冷静地一手捂住他的眼睛,“没有,走了。”   回应的是少年低低的笑声。   .   上午第一节 课下课的时候,九班的小喇叭就急匆匆从外面回来,大家便都知道,又有新的消息要爆出来了。   小喇叭名叫李顺耳,大家一开始都叫他顺风耳,只不过后来有一次他竟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支唢呐,并且吹的还有模有样,让人震惊,再加上学校有什么事情他总是第一个知情,于是大家就给他改了绰号,叫他小喇叭了。   班里跟他最要好的那几个男生连忙凑上去,边嗑瓜子边问:“学校又有大动作了?什么情况,快说!”   小喇叭有个坏毛病,就是叙述情报的时候总要高声故弄玄虚一番,高中的男生总喜欢吸引周围人的视线,以便哗众取宠。   眼看人快要散完他才进入主题,声音放低,神秘地说:“咱们班要来新同学了!”   顿时围着他的一群人哄然退散,去了一大半,有个胖胖的男生嗑着瓜子藐视道:“我还以为什么情报,就这?”   还剩下几个好奇心重的,视线飘忽,小声问:“美女么?”   李顺耳说:“帅哥哦,超帅!”   于是剩下那几个也一齐变了脸色,盯着他唾弃道:“滚!”   说着就一个人也不留了。   林溪从门口接水回来,经过他们刚好听到,拧着瓶盖的手顿了顿。   易冰从她身后走上来,说:“不会是早上带着你来的那个吧?”   林溪看向她,易冰推了推眼镜,目不斜视走回位置上,拿出一张表,低头边填边说:“我看见了,早上他骑车带着你。”   她填完把表塞进书桌里,抬头带着审视地问:“这就是你发短信的那个朋友?还要来我们班?”   她的语气让林溪下意识皱了皱眉,很快又平复,解释了一句:“他只是有事晚一点入学而已,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个班。”   很快就打预备铃了,只剩下几个女生还在小声讨论着。上课铃响后,约末过了两三分钟,周温雅才踩着高跟鞋姗姗来迟。   她站到讲台上,往下扫了一圈。   班里的人虽然刚刚都说不在意,可真到了现在还是有一些好奇的。于是周温雅就看到这些祖国的花朵一朵朵伸长了脖子使劲往外看,她攒着眉,重重咳了一声。   于是花朵们顿时正襟危坐,不敢动了。   很好,威严还是在的。   周温雅这才转向门口,喊了声:“新同学,进来吧。”   季星陈进入教室的那一刻,易冰下意识回头看了林溪一眼。   少女靠在座椅上,清凌凌的一双眼睛看着讲台上,清冷又疏离,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两样。   班级里爱闹男孩子看清楚新同学的脸,吹了个口哨,起哄道:“哟,新同学帅哦!”   他一说完,班级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跟着说:“这是来我们班当班草来了吧?”   十六七岁的男生正是爱搞事情的年纪,话里话外全是调侃,却不带恶意。   季星陈笑了笑,他懒散的站在讲台上,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一处,回应了一句:“当班花我也没意见。”   顿时全班哄然大笑,周温雅无奈地敲了敲黑板擦也没能给压下去,索性就不管了。等过了一会儿,简单介绍完新同学的名字后,她在班级里打量着,喃喃道:“给你安排在哪里坐呢?”   季星陈看了林溪一眼,认真地说:“周老师,我想坐班级第一旁边。”   周温雅愣了一下:“为什么?我看过你成绩也很好啊?”   “因为我的目标是超过班里第一名,成为年级第一。”季星陈散漫地说。   “新同学有志气!”李顺耳高喊一句。   林溪感觉班里大多数目光都朝她这里看过来了,她静了静,不知道怎么就回了一句:“你超不过我。”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班人听到。   班里静了一秒,然后就更加热闹,起哄声此起彼伏。季星陈翘了翘嘴角,道:“周老师?”   周温雅有点头疼,犹豫了片刻又觉得成绩好的学生之间有竞争也行,于是就这么答应了。   季星陈等原来林溪的同桌收拾好东西离开后才慢悠悠坐下,少女没有看他,只拿出上课要用的书,抬着下巴在看黑板。   班里气氛渐渐静下来,上课十分钟后,林溪突然感觉自己的校服被人轻扯了一下,她偏过头,就看到季星陈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好啊,新同桌。   李顺耳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他眯起眼睛,本来就小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看着坐在一起养眼的不行的两个人,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两人,一定有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李顺耳,大聪明! 第36章   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的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大多都走光了,林溪还坐着没有动。   季星陈扯了扯她的校服外套,“溪溪,一起去吃饭了。”   林溪这才放下笔,跟着他站起来。   他们一起到食堂点了几个菜,刚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上课前在班上起哄的几个男生也打完了菜,闹哄哄凑了一堆,选了个离他们不远的桌子。   “诶,新同学,一起吃吧?”李顺耳挥手喊了一声。   他旁边一个小麦肤色的男生把他拉回来,道:“人家是要跟第一名竞争的,你个渣渣瞎凑什么热闹。”   旁边还有个男生打量了一下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纳闷道:“这才上了一上午的课,他俩就这么熟了?都能坐在一起吃饭了。”   说话的男生叫周允言,他叼着筷子左看右看又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   季星陈眼皮都没掀,他神态自若地把自己盘里的排骨夹给林溪,又从她盘中把宫保鸡丁里的花生都夹到自己碗里,很熟练的样子。   林溪偏头看了他一眼,季星陈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知道,溪溪不爱吃花生,对不对。”   林溪一怔,除了林罄,这个挑食的习惯她没和任何人说过,季星陈也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星陈想了想,说:“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妈在超市抽奖中了800块钱,请我们吃烧烤的那次吗?”   林溪记得,那次超市搞活动,陈安好中奖后买了好多零食回来,她和季星陈一起吃了整整一个月才全部解决。   “就是那次。我妈点了煮花生,上桌的时候老板放到你面前了,你一次也没有动过。”   说完他偏头看了林溪一眼,低声说了句:“这些事情,我都记得。”   李顺耳咬着筷子看着他们:“大庭广众,众目睽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小麦色皮肤的男生正埋头吃饭,闻言抬头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你老是注意他们干什么?”   周允言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知道?”   小麦色男生:“什么?”   “他暗恋林溪啊,从开学那一刻,一见钟情。”   李顺耳的脸顿时爆红,“你给我闭嘴,瞎说什么?”   小麦色男生呛了一下,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你真敢想。”   李顺耳脸红的能滴血:“你们懂什么?我这不叫暗恋,只是欣赏。”   “她是全市第四考进来的,我只是对她很崇拜,很欣赏,很单纯的!”   周允言暼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下去。   “再说了。”李顺耳低下头,“这个世界上所有长得比我高的女生,都只能当我的女神。”   他严肃地说:“我是永远都不可能喜欢她们的!”   小麦色男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照照镜子吧兄弟。”   他声音大了,引得食堂周围的好些同学都看过来,易冰端着打好的饭,经过他们时脚步顿了顿,她环视一周,然后直接走到林溪吃饭的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她们从不会约好一起吃饭,林溪一般都是自己吃,偶尔易冰会过来找她,但大多时间不会。   但季星陈却微微蹙起眉,他不喜欢和林溪在一起的时候有陌生人打扰。   但这是食堂,是公共区域。林溪抬头,有些意外,易冰跟她对视,又看了季星陈一眼,顿了两秒,她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当然可以,你想坐就坐。”   易冰点点头,埋头开始吃饭。   对面两个人没再发出什么声音,偶尔只有餐具发出的碰撞声,除此之外很安静。   易冰却鬼使神差地透过反光的镜片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愣了一下。   林溪正安静地吃饭,一旁的少年就这么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她。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季星陈突然动了动,视线直直朝她这边投射过来,不带情绪。   易冰在心里咯噔一声,快速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这顿饭结束的很快,下午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课间上课之前,周温雅突然来到班里,表情有些严肃。   “同学们。”她直入主题,“今天在隔壁的高中发生了一起事故,具体是因为学生压力太大,导致跳楼轻生。”   顿时一片哗然。   周温雅停了停,她扫视一圈,然后郑重地说:“这是一起非常悲痛的事件。老师想告诉你们,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学习固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老师希望你们无论在何种境遇下都可以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有轻生这样的念头。”   林溪听到“轻生”两个字的时候拧了拧眉。班里的人都在窃窃低语讨论,易冰被叫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张表。   从第一个人开始传,那人看了一眼就喊道:“学校要开文艺汇演?!”   李顺耳第一个跳上去把表抢过来,自己盯着看了一遍,嚎了一嗓子,“靠,是真的。”   “是因为害怕我们压力太大,所以才这么突然,想让我们放松一下吧?”   他们声音实在太大,易冰动了动嘴唇,想提醒他们小声一些,开口时又收了回去。她回头,林溪正跟季星陈说着什么,表情淡淡的,却听对方讲话听的很认真。   季星陈说:“溪溪会弹钢琴,要不要报名?”   林溪五岁刚搬来的那一年,有一次季星陈去找她,推开门,看见过林溪弹琴。   他记得当时自己凑上去,眨眨眼睛问:“溪溪你会弹钢琴啊,好厉害!”   林溪回头,黑白分明的眼底是一片寂然的冷漠,她一句话没说,直接把钢琴盖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从那以后,季星陈再也没见到过那架钢琴,也没再听到过她弹琴。   他眼睛亮了亮,“我们可以一起报名钢琴合奏!”   林溪的手指蜷了蜷,她垂下眼,声音有些冷淡:“我忘记怎么弹了。”   季星陈一怔,随即道:“哦,那没事的。”   在桌子下面,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林溪的手背,点了两下,像是在敲门。   “等溪溪什么时候想弹了,我再教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弹了。”他抿唇笑了笑,“溪溪弹钢琴真的很好听。”   等到表格传到他们手里的时候,上面的参赛项目已经被填的五花八门了,李顺耳那丑的很醒目的字体放在最中间,把“唢呐演奏”四个大字占满了四分之三的位置。   最下面还有一格空,写的是全年级共演。   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林溪正看着,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易冰站在桌前,往上推了推眼镜。   “刚刚周老师还布置了一个任务。”   “这个话剧每个班级都要选人出来参演,所以咱们班也得找几个。罗密欧的选角还没有定。”   她眼珠转动,最后落在季星陈身上。   “周老师说想让你来演。”   .   下课时间,接水的地方,有几个女生围在那里讲话。   “阿岚,话剧的女主角定了没有,是不是你啊?”   褚岚把装满热水的杯子盖好,想了想,道:“应该是吧。”   “老师是不是已经通知你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褚岚拧瓶盖的手一顿,刚想否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最后肯定是她来演啊,褚岚想,没必要再解释。   “那男主角是谁啊?阿岚你和徐阳关系这么好,是不是他?”   褚岚无奈地说:“不是他,他演不来话剧。”   “听说是九班刚来的新生,长得很帅啊,听九班的学生都说好像是他来演。”   “是谁?”   “好像叫……季星陈?”   .   晚上,小白楼。   季星陈拿出自己刚洗出来的照片,摆在床上,兴冲冲地指给林溪看。   “你看溪溪,这就是我爷爷家的院子。”   林溪拿起一张,仔细看了看,道:“这盆花好像是被 | 干 | 死的。”   季星陈附和着点头,“还有这棵银杏也是。”   “怎么没有浇水?”   “因为爷爷觉得植物都要自己生长才能显示出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林溪看着他,没说话。   “好吧。”季星陈歪了歪头,“是因为他平时太忙了,老是忘记给它们浇水。”   林溪这才收回视线。   季星陈弯起眼睛,突然说:“溪溪,等到放暑假,我们一起去爷爷家里好吗?”   林溪抬眸:“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啊。”季星陈嘴角噙着笑,“而且我爷爷也想让你过去,他想见见你。”   “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就去吧,好不好?”   他的眼睛好明亮,眼角眉梢都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定是灯光太亮了,林溪觉得。   她下意识往天花板看了一眼,再回过神的时候,声音自己从嘴巴里发出来,她没控制。   就一个字,被她说的直白干脆,林溪听到自己的声音,她说。   “好。”   .   文艺汇演准备的很仓促,留给排练的时间不多,李顺耳每天都在班里扯着嗓子嚎,“我想穿越回报名那天打死当时的我自己。”   “我也想打死现在的你,能不能别嚎了。”周允言在旁边幽幽说了句。   李顺耳哭丧着脸,气短又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脸朝着班级门口。一睁眼,他就看到门口站了个女生,散着头发,在朝班里看。   褚岚是自己来的,她想过来和饰演罗密欧的男生先认识一下。   她在九班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了,一直没有看到她们口中的很帅的男生,只听见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说后悔报名。   她抿了唇,看着那个男生,眉头纠结地蹙起来。   这就是罗密欧?   李顺耳下意识坐好,确定女生是在看着自己后,问道:“同学,你找谁啊?”   褚岚想了想那个名字,道:“我找季星陈。”   “哦,季星陈啊,他和林溪出去了。”   褚岚这才松了口气,她刚转身要走,迎面走来两个人,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挺拔俊俏的少年旁边站了一个高挑的女生,两人模样都很养眼。   女生褚岚有点熟悉,冷淡的侧脸,没有情绪的眼睛,直直跟她擦肩而过。   他们两个似乎刚刚说了什么话,少年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李顺耳下意识喊了一句:“诶,季星陈!”   季星陈望过去。   “你旁边那个女生找!”   季星陈停下,回头,正好对上褚岚转过身来的视线。   褚岚顿了顿,直白道:“听说你要饰演罗密欧。”   她抬眸,语气低下来:“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认识一下。”   如果是这样的男生的话,褚岚觉得自己可以选择主动一下。她心想。   季星陈却淡声说:“我不演,你找错了。”   褚岚愣在原地。   季星陈说完这句就直接转身,甚至都没有问她是谁,仿佛对她是谁毫无兴趣。   他干脆利落地跟上已经进到教室里的女生,像小学里幼稚的坏男孩一样伸手拽了一下女生的头发。   女生偏过头,好像看了他一眼,男孩子就弯起眼睛,凑近跟她说了句什么。   然后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女生的头发。   动作轻柔,跟刚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7章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原因不愿意演呢?”   办公室里,周温雅有些头疼,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觉得真的很难管。   她试着劝说,“你刚来,对同学们都还不熟悉,刚好可以借排练的机会和周围的同学好好认识一下。”   “话剧排练比较耽误时间,我还是只想好好学习。”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   借口充足,理由充分。   周温雅憋了口气,盯着季星陈不怎么走心的脸,半晌才幽幽道:“好好学习当然是好事,当然你有想好好学习的心是好的,但是不能一味的只想着学习,只想和别人竞争对吧?还是要劳逸结合的。”   她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自己班里有自己主见的学生,果然她说完这番话季星陈就低头沉默下来,像是在反思。   周温雅刚想趁热打铁,就见季星陈抬起头,有些苦恼的样子。   “可是我怕我去排练了,林同学背着我偷偷学习了怎么办?”   “……”   “所以我还是不能参加。”季星陈笑了笑,作势要走,“那我先回去了周老师。”   “等等!”周温雅把他叫回来。   耳畔是校领导指派的任务,必须完成!   周温雅面沉如水,快速说:“林溪虽然是班里第一,但是她性格比较内向,也需要多和周围的同学交流,你和她竞争,倒不如和她一起合作一场,互相进步怎么样?”   季星陈听了半天,直到听到这里才微微抬首,“合作什么?”   “话剧啊。”周温雅像是觉得非常可行,“你们一起把这部话剧合作好,我相信,这一场下来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   说完她也不等季星陈的回答。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   .   “所以到底是不是新同学演罗密欧啊?”李顺耳坐在位置上,抓耳挠腮坐不住,频频动来动去。   他同桌被他不小心碰掉笔,烦躁地啧了一声,警告他别动,他这才收敛一些。   周允言暼他一眼,“连你都不知道,那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况且你着急什么,反正又轮不到你。”   话落,班里适时传出低低的偷笑声。李顺耳顺手拿过桌子上的书就朝他那边丢了过去,这一丢,就丢偏了,没砸在周允言身上,越过他,掉在了易冰那里,嗑到了她的桌角。   李顺耳紧张地立刻道歉:“对不起班长!”   他跑过去把书拿回来,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的。”   易冰一直没抬头,他也没走,就这么杵在她桌子前,一时间班里安静的过分。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这里,易冰过了一分钟才抬起头,脸色有些难看。   她拳头紧了握,握了又松,然后说:“可以尊重一下我吗?”   一室静默。   李顺耳愣了一下,随即紧张的冒汗,“啊我真不是故意的班长,对不起,对不起。”   易冰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很阴沉,她没再说话,李顺耳也不敢走。   这时候上课铃声已经响起来了,林溪刚刚去给乔尔送了趟东西,踩着铃声响的点走进来,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坐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回头,把手拢在嘴边,小声说:“你看易冰。”   林溪下意识看过去,女生又说:“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林溪这才隐约感受到班里低压的气氛。   窗口处男教师的身影快速穿过。   林溪顿了顿,清冷的嗓音响在教室里,是纯粹的提醒。   “老师来了。”   李顺耳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小声道了几声歉,然后抱著书快速溜到了自己位置上。   易冰面无表情地拿出书,余光不经意扫到李顺耳那里,他正在朝林溪的方向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句谢谢。   .   文艺汇演提上日程,各班的参赛学生都会趁着闲暇时间去排练。   只有话剧团,风声一会儿一个样,这次又有人传,说校领导已经选好了人,就差正式通知了。   “我去办公室的时候亲耳听到的,说朱丽叶不是褚岚演啊,是九班的林溪,已经定下来了。”   “不是吧,不是已经定了褚岚,怎么又改了?”   “一直也没定啊,之前的都是瞎传的吧。”   林溪和乔尔一起排队打饭,就听到后面的同学这么闲聊了几句。   乔尔把手搭在林溪的肩膀上,半揽着她,脸凑近了看,奇异道:“你要去演话剧?”   林溪眼珠微动,落在她脸上,似乎也有些意外的样子。   “我要去演一棵树吗。”   乔尔趴在她肩膀上,稀奇道:“咦,有进步有进步,你竟然会开玩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季星陈现在天天往外跑,密谋什么大事呢?”   林溪诚实道:“我也不知道,他也没和我说。”   食堂的队伍排的很长,一些已经打完饭的学生已经找了桌子在吃了。褚岚和徐阳坐在一起,听他问:“你们话剧要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徐阳对这些不太关注,因此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话剧的事情。褚岚挑香菜的动作一顿,随后语气自然地说:“我不用排练了,主角换人演了。”   “哦。”徐阳随口问了句,“换成谁了?”   “九班的,叫林溪。”   说完褚岚状似无意问:“你不是认识她吗?之前还和她说过话。”   徐阳吃饭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朝排队的队伍里看去。他早就看到了,少女在排队的一众队伍里显得冷淡又出挑。   他看了两眼才敛下眼睫,“是认识,初中一个学校的。”   褚岚察觉他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往后面看过去,神色淡下来。   “是吗?那还挺巧的。”褚岚想了想,嘲讽地笑道,“她认识的男生还挺多。”   “能让学校选她当话剧主角,她家里应该挺有实力的吧。”   徐阳下意识皱了皱眉,“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褚岚冷笑,“你跟她很熟吗?”   徐阳下意识解释了一句。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褚岚听完也是一愣,还没做出反应,身后有一个女生“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餐盘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去,易冰拿出纸塞给那个被她殃及的女生,道了句歉。   她抬眸飞快地朝林溪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后,又立马移开。   女生还在抱怨,几乎要哭出来,易冰却没再停留,她推了推那副宽大的眼镜框,等到有人来收餐盘以后,直接转身走了。   .   晚自习,外面天已经全黑下来,教室里灯光大亮,上了一天的课,大家都有些疲惫。   班长被叫去办公室了,回来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宣布:“周老师刚刚说话剧取消了,改成全体大合唱。”   底下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有人在问:“啊?怎么这么突然。”   也有人说:“大合唱也好,这样参与的人就更多了,话剧演不好会很尴尬的。”   “那要选什么歌,定下来了没有?”   有人不停收集意见,问了一圈后又回头问林溪:“你们想唱什么,合唱的歌应该很好选吧?”   讲台上,易冰遥遥望着他们这边,看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下来,没参与这场全班都在讨论的问答。   文艺汇演的当天,选在了周五,当天又下起雪,厚厚铺了一层,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为了统一服装,彰显朝气,学校要求他们穿着校服,头发扎成统一的马尾,露出额头,这对于有刘海的女生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   “为什么要掀刘海啊!”前排有人抱怨,“谁跟我换个位置,我没有刘海拍照肯定丑死了,我要去后面。”   女生硬是从最前面窜到最后一排,挤到林溪旁边,林溪往旁边挪了两下,给女生腾出一点空。   后排人本来就多,这下又多了一个人出来就更挤了。   林溪感觉自己的手背都快要碰到旁边的人了。因为穿的少,她的手有些凉,于是尽量把手贴在身边,没过两秒,旁边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来握住了她。   “溪溪手好冰,我帮你暖一下。”季星陈冲她眨眨眼睛,“没事的。”   后方隐秘而黑暗的地方,他们这个动作谁也没有发现。季星陈说完后就转过头去,直视着前方,脸上看起来很自然。   但是从侧面看他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弧度,眉眼被光影打下来显得很深。   后台开着空调,人多很快也不觉得冷了。直到上台的时候,表演厅很大又空旷,即使几台空调一起运作,穿着校服也绝对不会觉得暖和。   强烈的灯光猛地打在他们身上,林溪身体僵了僵,眨了下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到季星陈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点。   伴奏声响起,所有人都开始唱。   众多少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低沉又整齐。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人群里,敞着一扇门。   我迷朦的眼睛里长存。   初见你,蓝色清晨。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   男生清润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溪跟着唱出接下来的歌词,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台上的他们。   林溪被握着的手突然就热起来。   结束以后谢幕,再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黑了。有爱热闹的男生招呼,“明天又不上课,咱们一起出去聚个餐呗。”   说话的是四班的一个男生,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但是同意的人很多。   十六七岁的年龄好像就是这样的。好像就因为他们共同做了同一件事,所以即使叫不上名字,也可以称得上是朋友,路上见面的时候也会互相笑着打招呼。   周温雅也笑了,她从包里把钱包拿出来,取了几张纸币,递给易冰:“这顿饭老师请你们,让班长带着你们去,不要玩儿太晚。”   有人起哄道:“周老师一块儿去吧。”   周温雅挑了挑眉,“我去了你们就要后悔,我猜你们肯定会有很多老师不能听的小秘密要讲吧?”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易冰攥着纸币的手紧了紧,她垂眸:“周老师。”   “嗯?”   “今天有点儿太累了,我想早点回家休息了。”   周温雅一愣,也没强求。她巡视一圈,找到林溪。   “那就让林溪带着你们去,你看着他们,不许乱跑去危险的地方。”   林溪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易冰,正对上她面无表情投射过来的视线。   ……   几句话就这么说定了,一个小时后校门口那家烧烤店里集合。   阴沉的天空,大雪纷纷落下,天色将晚不晚,学校里变得很空旷。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整条路上就还剩下两个人。   乔尔刚才从观众席上出来找他们,说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顾思义隔着几步路的距离跟在她后面,瘦弱的少年有些局促地站着,见林溪看他,他勉强扯了丝笑容出来。   “我今天就要喝酒,谁也不能拦着我!”乔尔大声喊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顾思义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跟她说句什么,但是乔尔没有看他。   他眸光黯下来,呼出一口气,有白雾飘出来,消散在空气里。   “你去我也去。”他最后说。   “谁要你跟啊?”乔尔说,“不要跟着我。”   顾思义沉默下来。   但是临走的时候,他依旧跟在乔尔的身后,乔尔看上去气的不轻,但不知道是不是路太滑了,她走的很慢,像是为了刻意在等某个人。   林溪知道,乔尔这次是实打实的真的生气了,他们两个还没有和好。   但是她也舍不得把顾思义一个人丢下。   倔强又心软的姑娘。   还剩最后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们慢慢从学校里逛着走出去了。   北方下雪是不打伞的。   林溪小时候刚搬来的第一年,一到冬天就会搬着一把凳子去阳台看雪,她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阳台一看就能看上一整天。   很快伞面就会积累一层薄薄的雪。   偶尔会有乱飘的雪花乘着风斜吹到她冒着青皮的头上,冰冰凉凉的,那种感觉很奇特,让人很清醒。   林罄后来发现,就不让她这么做了,北方的冬天太冷,她让林溪待在屋里,只允许她隔着玻璃看。   但是等林罄不在的时候,林溪还是会出去,撑着那把伞迎着风,季星陈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穿着厚厚的棉袄,围巾帽子手套一样不落,全副武装地闯入她一个人的小世界,奇异地问:“你在干什么?”   林溪那时候是不理人的,她的眼底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于是季星陈就自己从她屋里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跟她一起看。   很快他就觉得冷了,于是季星陈就往林溪那边靠,两个没有成人腿高的孩子蜷缩在一起,却也不进屋。   林溪被他带的身体偏了偏,目光终于从天空短暂地落到他身上。   季星陈顿时发觉,他还有些肉嘟嘟的脸一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趁机告诉她一个秘密。   “我们这里下雪的时候从来都不打伞哦。”   男孩子贴在她耳朵上,呼出的热气让林溪的耳朵有些疼。是因为冻的时间太长了。   她僵硬着起身,收起伞,成片成片的雪花落在她身上,还有一片落到她的睫毛上,拿下来的时候,雪花还是雪花,等进屋以后才化开在她的指尖里。   那是第一年,林溪没有理会这个叽叽喳喳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但是此后的每年冬天,林溪下雪天再也没有打过伞。   林溪校服外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灰色围巾趁的她的脸更加白,长发松松绑在脑后,只有一双湿润的黑色眼睛露在外面。   地上的雪每走一步就留下脚印,还没来的及被风雪掩盖,回头看,他们来时的路上已经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林溪领先几步,季星陈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手插在兜里,很闲适的模样。   走了片刻,林溪听见后面少年叫她,带着一丝顽劣。   “溪溪!”   她迷茫着回头,英挺的少年只着大衣稳站在风雪里,也不再朝前走,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眼里含着细碎的笑意,“你等等我呗。”   这么冷,林溪鼻尖被冻红,她只想赶紧回去暖和。   她把带着棉手套的手从兜里抽出来,向他挥了挥,“你快来。”   季星陈翘起嘴角,也不动,偏要人过去找他。   “你来带带我呗。”他眼睛弯着,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我脚麻了。”   林溪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两人在风雪中对视,在季星陈都要任命的忍不住抬脚跟上去的时候,林溪却突然动了。   她一步一步顺着走过的脚印走回去,直到走到他身边。   季星陈一直看着她,等到林溪走过来,他身体僵了僵。   林溪把脸露出来透了口气,说话时有白雾飘出来,“还要不要扶着你走呢?”   “小朋友。”   季星陈回神,低低笑起来,迈开脚步,“那我们一起走。”   林溪也转身,又用围巾把脸捂住,声音闷闷的,“那快走了。”   “真的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下雪打不打伞这件事,因为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所以这里的描写是按照我个人的习惯来的,大家看看就好。   爱你们~ 第38章   学校门口的烧烤店据说开了好些年了,特别是他家的特色小龙虾,做的特别入味,这么个大冷天的都有很多人开车过来。   林溪掀开挡风的军绿色棉布帘,扑面的暖气袭来,还带着好些酒味,里面位置几乎都坐满了,有点乱。   提议要吃饭的那个男生定了大个包厢,能坐几桌人,参加合唱的同学已经都在里面了,有眼神尖的人发现他们,喊道:“来了来了,有钱人终于来了!”   季星陈扫了一圈,他们的座位也大多都是同一个班级的做一个桌,周允言懒洋洋招了招手,示意:“新同学,跟学霸来这里坐呗。”   他们坐下后不久,乔尔和顾思义就一前一后进来了,林溪给她腾出地方,又搬了把椅子,顾思义坐到了季星陈旁边。   “老板,点菜!”有人这么喊了一句,然后一男生探头,看着林溪,笑嘻嘻问:“报告,请问能点酒吗?”   大家兴致都很高,季星陈把杯子烫好,又接了杯水递给林溪,替她回答:“可以点,不能喝太多。”   那男生一吹口哨,扬声:“好嘞。”   不一会儿就有服务员搬来几箱啤酒,高中生似乎很少有这种背着大人喝酒的机会,面对跟自己一样的同龄人,总是有很多话说,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李顺耳在小声讲其他班里的八卦,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被别人听到。   “诶你们知道吗?三班那个李天峻,好像跟高二的一个学姐谈恋爱了,我亲眼见过他们走在路上牵着手。”   “我靠,真的假的,他从开学到现在得换了四五个了吧?”   “就是啊。高一就属他明目张胆。不过,除了他,还有没有其他人啊?”有人嗑着瓜子,有些八卦地问道。   周允言有意无意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倒不如说说,问问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话题被他改了方向,很快有人回答。   “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   李顺耳正大快朵颐,闻言抬头不屑道:“都没有?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立刻引得众怒,上去勒住他脖子,李顺耳痛苦地嘶声:“我的鸡翅……啊要掉了!”   林溪盯着乔尔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刚刚喊话要喝酒的姑娘这会儿眉头都是蹙起来的。   原来酒是这么难喝的的东西。   顾思义怔怔地盯着她。   左胸口里的那颗不完美的心脏,让他就连喝酒这件事都不能陪她做到。   季星陈拍拍顾思义的肩膀,林溪还是告诉了他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刚要说什么,周允言就找了个空的啤酒瓶,打断他们。   “不要说悄悄话了,咱们来玩儿个游戏吧。”   “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这个酒瓶放在中间,瓶口转到谁就轮到谁回答问题,不然就喝酒。”   乔尔抱着酒瓶呛了一声:“真土。”   “好玩儿就行。”有人兴致冲冲说道。   他们把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把酒瓶摆了上去,随着酒瓶转动,瓶口缓缓停下,停在一个短发女生跟前。   这是他们班里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李顺耳抢先问:“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女孩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允言在李顺耳头上敲了一下,“幼不幼稚?就问这种问题。”   李顺耳挠挠头,也不生气:“都是问这种问题啊。”   女生视线飘忽,最后小声说:“我还是喝酒吧。”   然后选了杯量少的啤酒捏着鼻子喝光了。   第二轮,酒瓶转到顾思义那里,林溪看到乔尔喝酒的动作明显一顿,然后起身顺势靠在了椅背上,   九班的人跟顾思义不熟,问题就由季星陈来问。   季星陈漆黑的眸光在乔尔身上停了一瞬,又落在顾思义身上。   他缓慢开口:“最近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   顾思义沉默良久,半晌才回答。   “有。”   乔尔呼吸一滞,接着满不在意地把目光移开,眼眶却微微红了。   最后一轮,酒瓶旋转,最后停下的时候,瓶口对准的是林溪。   “学霸你想要谁问?”李顺耳拘谨地问道。   林溪想了想,“都可以。”   “那我来吧。”说话的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好像是和周允言认识的。   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然后清了清嗓子,闭上眼睛问道:“请问,你和你现在右手边的第一个人,是什么关系?”   右手边?   林溪转过头,正对上季星陈看过来的黑沉沉的眼睛。   她一怔,要说和季星陈是什么关系,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问。   答案突然就卡在喉咙出不来了。   朋友?不太合适。   同学?更不对劲了。   最后,在一众视线当中,她说出四个字。   “青梅竹马。”   九班的同学顿时呆了,有人嚎了一嗓子,“我去,你们从小就认识啊。怎么你俩谁都没说过?”   林溪下意识又看了季星陈一眼,对方却已经没再看着这边了。   他垂着眸,懒散靠在椅背上,嘴唇抿成一条线,侧脸轮廓隐没在光线里,看上去情绪不怎么高的样子。   林溪收回视线。那人还在问,“怪不得周……咳咳咳怪不得总觉得你俩不是刚来才认识哈哈哈哈,原来还有这关系。”   林溪只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有没喝酒的男生自告奋勇说要送女生回家,剩下的人就都散了。   乔尔喝了好几杯啤酒,脸上悄无声息爬上一抹晕红,但眼神还是清醒的,朝林溪挥了挥手就要走。   顾思义跟上去,临走之前说了句:“我送她回家。”   看着他们走远,林溪才回头,季星陈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他头顶上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树枝上载满了雪。   林溪朝他走过去,平静地说:“回去吧。”   季星陈却说:“不想回去。”   “怎么了?”林溪疑惑道,“是还要去哪里吗。”   “不是。”季星陈说,“就是现在不想先回去。”   林溪怔了怔,看到比她几乎还要高一头的男生突然就弯下腰来,放大的俊脸在她眼前,仔细盯着她看。林溪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的味道。   紧接着,季星陈身体不稳地晃了晃,有些疲惫地低下头,喃喃道:“我好像有一点晕。”   “你是不是喝醉了?”但是刚才也没看到季星陈喝几杯酒。   “喝醉了?”季星陈跟着她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他又低下头,承认:“嗯,是吧。”   可能是他的酒量真的很不好,林溪想。   于是她扶住他的胳膊,以防他突然摔倒,季星陈身体却突然一僵。   “可以走吗?”   季星陈手指蜷了蜷,嗯了一声。   黑夜中的路灯把地上的雪映照的闪闪发光,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细小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显得尤为明显。   林溪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但是她感觉自己扶着的季星陈好像越来越晕了,也越来越沉,让她有些吃力,不得不更紧地扶着他。   季星陈的呼吸有些重,他侧脸看着林溪,看她直视着前方,因为有些闷所以微微张开的红润的嘴唇,还有平静的脸。   心里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了。   这就是喜欢吧。   他身旁就是,他喜欢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姑娘。   长长的街道上,每走两步就有一盏路灯。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走出黑暗,进入光明,又从光明的地方,陷进黑暗里。   就像他们结伴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白天黑夜。   路还很长。   .   第二天上午,去学校之前,林溪给季星陈带了一份蜂蜜水。   是林罄调的,嘱咐她带给他,林溪自己也有一份。昨天回去以后林罄念了她好一会儿,说不应该去喝酒。   她昨晚被林罄叫着喝了一大碗醒酒汤,结果一整晚都感觉喉咙里酸酸的,半夜去刷牙也不管用。   今早她就不太想说话,平日里就话少如今显得更加清冷。下课去接水回来经过其他班的时候,林溪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但是回头,却也没瞧见什么人。   “诶新同学,昨天你们怎么回去的?”李顺耳凑上来问。   季星陈暼了他一眼,“走回去的。”   “嘿嘿我都看见了。”李顺耳挑了挑眉,“我走在你们前面,但是中途去了趟超市,出来就在你们后面,都看到了。”   前桌女生好奇问:“你看到什么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跟老年人散步似的。”   季星陈歪着头看他。   “咳咳不过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都这样吧。”李顺耳立刻找补。   “青梅竹马感情都这么好吗?”女生抬头思索。   “那可不一定。”周允言说,“我邻居家也有个妹妹,算是一块长大的,她调皮的很,我们的关系可不这么……”   他突然顿了顿。   “这么什么?”   周允言有意无意看了看季星陈,最后选了个词,“和谐。”   他语气意味深长。   李顺耳不屑道:“那是因为你不行,哪个女生跟你都相处不来。”   “……找死吧你。”   ……   今天有节体育课,上课的时候有个女生突然说肚子疼,她的校裤后面已经隐隐染上颜色了,女生们上课身上都不会随身带,易冰也被周老师叫走了,林溪说:“我有,在教室里,我去给你拿。”   说完就转身跑去了教学楼。   正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两个学生回答问题的声音,   她快速回教室拿了东西,装进口袋里然后往回跑,准备下楼的时候,拐角处,措不及防和易冰正面对上,她似乎被吓到了,怀里抱着的几本书掉在地上。   “对不起。”林溪抿唇说了句,然后弯腰替她捡起来,拍了拍递给她。   易冰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看着她,没接。   林溪有些疑惑,手悬在半空几秒,看易冰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于是林溪也没再耽搁,她把书放到一旁的窗台上,就要走。   却被叫住。   易冰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盯着她,最后突然说:“话剧是我和周老师讲取消的。”   林溪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不过也不是我第一个说的,是季星陈,他先跟周老师说你不喜欢在台上一直被人围观,所以想换个节目。”   “他跑了几趟,周老师一直没同意,以为是他不想出演找的借口,最后是我去说,才改成了大合唱。”   林溪盯着她,有些迷茫,“是要我说谢谢吗。”   易冰镜片后面的眼睛紧盯住她,“不用,我不是想帮你。”   林溪沉默下来。   “竞选班干部那天,差点输给你,我才注意到你,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跟我这么像的人,都不爱说话,班上隐形人一样的存在,所以我那时候才找你说话,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   她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说:“但是后面你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大家都喜欢你的?明明都不爱说话,差不多的成绩,可是大家竟然都喜欢你,都不管我才是班长。你那么多朋友,他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在说什么?”林溪皱了皱眉。   “我都听到了。”易冰说。   “你听见什么?”   易冰眼神冰冷,缓缓说道:“你爸死了,死在监狱里。”   林溪瞳孔骤然一缩。   易冰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和周老师说取消话剧,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适合当女主角。”   “你瞒着这些交朋友,他们都不知道吧,还有季星陈,我看他好像对你很特别,你敢让他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篇甜文。 第39章   昏暗的走廊安静幽深,偶尔有某个班级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   易冰把晾在窗台上的书拿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我讲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自己看错了人,你也不值得我跟你交朋友。”   “我不会和别人说,但是希望你以后做人可以真诚一点儿。”   林溪垂着头,脸庞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什么神色。   她一句话没有再说。   片刻,脚步声渐渐走远,走廊重新归于安静。   “林溪。”   “林溪!”   同班的男生在篮球场上喊了两声,林溪才听到,她迷茫地看过去,看到男生的嘴似乎动了动,说了句什么,但是她却听不清楚。   她现在耳鸣的很厉害,仿佛有人在不停的尖叫,哀鸣,在她耳边。   有人指了指她的脚边,林溪低头,才看到自己旁边有个篮球。   她抿着唇把篮球给他们递过去,男生接过,看清她的脸色,顿时愣了一下。   “你……”   林溪却仿佛没听到一样,转身就走了。   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林溪身体僵住,猛地震了一下。但是那人好像等不及她转身,就自己探出一只手出来,从她背后递上来一杯热奶茶,草莓味的。   “是我。”少年清润的声音响起。   “溪溪,给。”   那只手在她面前停留了很长时间,林溪机械地接过,手指感受到温热的温度,她仿佛被烫到,睫毛颤动几下。   “最后一杯,被我买到了!”季星陈语气很得意,眼睛都弯起来,笑意吟吟的样子。   但是在看到她的脸的时候,他嘴角的笑意立刻收敛,“你怎么了?”   林溪迷茫的抬眸,在季星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脸色青白的像是刚生过一场大病,黑白分明的眼底冷漠不带人气,在白光下像个没有情绪的行尸走肉。   “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季星陈语气加重,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林溪说了句。她现在提不起力气,撑着身体就要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被季星陈按住肩膀,他的眉头彻底蹙起来。   “林溪!”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黑眸死死盯着她,却又突然放轻了声音,柔声道:“是生病了吗,你脸色很不好。”   林溪听清他说的话,想摇头反驳说不是,可是一张嘴,一股反胃的感觉顺着喉咙涌入食道里,她迅速捂着嘴,寻了个最近的垃圾桶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季星陈眉头拧着,脸色很难看,一旁篮球场的人注意到,有人远远送来一瓶矿泉水。   他拧开瓶盖,把林溪的长发用发圈绑好,等她好点儿的时候,又拿着水给她漱口。   做完这一切,他抿着唇,尽量自然地说:“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像是在哄她:“溪溪是不是吃坏了,我们拿点药就回来,很快的,好吗?”   林溪没看他,摇头,“不用去医院。”   她语气平静下来。   “我没事的。只是刚刚听到了关于某个人的事情,有点犯恶心而已。”   .   他们今天晚上没有上晚自习,周温雅在看到林溪脸色的时候当场就批了假,让季星陈陪她回家休息。   黄昏时分的影子拉的很长,在小白楼门口,季星陈说:“去我家吧。林阿姨不在家,去我家休息,你在我房间睡一会儿,等林阿姨回来我就叫你,好吗?”   季星陈的卧室里开着暖气,林溪盖着被子,已经睡着了,她似乎在梦里也不太安稳,眉心微蹙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季星陈把床头的灯调暗了一点儿,他坐在床边,盯着林溪的脸看了很久,仅剩的一点灯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洒在墙上,直到手机在书包里嗡嗡震动,他才像是刚回过神,抿着唇站起来。   ——查到了。   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他垂眸看着,不过几秒,那头又发过来一条,这次的字数明显多了几行,季星陈盯着手机很久,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终于看完,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   林罄是九点多的时候回来的,她上班没时间看手机,下班的时候看到消息才心急火燎地赶回来。   林溪坐在自己家沙发上,她睡过一觉,现在精神许多,脸色已经没有下午那么苍白了。   神情也安静下来,除了嘴唇有些发干,她几乎已经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林罄却说:“再找沈大夫给你看看,好吗?”   “我已经没事了。”林溪动了动嘴唇,“妈,别担心。”   林罄没听她说,她开始穿外套,“不行,还是去看看才放心,我给沈医生打个电话……”   手一下被林溪按住,林溪安静的注视着她,目光平和。   “我真的没事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不会再变成以前那样的。”   林罄的眼瞬间红了,甚至她的手都开始抖。   “可是你小时候,变成那样之前,就是下午的那个样子啊。”   这么多年过去,林罄都还能记得当初她一身血从那个人手里爬出来,推开门却看到林溪的恐惧。   那时候的林溪就睁着眼睛,眼神放空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娃娃。   她看到林罄满身的血,四岁的女孩眼神一点一点灰败下来,她没有哭,但也没有张嘴喊一声妈妈。   林溪四岁那年的最后六个月时间,林罄再也没听到过她叫一声妈妈。   林溪上前抱住她。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比林罄高出了一大截,她把林罄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林溪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个清浅的笑,她把脸埋在林罄颈窝里,像笨拙的孩子,迟钝的朝大人撒娇。   喃喃道:“不要再去麻烦沈医生啦,妈,你抱抱我吧。”   .   林罄硬要林溪在家里待了三天,给她请了病假,她自己也请假在家陪着。   等到林溪再去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一周了,第一节 课后,易冰突然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   “周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她说。   林溪点头,继续低头收拾桌面上的书,收拾完后,她才站起来,越过易冰,径自朝教室外走。   易冰立在原地静了两秒,随后面无表情地离开,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课间走廊上的人很多,林溪正朝办公室走,突然被叫住。   是徐阳。   他周身有些低靡,嘴角青了两块,脸上也青青紫紫,弄了好多块印子。   像是被人打的。   徐阳摸了摸嘴角,垂着眼,叫住她却也不说话,无端沉默下来。   还是林溪先开口:“有事吗?”   片刻,徐阳道:“对不起。”   “什么?”   徐阳终于抬起眼睛来看她,只不过目光有些躲闪。   “你……那天下午的事情,是我无意当中说出去,被你们班同学听到了。对不起。”   下节课的预备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同学开始往班里回,经过时会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   林溪顿了顿,冷淡地说:“我知道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甚至都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毫不关心。   徐阳怔怔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很久没动,身边走过来一个人。   褚岚有些恼怒地:“你跟她道什么歉?”   徐阳皱了皱眉,“你不需要问。”   说完他要走,被褚岚叫住。   “你是不是喜欢她?!”   徐阳眸光黯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低声承认:“好久了。”   他苦涩地笑了笑,“可是我没有资格了。”   .   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开始传的。   林溪会在路上受到别人的打量,是那种惊讶的,不解的,还有疑问的视线。   有一些闲言碎语在高一教学楼里传开。   季星陈冷着脸出去过一趟,后来林溪就再也没听到过那些声音。   但是这样的视线是瞒不住人的。   林溪找了个机会,单独的时候,她问:“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季星陈看着她,没说话。   那天下午,易冰问林溪,如果季星陈知道了,会怎么样。   林溪一直没有告诉他,就是怕到时候的结果,会不怎么样。   交朋友的话,林溪才知道,这些她不愿意提及的东西是很重要的,会有人在意,然后因为这些东西决定要不要跟她做朋友。   林溪不在意,如果被别人介意,那她可以一直一个人。   但是季星陈是不一样的。   林溪从来没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尝到过害怕失去的滋味。   季星陈歪着头看了她半天,嘴角翘起来,然后微微弯腰对上她的眼睛。   “我早就知道了。”他说。   林溪一怔。   “上六年级的时候,林阿姨和我妈聊天,我听到的。”   “又有什么关系。”季星陈弯着眼睛,“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我都不会想起来,所以为什么要在意。”   “那些不相干的人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所以不要怕。”   季星陈弯起眼睛,像小时候那样说,“我早就说过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啊,溪溪忘记了吗?”   林溪沉默半晌,然后说:“没忘。”   “我没有在意那些事情,别人如果因为那个人的事情对我产生看法,我一点都不在意。”   “我只是,单纯不想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事情罢了。”   她说完这句,有几颗人头从门口探出来。   “所以这是好了?”李顺耳在最底下说。   周允言的头在他上面,“是好了吧。”   他们大摇大摆走进来,李顺耳找了张桌子趴着,“终于不用在低气压的班级里上课了,说真的,影响我学习都。”   “你还学习啊?”   李顺耳不服气地想反驳些什么,突然又发现自己没什么好反驳的,于是作罢。   他改了话头,对林溪说:“我们交朋友又不看这些。”   话开始的有点突兀,周允言看了他一眼,没拆台,反而接了上去。   “所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相处当中就知道了,我们有眼睛,不用听。”   李顺耳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都是高中生了,我们很成熟的,交朋友合得来就好了。”他又补了一句。   两人说完这番话,也没想着林溪能有什么反应,就吵吵着饿,要去吃东西。   林溪抿着唇,看着他们,半晌说了句谢谢。   “诶不用谢不用谢。”李顺耳摆摆手,“我们去吃饭了,你俩有话慢慢聊,回见!”   教室里又剩下两个人。   季星陈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林溪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徐阳的脸,是你打的吗?”   季星陈承认的很快,他黑眸沉沉,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认真。   “谁也不能欺负你。” 第40章   林罄有问过林溪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这几天关于林溪学校里的事情都要问一问,敏感的过分。   林溪只说吃坏了东西,林罄明显是不信的,但是从那以后她也没再林溪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怕她再收到刺激。   好在就要放寒假了,林溪待在家里的时间多起来,林罄观察她好些日子,没再发现她有异常,才逐渐放下心。   高一学习还没有那么紧,寒假还是正常放一个月。   林溪怕冷不出门,最近爱上在家里做小饼干和烤蛋糕,弄得整个客厅都是暖融融的香甜味道。   她用小袋子装起来,打算给乔尔她们送过去一点,还没装好,乔尔就自己先过来了。   她长发上沾满了雪,冻得整个人都在打颤,林溪刚开了条门缝她就急着往屋里钻,“快快快让我进去。”   屋子里开着暖气,乔尔一进了屋瞬间打了个寒战,林溪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端着捂手,乔尔吸了吸鼻子接过,感叹:“今天好冷。”   林溪垂眸盯着乔尔身上穿的宽松的毛衣和裙子,还有那张依旧漂亮但是被冻的有点发青的脸,不太能理解。   “你怎么穿这么少。”   乔尔嘿嘿一笑,得意道:“好看吧?”   的确很漂亮,乔尔从小到大都是那种明艳动人的长相,这样的打扮在沉重笨拙的冬天显得格外灵动靓丽。   乔尔垂下眼睛,睫毛翘着,脸上似乎有点微微不好意思。   她掩饰般喝了口水,嗫嚅着说:“哎呀,就是打算和顾思义一起去看个电影啦。”   话落,她抬起眼皮,小心翼翼指着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艳丽了。”   林溪摇摇头,她刚张嘴要说些什么,门铃又响了。   这回是季星陈。   乔尔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身高腿长,边进来边跟林溪说着些什么。   看到她还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怎么也在这里。”   乔尔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了?”   说完这句,她突然警觉起来,盯着季星陈看了一秒,然后缓缓站起来。   抱住了林溪的胳膊。   林溪愣了愣,听她在耳边说:“我先来的,你要陪我去看电影,不许和季星陈一起。”   “你不是要和顾思义一起去吗?”   乔尔耷拉着脸,“可是……就我们两个人太奇怪啦。”   她脸渐渐变红,“就……感觉不对,哎呀你就陪我去嘛。”   季星陈靠在沙发椅背上懒洋洋道:“吵个架又和好而已。你俩又不是以前没一起去过。”   “我不管。”乔尔抱着林溪的胳膊不松手,“反正你就得陪我去。”   .   三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林溪和乔尔一起走在前面。   季星陈跟在她们后面。   林溪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手插在兜里,一个人慢悠悠朝前走着,挺拔俊俏,正无聊地看着别处。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少年眸光一转,直直跟林溪的对上,眨了眨眼睛。   然后冲她弯唇笑了笑。   林溪抿了抿唇,转了回去。乔尔凑近,也回头瞥了一眼,又低声用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季星陈这样成天和你在一起,你不觉得他烦人吗?”   林溪:“不会啊。”   又重复一遍:“怎么会。”   乔尔撇撇嘴,“他就是个粘人精嘛,去哪里都要跟着你。”   林溪想了想,“他也不会觉得我烦。”   乔尔:“他当然不会!他这么喜欢你。”   林溪呼吸一滞,脸仿佛都隐隐烧起来。乔尔拍拍她:“好嘛好嘛,就当我乱说的,咱们快走吧!”   看电影的地方是在一家大型商场里,放了寒假以后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学生。   顾思义在六楼等着他们,他端着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站在影院门口。   乔尔冲他招了招手,他还愣了一下,“你们怎么都来了。”   季星陈走过去,很不给人面子地说了句:“有人不好意思。”   乔尔的脸瞬间爆红,“胡说什么呢你。”   眼看顾思义已经看了过来,她下意识拽了拽林溪的衣服:“你快管管他。”   季星陈闻言一顿,回过头盯着林溪,林溪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乔尔的话,盯着摆在一旁的一棵观赏绿植看的仔细。   季星陈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他去柜台又买了两杯可乐和一份爆米花,顾思义已经取完了票,招呼他们:“走吧。”   看的电影是《暮光之城》,影院里人很多,他们找到位置,坐在倒数第三排。   两个女生坐在中间,林溪左手边是季星陈的位置。她坐下,季星陈跟在她身后要过去,中间能经过的位置很窄,他衣角甚至蹭到林溪的脸。   林溪闻到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下一刻消失。季星陈已经坐下了,他把爆米花放到两人中间,又把可乐给她插上吸管递给她。   “溪溪,给你。”   林溪接过来,乔尔偏头瞧见,啧了一声。   紧接着一杯同样的可乐递到跟前,顾思义冲她笑了笑,乔尔这才老实。   电影已经放了一半,大荧幕上贝拉划伤手指收到攻击,爱德华为了保护她带领家族离开,相爱的两人却渐渐疏远……   荧幕上的光撒在林溪脸上,照的她脸庞忽明忽暗。电影上演到悲情的一幕,她面无表情地探出左手去拿爆米花,却正碰上一只同样伸过来的温热的手。   那只手骨节修长,和她的紧挨着。林溪愣了一下,偏头去看,正对上季星陈沉沉的黑眸。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电影院里显得深不见底,不知道已经侧着脸看了她多久。   看完电影以后,乔尔嚷着饿,便打算去吃饭。   刚下到四楼电梯,乔尔看到什么,突然叫住林溪,“你看。”   “那边那个男生,你是不是认识?”   林溪下意识看过去。四楼成排的抓娃娃机旁边,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好像在吵架。   是徐阳和褚岚。   徐阳眉头皱的很深,不敢置信道:“林溪那件事竟然是你传的,你为什么要把她的事情传出去,对你什么好处?”   褚岚声音放的很小,似乎有些慌乱:“不是啊,你都是听谁瞎说的。”   “我都已经知道了!”徐阳愤怒道,“为什么这样做?!”   他们从五年级就认识,褚岚从来没见过徐阳和她这么大声说话。周围经过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看向他们,她没受过这种委屈,情绪也不受控制了。   “对,就是我传的!”褚岚喊道,“我就是单纯看不惯她而已。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来质问我是吗?可是一开始不是你先说出来的吗,不光我,你说的话还被别人听到了。”   “你怎么可以怪我,你要怪,难道首先不应该怪你自己吗?”   隔得远,林溪听不清他们讲话,最后只看到徐阳怔然半晌,突然转身走了。   她平淡无波地收回视线,季星陈说:“溪溪,咱们走吧。”   “好。”   .   这个寒假寒冷的不似寻常,好在很快就过去。春天也来的格外早,校门口成排的柳树发了新芽,有不知名的鸟儿在上面筑了巢,时常能听到鸟叫。   校门口多开了两家麻辣烫店,有一家挺好吃,林溪和季星陈一起去过几次。她不太能吃辣,但是每次吃麻辣烫却又喜欢在里面放一点辣椒,结果就是每次吃完嘴唇都是红的。   这样两次过后,季星陈学会了事先替她准备好一瓶酸奶。   两人寒假开学以后,林罄执意换了一份清闲一些的工作,她原来的那份工作干的很好,继续做下去还是可以再升职的,陈安好和林溪一起劝过她几次,林罄执意,于是也只能作罢。   她闲下来,就有很多时间待在家里。陈安好最近迷上做饭的节目,经常拉上林罄一起,实验各种各样的菜系,她们解决不完,就拉上家里的两个高中生一起解决。   知道他们在外面的小店里吃麻辣烫以后,林罄的眉头攒起来,她跟周围的绝大多数的家长们说了同样的话,数落他们:   “不要吃外面的东西,都很脏的。”   陈安好临时突发奇想,“要不我们试试?”   于是就动手,两个大人买了一堆菜和调料回来,在厨房里忙活开。   林溪就和季星陈一起待在房间里。   季星陈有台笔记本电脑,林溪想起自己很久不用的□□,不知道密码还对不对,试着登录了一下,竟然还是对的。   她用的是最原始的企鹅头像,列表里人少的可怜,季星陈单独占了一个分组,是他自己设置的,剩下的就是班里那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她很少会想起登这个,因为她和季星陈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晚上分开的时候还是习惯用短信,至于其他人,林溪加上后就没有聊过。   她这回刚登录上,就蹦出一个添加好友的页面,对方应该是个女生,选的头像很少女。   对方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林溪点了同意,没想到对方立马发来一条消息,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一条:猜猜我是谁?   很调皮的感觉,林溪静默片刻,想到一个人。   胡茜茜。   胡茜茜初中毕业以后考上一所普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林溪的□□号,加了很久,直到现在才被通过。   她们聊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季星陈。   胡茜茜: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林溪:嗯,现在是同桌。   胡茜茜却又发来一句:我说的在一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   林溪愣了愣。   半天没收到回答,胡茜茜耐不住性子,又发过来一条:   你不会现在还把他当成弟弟吧?   林溪就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和胡茜茜说过的话。   刚上初中,她说,她一直把季星陈当成弟弟。   可现实却是,从小到大她似乎才是一直被照顾着的那个。   那些他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举动,都变成习惯一点一点渗透进了她的生活里。   在时间的推进中,她和季星陈几乎变成了一种比亲人更加亲密的关系。   胡茜茜又发来一条: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林溪放在键盘上的手一下停住。   什么是喜欢?   她想不明白,但可以肯定一点,季星陈是除了林罄之外林溪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半晌,她动了动手指,敲下几个字。   我不知道。 第41章   有不少人被叫去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脸色统一灰败,青白。有人说:“完了完了,考试成绩出来了。”   开学后第一次大考成绩一直没公布,但是周温雅上午上课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她下了课就叫了平时班里最闹的几个人出去,很显然,他们班这次成绩不太理想,周温雅生气了。   “周老师这是一招杀鸡儆猴啊,怎么办,要是这次再考不及格,我的腿就要被我爹打断了。”李顺耳苦着脸说。   教室里每个人都在议论,有人出声安慰:“别灰心,周老师没叫你去,可能是你考的还行呢?”   李顺耳顿时腾起一丝希望:“真的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考的太差了,周老师给你憋了招大的。”   李顺耳登时变了脸色,骂道:“滚!”   季星陈也刚从办公室回来,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不过一回来就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林溪看了他好几眼,轻声问。   季星陈啧了一声,直起腰来,额角头发被蹭乱了些,他也浑不在意,只说:“没事,就被说了几句。”   “这回没考好。”   林溪抿了抿唇:“那不要紧,这次没考好下次我们一起再补回来。”   季星陈盯着她看了半天,脸上竟然渐渐浮现笑容出来,他翘着嘴角,心情显然很不错的样子。   “你……笑什么。”   季星陈弯着眼睛:“安慰我啊?”   “就被说了几句而已,我没难过,都没有感觉的。”他笑着说,“原来溪溪这么关心我。”   听到这句林溪就不再说话了,季星陈轻咳了一声,立刻正色道:“好嘛我不说了,溪溪你看这个。”   他拿出一张成绩单,展开指着上面的名次,“你还是班里第一,年级第三。”   他拿出成绩单的那一刻,许多人闻风赶来,不停有人嚷着“给我看看。”   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横扫而去,李顺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皱眉:“怎么没我?!”   有个站在他旁边的男生好心提醒了一句:“这是排名前十的成绩单吧?”   “……”   哦。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周温雅抱着各科试卷走进教室,叫各科代表把试卷分发下去,然后面无表情地站在讲台上等着。   李顺耳平时自习课最闹腾,就连老师来了也能说上几句玩笑的话,这回却大气也不敢出了,绷着脸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总觉得周温雅冷刀一样的视线就在他头顶上悬着。   他颤颤巍巍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班里大多数同学跟他都是一样的状态。   除了林溪和季星陈。   李顺耳看着季星陈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翻了几下自己的试卷,然后就放在那里不管了。他抬眸朝林溪那边望去,似乎是对她的试卷更感兴趣一样。   注意到他的视线,季星陈远远挑起眼皮,似笑非笑掠了他一眼,然后就收回。   “……”   同学,同样是被叫进办公室,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然?   李顺耳被强行了解到人类质量的参差,有些欲哭无泪。周温雅目光凛冽,深吸一口气,及时把要针对个人的话收了回来。   要做个温柔可亲的好老师。周温雅想起自己刚干这行时的教学宗旨。   “都看看你们的卷子!”凉薄的声音在班级里回荡,“看看自己考的那点分,寒假在家都玩儿疯了是吧?!”   还是忍不住了。   周温雅锐利的眸子一眯,“既然这样,那从明天起,晚自习延长多上一个小时,今天晚上都回家通知家长,有问题来找我!”   再怎么害怕自身利益还是要争取一下的。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男生着急起来,在周温雅离开教室之前一齐高喊了一声:“周老师!”   但是等周温雅回过头,又没人敢发言了,你推我我推你,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推到无辜的群众身上。   “周老师,李顺耳有话对你说。”   李顺耳骤然被出卖,人都傻了,面对周温雅的死亡视线,他回过神后急得抓耳挠腮,拼命用视线示意离他最近的季星陈。   可惜没有默契。最后在周温雅不耐烦的视线当中,他缓缓吐出一句:“没事,我想说,周,周老师,再,再见,您慢走……”   没用啊,真没用!   “兄弟间的默契呢?!”李顺耳等人走了,飞奔到季星陈位置前,悲愤道。   然而季星陈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有那种东西?”   “作为学霸,你应当救我们于水火啊,你问问你家林溪,难道她想多上一个小时晚自习?!”   他这个“你家”两个字,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大概是平时口头禅说惯了,说完了自己也根本没有注意到。   但季星陈却顿了顿,他偏头看了眼林溪,少女安安静静在试卷上涂写着什么,长睫翘着,侧脸清冷又温柔,像是根本没在意他们在讲什么。   季星陈把手指间转动的笔丢掉,靠在椅背上,盯着她正动作的雪白手腕,拉长声音道:“应该还挺想的吧。”   他叹息一声:“毕竟我也得好好学习啊。”   李顺耳盯着他静默两秒,然后转身就走。   林溪注意到过去一个人,抬眸短暂看了一眼,然后疑惑的目光落在季星陈身上。   她放下笔,把戴在耳朵里被头发挡住的耳机摘下来,迷茫道:“你们说什么了?”   季星陈翘了翘嘴唇,“说你都不理我。”   林溪有点抱歉,她摘下一只耳机,递给他。   耳机里放的不是音乐,而是一段英文演讲。   季星陈笑意加深,看她良久。   傻姑娘。   .   第一天加班晚自习,到了放学时间,九班的人立刻作鸟兽散,比饭点抢食堂还要快上那么一点。   教室里仅剩几个人,林溪收拾好书包准备走,临走之前却被叫住,一个带着黑框粗边眼镜的女生有一道题一直解不开,林溪给她讲完,又过去了十多分钟,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整个学校里只剩下高三那一栋教学楼的灯是亮的了。   季星陈正靠在墙上,他穿着和她一样的长款蓝白校服,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盯着天空。   林溪朝他走过去,轻声问:“走吗。”   季星陈却说:“溪溪,你看天上。”   像是被泼了墨的夜空中点缀了无数颗极亮的星星,月光皎洁,几缕云漂浮其间,看不真切。   林溪仰着下巴,平静清澈的眼睛也被星辰照的极亮,季星陈看了半晌,在林溪转过来的时候,他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若无其事的说:“看会儿星星再走吧。”   夜晚的校园安静的只剩下风声,他们在操场上找了个地方并肩坐下来。夜凉如水,满空的星星极力散发着光,像是在为了吸引谁的注意力。   片刻,季星陈突然感觉一股温热靠近,紧接着,林溪倾斜柔软的身体靠向他,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睡着了。   季星陈身体僵硬,许久没说话,也不动。他盯着天上的星星,眼睛都忘记要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小心偏过头,从上而下看到林溪闭合的眼睛,和根根分明的睫毛。   少女呼吸清浅,发顶柔软蓬松,带着好闻的香气,季星陈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探出一只手,在距离林溪脸颊还剩几厘米的时候停住。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半空好几秒钟,最终无奈落下,季星陈轻轻叫了她一声。   “溪溪。”   无人作答。   林溪看上去是真的累极了,靠着熟悉的肩膀睡得安稳,不设一丝防备。   季星陈静了片刻,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打开相机。   小小的方块屏幕里照出亲昵地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影子,英挺的少年嘴角抿起一个含蓄的笑,肩膀上是睡得正沉的少女。   不远处的草丛里不知藏着什么虫,开始卖力地发出声响,是少年做了坏事的见证。   等到林溪迷迷糊糊醒过来,高三的学生已经放学了,整座学校里的灯一盏一盏全部熄灭,疲惫的学生们鱼贯而出,朝着外面走。   “醒了?”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林溪几乎感受到声音主人说话时带出的震动。   她抬眸,对上季星陈含笑的眼睛。   他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总之心情很好的样子,朝她扬了扬手机,“走吧溪溪,刚才林阿姨已经打电话过来了。”   林溪揉了揉脖子,跟着站起来。   他们混在一群高三的学生中央,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却穿着一样的校服。   无端融洽。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高二,他们实行了文理分科,林溪和季星陈都选的理,让人意外的是,易冰选了文科。   她向来是理科成绩比较好的,周温雅找她谈过几次话,也没有起到作用,等到分班之后,林溪就没再怎么见过她了。   原来班里的人大多都选了理科,于是换到新的班级之后竟然还有许多认识的面孔,包括周允言也是一个班的,不过李顺耳就惨了,他也选了理,新的班级里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分完班当天下午没安排晚自习,还没出校门他们就被拦住了,李顺耳嚎着嗓子还没开始哭,季星陈就果断拉着林溪抛下他们,骑车带人走了。   留人在后面无力狂吼:“你们给我回来!”   落日黄昏,林溪坐在后座,伸出手,微风顺着指缝穿过,是自由的触感。   季星陈骑着车,声音在风里模糊不清。   但是林溪听见了。   他说:“这个暑假我们就去青林市,带你去见爷爷好吗。”   林溪手握成拳,把风藏进掌心。   她答:“好啊,那就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好卡......先过渡一下吧   大家晚安早点睡~ 第42章   今年的暑假放的格外晚,将近七月中旬,最热的时候。   一阵一阵的热浪来势汹汹,太阳晒的人都要化了。小白楼里开着空调,温度宜人,陈安好靠在门上,盯着季星陈收拾行李。   “去爷爷家要听爷爷的话,要照顾好小溪,你们俩都乖乖的不要吵架。”   季星陈只简单装了几件衣服,闻言,他有些无语:“我今年高二了,妈。”   “嫌我唠叨啦?你就算大二也不成,当妈的都这样。”陈安好说,“再说了,你这次是带着小溪一起去,她没去过你爷爷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不要分开,好好照看她。”   季星陈:“嗯。”   他拉起行李箱,到玄关换鞋准备出门。陈安好跟在后面,她盯着自家儿子已经比她高出好大一截的背影,难得正式通知了他一次。   “小溪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管你这个混小子有什么心思,也得给我放到高考以后再说,别忘记你高三是不能一直陪着她的。”   最后,她轻声说:“高考之前不能一直在她身边,就不要承诺,别耽误了她。”   季星陈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一顿,也就一秒,他就打开了门。从满院的月季花丛中能看到远处两道身影在往这边走来。   他的目光直直落到林溪身上,就再移不开眼了,像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那样。   一直到林溪走近,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不可闻。   “我知道的。”   司机已经停在南香大院门前了,要送他们去机场。林罄帮着把行李搬到后备箱,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飞机落地就给我打电话,别忘了。”   林溪点点头。   陈安好:“好了,快上车吧。”   直到车辆缓缓驶离南回街,怎么也看不到了,陈安好才拉过林罄的胳膊,转过身,“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咱俩去逛街?”   林罄怅然若失道:“小溪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早晚都要习惯的。”陈安好说,“孩子们都是要长大成家的,我们不能抓住他们一辈子。”   林罄苦笑:“你说得对。”   陈安好建议:“你要是真的舍不得小溪,以后就让她住的离家近点。”   “我那么喜欢小溪,也舍不得她走太远。”她轻咳一声,瞅了眼林罄的脸色,“不然以后就让她和季星陈一起,经常回来就是了。”   林罄像是还没回过神,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只应了句:“好。”   .   买的机票是下午的,到机场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才登机。   季星陈去买水了,林溪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等着。   收银台的是个年轻的小姐姐,大学刚毕业的样子。结账的时候,她笑着看了眼林溪,问季星陈:“那是你女朋友吧,你们一起去旅游啊?”   闻言,季星陈手顿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   收银员:“我看你一直往后看她,这么紧张,你们还是高中生吧,感情真好。”   季星陈结了账,很低地嗯了一声,就拿着水转身朝林溪跑过去。   他额角出了汗,额间刘海浸湿了一缕,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林溪从包里拿出纸要递给他,让他擦一下。   可是季星陈低头左右示意,两只手都拿着水,没有手可以擦了。他看林溪,漆黑的眼睛眨了眨。   林溪不做他想,很自然地伸出手,季星陈配合地微微弯腰,任她动作,直勾勾盯着她。   林溪随意在他额头擦了一下,直到擦完才感觉两人距离有些近了,她甚至能够闻到季星陈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   胡茜茜说,确定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就要了解,当他靠近你的时候,你会不会脸红心跳,是不是不敢正面直视他。   可是。林溪对上季星陈的眼睛,有些困顿。   没有脸红,也没有不敢直视。   而且季星陈看她的时候好像也不会这样。   林溪抿紧了唇,把纸巾攥紧,握成了一个团。   青山市飞青林市有两个小时的旅程,下飞机的时候,地面是湿的,刚下过雨,温度有些闷热潮湿。   季爷爷说派了人来接他们,走到机场门口,一辆黑色的辉腾缓缓停到他们前面,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来,冲他们挑了挑眉。   “好久不见。”   声音也熟悉,林溪才想起来,是陈青青的父亲。   季星陈笑着:“陈伯伯。”   “你爷爷让我来接你们,他在家里等着。”   车厢内,陈建生手搭着方向盘,边盯着前面的路况边道:“他这回高兴了,一听说你们来,就直接把公司里的事全压我身上,自己撒手不管了。”   “他这是躲懒呢,您别理他。”季星陈笑着说。   陈建生也笑:“老头子精明着呢。”   林溪从上车没怎么说话,她盯着车窗外,是绿茵茵的一条路,越往里走风景就越好,雨丝斜打在车窗上,朦胧一片。   陈建生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孩安静的侧脸,笑了笑,说:“我跟你爷爷一起投资了个好玩儿的地方,就在郊区那块的山头上,风景不错,你可以带着你同学去玩一玩。”   季爷爷经商,生意做大了,赚了一辈子钱,到老了就爱投资这些未开发的风景区之类的。   学他的话讲,儿子是军人,也不指望他接手产业了,就随着爱好花在这些花花草草上面。   也算是陶冶情操了。   季星陈:“溪溪,那明天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林溪点点头。   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少年脸上挂满了明晃晃的笑意,低声不住地在跟少女说些什么,喜欢的样子那么明显。   陈建生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油门踩下,最终停在一栋独栋的别墅前。   别墅依山傍水,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是个适合慢下来仔细体会生活的地方。   透过白色的护栏,能看到一道拄着拐杖的身影正在院子里,低头不知在摆弄些什么。   陈建生按了两下喇叭,冲院子里喊道:“人给你带回来咯。”   林溪随着季星陈下了车,季爷爷推开院子门走出来,手上沾了些土,头发花白,面容很精神。   他的视线从季星陈身上转移到林溪身上,林溪喊了一声:“季爷爷。”   季爷爷应了两声,他带着老花镜,盯着林溪仔细瞧了瞧。   少女面容清丽,眉眼安静,气质清冷,在这雾蒙蒙的山水之间别有一种出尘的味道。   她素白着一张脸,穿着最简单的衣服,走进院子里,看到满院跟外面格格不入的枯黄停住了。   季星陈正要朝她走过去,被季爷爷拦下,他声音压的低:“就是她吗?”   季星陈明白他的意思,眼睛都弯起来,“对。”   季爷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住没翻白眼,拄着拐杖朝林溪走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慈爱道:“丫头,听星陈说你是个园艺高手,你帮爷爷看看,这满院的的花还能救活不。”   林溪愣住,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看季星陈,他却已经跟着陈建生一起去车里搬行李了。   季爷爷还在期待殷切地看着她。   “……”   林溪记起自己家里那盆救了三次都没能活下来的仙人掌,沉默了两秒。   “我可以试试的。”最后,她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开启乡下(不是)生活 第43章   青林市多雨,从早到晚几乎能下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堪堪停下。   刚吃过晚饭,林溪打算到院子里再去看看季爷爷的那些花,下雨前已经事先被她遮住了。   雨后的土壤湿软泥泞,满院的枯黄未再绽放生机。季爷爷散步一样拄着拐杖跟在她身后,心情不太明朗,再次确认:“丫头,这些花是真的都救不活了吗?”   林溪早就一一观察过那些植物根部,都已经腐烂发黑了,确实已经无力回天。   季爷爷狠狠心,“那就都拔了吧,我叫人再重新买点花苗回来。”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院子就空了,季爷爷把季星陈叫来,指挥他把土全部都松了一遍,好做准备。   林溪拿着小铲子帮忙,挖到墙角,一株绿色的植物探出一点点叶子在夹缝中艰难生存,顶部竟还开了朵小花,白色的。   季星陈探头过来,惊奇道:“这株竟然还能活下来。”   他是真的觉得奇怪,思索片刻,恰好季爷爷看他们在一处停留时间长了,高喊一声:“你们瞧什么呢?”   季星陈当即便有了答案。他微微俯身,林溪正蹲着,低着头拨弄植物旁边的土,感觉从上到下压下来一片阴影。   “这花一定是没被我爷爷养过,才能活得这么久。”季星陈煞有其事地小声说。   林溪没忍住,绷直的唇角一弯,露出一丝笑意,紧接着她又想到嘲笑长辈太不合适,于是那一点笑很快被她收了回去。   她转头,想对季星陈说这话一定不能让季爷爷听见,抬眸就对上季星陈黑压压的眼睛,翘着嘴角在看她。   林溪措不及防,才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想说的话闷再喉咙里,紧接着就忘了。   季星陈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头,也愣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站直,冲她眨眨眼睛:“溪溪平时要是也能像这样多笑笑就好了。”   季爷爷喊话无人回答,他不知道两个人在角落里的悄悄话,只能看到他们仿佛没听到自己的喊话一般,窝在角落里不吭气,完完全全地无视了他。   在公司里呼风唤雨,说什么就是什么,安排下去的事情没有不被人放在心上的。在家里就被自家小辈这么对待。   被无视的久了,季爷爷顿时有些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他用拐杖敲敲旁边的花盆,以表达存在感。   林溪终于用小铲子把那株花救了出来,连带着根部的泥土,打算把它移栽到院子里去。   她像是捧着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冲季爷爷示意:“发现一株活的。”   她语气不高不低,也听不出惊喜,很平静地阐述,倒是一本正经。季爷爷被她逗乐,皱纹都冒出来,“这丫头,喊报告呢这是。”   林溪走过去,找了个土壤肥沃的空地,打算把花栽进去。   “这是什么花儿?”他微微凑近了,盯着看,“开的这么小。”   “繁缕。”林溪说。   是季星陈刚查的。   季爷爷评价:“名字倒是好听,可是这花儿丁点小,不够大气。”   林溪想到它另一个名字:“也叫福寿玉。”   这名字上了年纪的人大抵都喜欢,季爷爷顿时笑开了花,指挥季星陈去挖坑,“就在这块空地最中间的那里种,好让它繁殖。”   季星陈啧了一声,任命听指挥去挖坑,直到一株可怜的花在一大块空地中央孤独地立住,季爷爷才满意,又下达了命令,“去浇点水。”   季星陈浇好水,又拿了把伞把花遮住,怕晚上再下雨。盯着人做完这一切,季爷爷这才心满意足,嘱咐他们别在院子里待太晚,拄着拐杖沿着石子路回屋了。   天暮一点点变灰暗,院子里的几盏白灯同时亮起来,吸引了几只爱光的冲绕着隔罩飞来飞去。   沿路上的灯也都亮了,雨后空气清新,温度适宜,很适合散步。   林溪来了一天,只在别墅一圈转了一下,没想到跟着季星陈沿着出门的石子路走了一会儿,竟然碰到一条很宽的马路,还见到了几座相隔不远的其他几栋别墅。   “那些地方住的都是我爷爷的老朋友。我小时候经常去他们家里。”季星陈说。   林溪听着他介绍,以及讲述他小时候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所经历过的童年,都能够对照着风景将他当初的时光一一构思出来。   “当时要从这里走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情愿,当时我就想,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再回来。”季星陈望着前方,懒洋洋说道。   林溪偏头看他,“你现在回来了。”   “嗯。”季星陈应了一声,“现在的想法也变了。”   “你现在怎么想?”林溪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沿着湿润的马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林溪没等到季星陈的回答,却看到迎面来了几个夜跑的人,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   他们似乎也是刚刚出来的,男孩子很可爱,但眉心蹙的紧紧的,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喘着气,“妈妈,我好累了。”   女人和丈夫在男孩一左一右慢跑着,温柔地劝导:“在坚持一下下,很快就好了。”   “可是,我好像不行,可以休息一会儿吗。”男孩子脸蛋红扑扑,挎着脸说道。   女人:“能坚持的话就奖励你明天可以多吃半包小鱼干......”   男孩立马卯足了劲,来了精神。   交谈声渐远去。   季星陈回头看,一家三口的背影越来越远,中间的男孩子却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季星陈挑了挑眉,说:“我现在想,带你去钓鱼。”   林溪:“?”   怎么又突然想去钓鱼了。   大晚上的,去哪里钓鱼。   还真有地方。   林溪被带着东拐西拐,居然真的看到一片湖。   好大一片,周围人还不少,修在湖前的亭子里有不少人,全都装备齐全,显然是常客。   只有他们两手空空。   这是一片人工湖,也并不是什么专门钓鱼的地方,因此没有人专门来守着,也没有卖鱼竿和鱼饵的地方。   林溪看季星陈在原地四处看了一圈,目光一定,突然锁定了某个地方,走过去,拣起一根很长的木棍。   林溪看着他就这么拿着不离手了,静了片刻,见他还是没有要丢掉的意思,她迟疑道:“咱们是要效仿姜太公吗?”   “嗯?”   “愿者上钩。”林溪解释。   季星陈看她,突然道:“溪溪快拿着!”   声音很急促,林溪下意识听他的话接过木棍另一端,季星陈却没松手。   林溪疑惑地抬眸,就见季星陈忍俊不禁,笑的眼睛都弯起来。   “上钩了。”   .   林溪在亭子外等着,季星陈正在跟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交谈着,说了几句,对面的男人递给他几样东西。   离得近了,林溪才看清楚,那是一卷鱼线和一点鱼饵,她眨眨眼睛:“这样就能钓鱼吗?”   “看运气吧。”季星陈往鱼竿上缠着鱼线,突然伸出一只手,“溪溪来击个掌。”   林溪不明所以地跟他击了一掌,听他语气认真地说:“好了,这下运气值加满了。”   都准备好了。   夜晚的湖面平静无波,林溪朝远处望了眼,几乎大家都没有收获,守着自己的鱼竿很有耐心的等着。   当木棍动起来,鱼线绷直,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的时候,动静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   一条肥硕的大鱼摆动银灰色的尾巴,在空中扬起一道漂亮的弧度。木棍承受重量,变得弯曲,几乎达到极限。   草鱼翻腾在草地上,裹了一身草籽,然后被放进水桶里。   居然真的可以钓到鱼。   季星陈:“溪溪要不要试试?”   林溪握着粗粝的木棍,有些紧张,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   季星陈帮着她,在一旁指导。不一会儿,又是一条鱼,咬中鱼饵,林溪睁大眼睛,使劲把鱼拉上岸。   两条鱼,一大一小,在水桶里游的欢快。   “你钓鱼的本事是跟季爷爷学的吗?”林溪守着桶,抬头问。   季星陈说:“是我爸教的。”   “季叔叔还会钓鱼。”   季星陈想了想,“据我妈说,当年我爸能追上她,就是因为这个本事。”   “然后我就缠着他让他教我了。”   林溪没忍住,弯了弯唇。   最后那两条鱼被季星陈放了回去,轻摆尾巴游走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季爷爷给他们留了灯,暖黄色的,很温暖的光线。   林溪回到房间,她出去的时候没拿手机,就先给林罄打了个电话,聊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挂断,刚要放下手机去洗澡,胡茜茜的短信就来了。   季星陈洗完澡出来,却没直接回房间。他绕了一圈,通过窗帘缝隙看到林溪的房间已经关了灯,才转头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   “回来挺高兴啊。”   一道声音突然在厨房响起,季星陈像是早就发现了,一点也不意外。   他拿了个玻璃杯倒了杯温水,递到人面前,“您喝水。”   季爷爷接过来,却没喝,他打量着季星陈的脸,突然问了一句:“是不是认真的。”   季星陈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他声音微哑,明白他在说什么:“认真的很。”   “行。”季爷爷起身,他就像是发现孩子晚归那样,只是为了起来看看,看完就该回去睡觉了。   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走的时候关灯,早点睡觉。”   季星陈应道:“嗯。”   季爷爷预备回房间,上楼梯之前,他又想到什么,转身。   “对了。”   季星陈抬眸。   “小溪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告诉她让她房间上锁了,你别在人门前乱逛。听到没有。”   “......”   季爷爷说完这最后一句,这次是真的走了。   季星陈喝完最后一口水,面无表情把瓶子扔进垃圾桶。   空旷安静的厨房里,一道极轻极淡的笑声响起。   转瞬消失无踪。 第44章   来到这里的第四天,总算是放了晴,天空湛蓝,挂着丝丝缕缕的云烟,是个好天气。   吃早饭的时候,季爷爷下来的有些晚,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低调的颜色穿在身上很契合,少了一丝平日里的随和,多了一分严肃在里头。   季星陈抬头看了一眼,“您今天有很重要的会要开吗?”   季爷爷整了整衣服,简洁道:“把公司里的几个蛀虫解决掉。”   他语气轻巧,但是走的匆忙,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助理赶来接应,也是急匆匆的样子。   季星陈用吐司夹了一片煎蛋和培根,简易做了个三明治,在季爷爷出门之前塞到他手里。   季爷爷接过,出了门又绕回来,嘱咐:“今天天气不错,带丫头去郊区那块山头玩玩,那儿风景不错。”   他说的山头就是刚来的时候陈伯伯说的那个没开发完的风景区,就在离别墅不远的地方,开车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陈伯伯已经来了,在别墅外头坐在车里按了声喇叭。   林溪要去房间换身衣服,把手机递给季星陈,让他先去车里等。   昨天胡茜茜找她,林溪闷在被子里,和人发消息,一直到半夜。   企鹅图标的软件消息一直弹出来,胡茜茜的问题多的数不完,林溪捡着重要的回她。   ——只有你和季星陈两个人?是他主动邀请你去的吗?!   林溪想了想,回复。   ——是。   ——那你们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林溪顿了顿,打下两个字。   ——没有。   胡茜茜问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总之越来越不太正经。   ——这都没有,到底是你们谁出了问题,这么清心寡欲,高中生的心动悸动,这都没有吗?   林溪眸光在被子捂出来的黑暗里轻颤,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很久,半晌没有再按下去。   陈建生开着车窗,手肘搭在外面,冲正推门出来的季星陈叹了口气,“我是被你爷爷抓来当你们的兼职司机了。”   季星陈笑了笑,打开车门,发现副驾驶竟还坐了一个人。   陈青青穿着T恤牛仔,懒散地靠在车椅上,冲他抬着下巴笑:“surprise!”   季星陈诡异地安静下来,陈青青顿觉无趣:“星陈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呢,林溪去哪里了,快叫她出来。”   季星陈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已经上初中的陈青青一起玩,陈青青也不嫌他小,经常率领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儿一起,她当孩子头。   她大四毕业在青山市图书馆当了几个月的临时管理员,后来就回到青林市,现在在生物研究所工作。   季星陈坐到后座,手里的手机突然亮出一条消息,他打开,看到信息栏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手机。   是林溪的。   消息是胡茜茜发来的,季星陈没点进去,只能看到几个字。   ——昨晚太困睡着了,你对季星……   后面的就看不到了。   季星陈盯着那行字良久,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那栏消息上方,半晌,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   林溪换了一套很舒服的衣服,上身无袖运动衫,露出的手臂白皙纤细。   她踏上车,一眼就看到陈青青,还愣了一下。自从高中以后,她们就很少再联系了。   陈青青冲她眨眼,林溪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感到惊喜。   一只手伸过来,递到她面前——是她的手机。   林溪接过的同时,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季星陈嘴角噙着笑,望着她,神闲气定,顾盼神飞。   林溪突然回想起昨天和胡茜茜发的那些信息,心里无端有些发虚,她垂下眼皮,和他错开了视线。   车辆平稳进入郊区,一座海拔不高的山映入眼帘,从下往上看,风景秀丽,很漂亮。   陈建生表示不凑年轻人的热闹,要在下面等。三人顺着台阶爬到山顶,从上往下俯瞰,连车都变成一个小点。   陈青青找了处风景秀丽的地方,来了兴致,“你们过来,我给你们拍照。”   她业余爱好摄影,今天出来还拿了相机,指挥着他们摆姿势。   “离得近一点儿,林溪挽着季星陈的胳膊,亲密一些,表情不要那么僵……”   她越说,林溪就越是不自在。   鼻息尽是熟悉的味道,季星陈手臂温热,和她的贴在一起。   明明是个很正常的动作。他们一起长大,不应该这么僵硬,应该放松。   她尽量放松身体,好让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   陈青青换了几个角度才勉强拍出一张凑合的,她四处望了望,指向不远处,“去那块花田,拍出来会更好看。”   那是一片很大很广的花田,里面的花开的茂盛,到人腰间。   不过脚下的路泥泞不太好走,陈青青指了指一个地方,让林溪去那中间,要给她单独拍一张。   林溪低着头从季星陈身边离开,表情木讷,看上去反应有些迟钝,走到半路竟然还直接摔了一跤。   她腿间一阵剧烈疼痛,应该是流血了,掌心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林溪隐忍着撑起身体,还没起来,就被人攥住手腕,握着肩膀强行扶了起来。   季星陈蹙眉盯着她的掌心,林溪不自在地蜷缩,想收起来,被他握住。   盯着她的手怔然片刻,季星陈才哑声问:“腿呢,有没有事?”   “没事的。”林溪很快回答。   陈青青在花丛外面等着,林溪想把手抽回来,“出去吧,别在这里……”   话音未落,林溪身体一下腾空,突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措不及防,睁大眼睛,勾住季星陈的脖子,心脏一下跳的很快。   不知是因为被吓到了还是别的什么。   陈青青已经给陈建生打好电话让他去开车了,季星陈把她抱到路旁修建的座椅上,在她身前蹲下。林溪有些窘迫,“我真的没事的。”   陈青青皱眉:“都流血了。”   季星陈拿了瓶矿泉水,帮她把掌心的泥沙冲干净,又小心把她腿抬起来。   白皙细瘦的小腿上几块青紫斑驳,膝盖肿的最为厉害,被石头划破,血丝顺着破开的口子流出来。   季星陈脸色难看,用纸给她把伤口边缘擦干净,剩下的只能等回家才能处理。   “我背你下去。”他低声说了句,背过身半蹲下。   林溪卷长的睫毛轻颤,盯着他的背影,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下一秒就被人背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季星陈一直都很沉默,回到家,他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医生很快赶到。   消毒处理了一下,医生嘱咐伤口不能碰水,要擦的药一天涂三次。   季星陈很认真的记下来,转身出了房间。   爬了山,又在花田摔了一遭,林溪出了汗,总感觉身上不舒服。   膝盖和手掌已经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了,她犹豫着,从床上勉强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打算拿衣服去简单洗个澡。   刚打开柜门,房间门被敲了两下,随后季星陈便走进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床上,转而才投向衣柜这边,隔着距离,眸光黑如点漆。   “你在干什么?”   林溪怔然,莫名觉得他这时和平日不太一样。   维持着转头的动作,她下意识回答:“身上太脏了,我,我想洗个澡。”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短小的一章,写的好卡抱歉   感谢在2022-08-27 23:29:13~2022-08-29 22:56:30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斐浅 14瓶;观澄 1瓶;   感谢支持~ 第45章   静谧的卧室里,暗流涌动。   季星陈随手把水杯放下。   “伤成这样,怎么洗?”   林溪现在动一下都能感觉到阵阵刺痛,洗澡这件事对现在的她来说确实有些艰难。   但是不洗澡也接受不了。   她迟疑了一下,“没事,我小心些就可以了。”   季星陈看着她,“等下。”   说着便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卷保鲜膜。   林溪坐到床上,季星陈半蹲在她面前,将她手掌翻开。   医生已经把她的手包起来了,但是边缘还有一些破了皮的地方是没有顾及到的。季星陈拿保鲜膜把她的手一圈一圈裹严实。   从林溪的角度看,少年低垂着头,眉眼很深,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很冷淡的抿着,手上动作却轻柔。   温热的指尖蹭过她的手心,偶尔还会无意间和手背碰到。林溪木讷地坐着,直到两只手都被包好,在季星陈想再帮她把膝盖也包起来的时候,林溪才忙道:“我自己来吧。”   “别动。”   季星陈握着林溪的脚腕,把她的腿微微伸开,才抬眸,解释了一句:“我帮你吧,不然进了水可能还要医生跑一趟。”   他话说的有道理,林溪于是真的不敢动了。   膝盖被一圈一圈地裹好,林溪试着站起来,腿间一疼,没忍住差点又坐回去,季星陈及时扶住她,拧起眉。   从山上回来以后他的情绪就很淡,林溪看的出来。她忍着疼,装作一副感觉还好的样子,“就是没站稳,现在可以了。”   季星陈的眉头却还是没有松开,他沉声道:“我抱你进去。”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下意识搂住季星陈的脖子,再回过神,已经到了浴室。   季星陈给她拿了个凳子,把人放在上面,然后去调温度。   等调好了温度,他走过来,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林溪呆呆地点头,直到人走出去,还给她带上门,她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让他等?   林溪望着洗手台上的一瓶洗手液发了会儿呆,半晌才慢吞吞扶着墙站起来,打开了花洒。   ……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陈青青的电话。   她那边有点杂音,声音放的大,“林溪呢,她没事吧?”   季星陈:“没事。”   “那她人呢,给她打电话怎么没接。”   季星陈:“在洗澡。”   “她这样怎么洗?”陈青青声音起伏,“伤口不能碰水,要不还是我过去帮她吧。”   季星陈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浴室的门就被从里向外打开了。   林溪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乌发湿润,正往下滴答滴水,嘴唇红润,露在外面的皮肤微微透着粉。   季星陈盯着她,跟电话那头说:“不用了,先挂了。”   林溪擦完头发,在房间里找吹风机,边找边随口问:“谁的电话?”   季星陈从柜子里把吹风机拿出来,不答,只道:“过来。”   他站在床头,盯着她。林溪迟疑着走过去,伸手去拿,“我自己吹就行。”   季星陈顺从地递给她,林溪接过来握在手里,眉心一蹙,吹风机掉在地上。   包在手上和膝盖的保鲜膜洗完澡后就被她摘了,虽然包的很好,但纱布还是受了一点影响,边缘浸湿一小块,得重新包扎。   林溪的动作碰到伤口,乍然间疼的连吹风机都没拿稳。   她抿着唇,有些自我厌弃。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季星陈体察,安抚道:“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他把事先准备的医生留下的药拿出来,“溪溪坐下,我帮你换纱布。”   卧室里一时静谧,林溪坐在床上,微微发着呆,盯着他的动作。   片刻,她突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季星陈。”   季星陈没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应着她,“季星陈在。”   停了两秒。   林溪抿唇:“谢谢你。”   “谢什么?”他听到这句,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溪的长睫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   她双手扶住床的边缘,手指微微使力,不大自然。   “谢谢你,对我好。”   还是说出来了。   她开了头,索性接下去,“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从小就是。”   林溪试探着,把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   她明明从小就不合群,还对他那么冷淡,所以为什么会从刚遇见就愿意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对她好?   最后一处伤口也被包好,季星陈给纱布打了个结,然后站了起来。   他身量瞬间拔高,居高临下盯着她。   林溪原本低头的动作转为仰视,季星陈背着光,有刺眼的光线顺着他发迹穿透,刺的她微微眯起眼,迷茫地跟他对视。   季星陈眉心微蹙,眼睛里似乎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情绪,深不见底。   半晌,他喉结滚动,低声道:“因为溪溪很特别啊。”   他微微笑了笑,“我从第一次见到溪溪,就觉得特别。”   就再移不开眼了。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等一下。   等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不再离开你的时候,再亲口告诉你。   季星陈把眼底的异样隐去,从地毯上捡起吹风机,“溪溪来吹头发吧。”   林溪茫然地被他散开头发,温热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她再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她回想起自己当初冷漠,呆滞的模样,那么怪的一个孩子,理应是不讨喜的。   也确实特别。   .   在家里养了两天,林溪的伤口基本都已经结痂了,也不怎么疼了。   她这两天都没有出门,只在院子里和季爷爷一起养花弄草。   季爷爷派人买了好多花苗回来,都一一重新种在了花盆里。在埋好土准备浇水的时候,季星陈及时拦住了他们。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扭头看他,季星陈沉默了一瞬,说:“我来浇,你们去旁边看。”   季爷爷嫌他碍事,“种花当然是要亲力亲为,到最后一步了你抢什么。”   “……”   季星陈平静地说:“我也想参与一下。”   季爷爷拧着眉不满意地看了他很久,才极不情愿地把喷壶给他。   然后低声对林溪说:“真烦人。”   季星陈:“……”   他拿着喷壶给每朵花都浇了水,季爷爷指挥:“多浇点,你那点哪里够。”   季星陈干完活,把喷壶放下,挑了挑眉,“别了吧,否则这些花不是干| 死就是淹死,还是让他们多活一会儿吧。”   说完,他要寻求认同似的,偏头问:“是不是,溪溪。”   林溪顿了两秒,目视前方,在季爷爷恨铁不成钢的视线中,跟着轻轻点了下头。   .   别的花都是刚刚种下,只有刚来时的那一片繁缕长势喜人,已经蔓延了一大片,季爷爷很喜欢,   清风徐来,不热,坐在院子里喝茶刚刚好。季爷爷又吩咐助理跑了一趟,去市区最出名的一家糕点铺买了点心,给家里两个学生品尝。   他一身白色的居家服坐在院中石桌前,望着那一片繁缕,询问起高中生的未来。   “丫头以后打算去考哪个大学?”   林溪愣了一下,竟被这个问题问倒。   她还没有想过。   于是如实回答:“只想好了专业,大学应该是读离家最近的吧。”   季爷爷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大学也可以不必离家太近,可以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话落,他余光瞧中季星陈的脸色,故意多加了一句:“有机会能在大学里谈一场校园恋爱是最好不过的了,趁着年轻,就要多去体验。”   果然,季星陈的眼睛倏地看过来,季爷爷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再言,仔细品起自己的茶来。   季星陈服了自己家里这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却又轻而易举地被撩动心弦,忍不住顺着话继续下去。   “溪溪想大学谈恋爱吗?”   林溪低声说:“这还是要看缘分吧。”   季星陈追问:“那要是缘分一直都在呢。”   林溪一怔。   她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要跟另一个人结成亲密的关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以前觉得自己应该学不会带给别人幸福,也不会拥有所谓的缘分。按照她以前预料好的,自己应该会一直陪着妈妈。跟林罄说过,林罄也笑,只当她是在说傻话。   可是现在,再次被人问起,她发现自己的想法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如果真的是非常喜欢的人的话,那么林溪想,她是愿意的。   愿意试着,去谈一场恋爱。   她迟疑着回答:“那应该可以。”   季星陈盯着她,“大学可以吗?再早一点可以接受吗?”   林溪:“嗯?”   她迟钝地明白了他的问题,说:“应该是,能接受的吧。”   季星陈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了声:“好。”   来到青林市也有十多天了,暑假一共只有十五天,他们即将返程。   临别之前,季爷爷给他们带了好多东西,也沉默了许多,能明显看出来有些不舍。   林溪同样。她轻声说:“高三可能没办法过来,高考完我一定来看您。”   季星陈站在一边,闻言转头看向她,眼眸深黑。   马上,就高三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29 23:52:24~2022-08-31 23: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澄 5瓶;   感谢支持~ 第46章   季爷爷给他们买的这个航班比较早,人不太多,到了出口,一眼就能看到顾思义,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数十天不见,季星陈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顾思义笑道:“等你们好半天了。”   转头又对林溪说:“乔尔在车上等你呢。”   一辆黑色路虎停在机场门口,是乔尔家的车。   林溪打开车门,就见乔尔正坐在后座玩手机,脚踝处用夹板固定着,缠着绷带。   林溪一怔,“你怎么了?”   乔尔抬头,一看到林溪就丢了手机就苦着脸扑过来,林溪连忙钻进去扶住她,帮她调换了个坐姿,小心翼翼凝视着她的脚。   “摔了。”乔尔抽噎,“从山上摔的,滚了一圈,疼死了!”   林溪愣了愣,竟诡异的冒出一种时空重叠感。膝盖上结的痂即将脱落,有些泛痒,季爷爷不知道给她从哪里弄来的一种药膏,涂上清清凉凉,据说用了不会留疤。   她问道:“什么山?怎么会摔的?”   乔尔:“就是顾思义的后妈嘛,说她家里的弟弟投资了一片山头,打算弄个风景旅游区,想多招揽年轻人,特别是初高中生,然后就想让顾思义去体验一下。”   林溪皱了皱眉,“然后你就跟着去了?”   乔尔忿忿:“阴谋诡计,我才不中招。”说完她撇了撇嘴,“可是,那片风景区顾叔叔也跟着投资了一部分,他说顾思义身体不好,应该多出去走走放松心情,还派了助理跟着。”   “顾叔叔都这么说了,顾思义只能去了。我也就跟着去了。”   “可是,谁知道。”乔尔恨恨道,“那山上风景是好,但是根本就没怎么开发,有些地方草长的都要比人高,我没看稳,一脚踩到坑里去,就扭到了。”   说完,她不经意间扫到林溪的手掌,扬声:“你这怎么弄的?”   林溪:“遭遇好像跟你差不多?”   “……”   回到南香大院的时候,司机停下车,林溪和季星陈一起下来。看到已经在门口等着的林罄,乔尔从车窗里冲他们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林罄迎上来,林溪松开行李走过去,抱了抱她。   母女两个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林罄眼睛都有些红,掩饰般低着头,只道:“我买了好多菜就等着你回来呢,星陈回去叫上你妈妈也一起来吧,咱们一起吃饭。”   季星陈:“好。”   回到家里,林溪刚进门,牛奶和小黑就闻到味道,一前一后跑到玄关,来蹭她。   林罄笑了笑,替她把行李放到一边,然后就去厨房忙活了。   林溪陪着它们玩儿了一会儿,打算会房间收拾好东西再去厨房帮忙,再从房间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她却注意到,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烟灰缸。   林罄是不抽烟的,林溪走到厨房,想要问,林罄就转头道:“不用你帮忙,一会儿你陈阿姨要过来,我们两个人一起更快一些,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林溪没听话,她凑过去,把下巴放在她肩头,没说什么,只是就这么放着。   林罄温柔地拿手上沾上的面粉蹭了蹭她脸颊,“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会撒娇了。”   林溪:“妈,你瘦了好多。”   林罄闻言笑的更深,“那等会儿妈多吃点儿,你也是。”   .   胡茜茜已经得知了林溪回来的消息,她等不到第二天,把人约了出来,就在南回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林溪跟林罄说了一声,拿着钥匙出了门。   将近两年时间不见,胡茜茜变化很大,她画了一点妆,眼皮上亮晶晶的,嘴唇涂了口红,眼线画的微微上挑,总之很漂亮。   林溪坐在角落,向她招了招手,笑了笑。   “林溪!”胡茜茜激动地喊了一声,跑过去坐到她对面。   “怎么样,去南方玩的开心吗?”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姑娘,对烟雨江南向来心生向往。   林溪点点头,“挺开心的。”   胡茜茜顺着那天没聊完的信息继续聊下去,“我听说季星陈高三就要去外省读书了,你跟他以后不会要分开了吧。”   林溪顿了顿,接道:“我没想过,但是应该可以报考同一所大学。”   胡茜茜小心地说:“同一所大学也不一定一个专业呀,而且你们高三不能经常见面,你不怕他在别的学校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吗?”   林溪听完这句,突然想起他问过的,大学想不想谈恋爱。   她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她当时却没有想清楚,她究竟是愿意接受谈恋爱这件事情,还是说只能接受和某个人谈恋爱。   林溪现在仔细想,发现她似乎只能接受后者,并且那个人的模样已经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眼前。   如果不是季星陈,林溪认为自己一生都不会产生和另一个人一直在一起这样的想法。   如果他跟别人在一起。   林溪顺着胡茜茜的话设想,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能接受。   这就是喜欢吗?   .   晚上,季星陈和林溪一起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机里播放着狗血的肥皂剧。   林罄和陈安好还在饭桌前,聊着她们去过的商品店,沙发这一块就显得有些安静了。   林溪正发呆地盯着电视机,一块西瓜被喂到嘴边。   “溪溪,张嘴。”   林溪下意识张开嘴,清凉沁甜的口感就填满了口腔,季星陈的声音很近,也很低,“你在想什么?”   林溪手无意识蜷了蜷,“快要开学了。”   季星陈:“嗯。”   “到了高三,你就要走了。”   季星陈顿了顿,没吭声。   林溪转头,看向他,“你还回来吗?”   电视机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林罄和陈安好交谈的声音也变得很远,林溪屏息,在等他回答。   季星陈垂眸看着她,眸光深沉如夜。近在咫尺的少女眉眼安静,瞳光清浅。   他盯着林溪的脸看了半晌,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客厅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瞳孔里,互相倒映着对方的影子。   季星陈翘起嘴角,眼睛都弯起来。   “当然。”   “你在这里,我当然回来,一定回来。” 第47章   准高三学子八月二号就要开学,还剩下三天。   陈安好已经在忙着帮季星陈准备要带走的东西了,让他自己收拾她是不放心的,毕竟他这次去了,一年时间里应该不会再回来几次。   附中那边也已经去过,转学证明已经开好,一切基本都已收拾妥当。   航班买了第二天的,距离起飞还剩下18个小时。   乔尔和顾思义接到消息,当即决定要替他办一场送别会。   季星陈不太愿意,待在小白楼不出门,“我走了你们就这么高兴?”   “那哪儿能啊。”乔尔说,“你这都要走了,办一场宴会,我请客,保证让你在他乡永远记得。”   “记得什么?”   乔尔深情款款:“记得你隔了千山万水的家乡里还有我们这么一群好朋友想念着你。”   季星陈于是沉默,气氛凝滞。   “哎呀。”乔尔很为难,“顾思义跟他爸吵了一架,心情不好。趁你还在,我们凑一块,让他开心一下。”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当然,也是为了给你送行……”   她话音未落,季星陈就毫无感情,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林溪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站起来,要往外走。   经过季星陈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季星陈皱了皱眉,“你要去哪里?”   林溪眨眨眼睛,“乔尔说要一起去吃饭,为了给你送行。”   季星陈:“我人就在你眼前呢,你要去哪里为我送行?”   林溪看着他,没说话。   季星陈认命地站起来,把她拉到床边坐下。   “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咱们就去。”他落下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去了衣帽间。   林溪安静地坐在他的房间里,环顾一周。   季星陈的房间跟小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没有了那些会发光的奥特曼玩具,床单被套也都换成了简单的灰色系。   但是现在这个房间里空了很多,衣柜里的应季衣服少了一多半,书桌上的学习资料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寥寥数本用不到的材料。   在他房间的角落里,静置着几个行李箱,准备第二天随着主人一起离开。   林溪垂下眼睛,有些发呆。   她盯着空气里虚无的某一点看了很久,直到一层阴影覆到她眼前。   林溪抬头,季星陈已经换了件黑色T恤,眉眼深黑,他微低着头,那双总是漆黑的眼睛里附着着一层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把她牢牢的包裹在里面,像是要把人陷进去。   林溪一愣,季星陈却已经朝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掌心朝上,是个等待的动作。   “走吧。”   林溪默不作声把手搭上去,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到半路,乔尔打来电话,让他们去一趟蛋糕店,去取一下蛋糕。   于是中途换了线路,蛋糕店离的不远,他们没乘车,一起走过去的。   蛋糕店门前挂了两只风铃,门开就会响起来,店里人很多,充斥着甜品好闻香甜的味道。   乔尔定的蛋糕在后台的冰柜里,季星陈让她等在外面,自己进去取。   林溪就在店里随便逛了逛,视线不经意间一扫,扫到一个人。   徐阳站在面包区,一转身,也看到了她。   他呼吸明显一滞,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打声招呼。   林溪的目光只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一秒,紧接着就淡漠的移开了,季星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徐阳怔怔地看着挺拔俊俏的少年翻开掌心递给她某样东西,然后弯了弯眼睛,握住林溪的手带着人离开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并肩的两人,最终视线停留在少女清瘦的背影上,心里那点看到她以后又隐隐燃起的念头终于彻底熄灭。   那个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没有朝他这边看过一眼。   初一初见时的那个昏暗的小卖部,那个少女顺手帮他解了围的下午,终究是他一个人经年不忘的记忆。   仅此而已。   林溪嘴里含着一颗牛奶糖,甜丝丝的,说话有些不清楚。   “我们好像迟到了。”   乔尔刚刚发了几条短信过来,委婉控诉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到。   季星陈不在意,“迟到就迟到了。”   林溪觉得不太好,“还是打个车去吧,会快一些。”   季星陈叹了口气,把她拉回来,“溪溪。”   “嗯?”   季星陈顿了顿,“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林溪怔了一下,随即说:“好。”   等到了地方,林溪才发现,乔尔竟然把李顺耳和周允言都叫来了。   乔尔无辜道:“他们据说和你们关系也很铁来着。”   最后这场送别会当真是闹的一塌糊涂,饭没吃太多,酒倒是喝了不少。   李顺耳打了个嗝,趴在桌子上红着脸,“好兄弟,新同学,班花,你放心,你走了以后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我会一直记得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嗝。”   周允言直接在人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李顺耳顿觉痛,大吵着要和人同归于尽,扑上去两人闹作一团。   顾思义无奈地离开那半边混乱的战场,拍了拍季星陈的肩膀,递上一杯酒,“我不说别的了,就祝你学业有成,然后早点回来和我们团聚。”   季星陈一弯唇,说:“好。”   乔尔眼眶有点红,她吸了吸鼻子,走过来说:“不管你在哪儿都不要忘记我们的革命友谊,以后出人头地更不要忘记我们从小一起玩过家家的情谊。”   “我们四个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最后李顺耳清醒过来,吵嚷着要转移阵地,周允言艰难地把人弄起来,经过季星陈时咬牙坚持着说了一句。   “祝你以后一帆风顺。”   吃完这场送行宴,再出来时已经下午六点了,天色暗沉,刮着一阵风,乌云开始聚集。   此时,距离季星陈的航班起飞还剩12个小时。   林溪今天穿的是一件几近脚踝的长裙,裙摆被风吹起,微微荡漾,她的长发吃饭的时候挽了起来,此刻放下,带有一点弧度。   “我们要去哪儿?”她转头问。   季星陈很喜欢她用“我们”这个词,他抿唇微微笑着,说:“跟我来。”   去的地方是一条平时很热闹的商业街,季星陈带着她走进一家店铺,从外面看不出来这是做什么的。   林溪看着季星陈和老板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身冲她笑,“可以了溪溪,来吧。”   直到走到里间,林溪才后知后觉发现,季星陈是要带她拍照。   少年微微弯下腰,抿着嘴唇笑,乖顺地说:“我想和你拍张合照,放在钱包里,这样离开后的每一天就都能看到你。”   老板调好摄像机的位置,指挥着他们看向镜头,按下快门键。   新鲜出炉的照片,一共两张,一人一张,各自妥帖保管。   照完照片,又去了一家陶艺馆。   有接待的人迎上来,安排了位置,问他们想做什么。   季星陈想了想,说:“新手体验,做两个杯子好不好?”   林溪点点头。   她第一次玩这个,开始不知要怎么动手,后来店里老师过来指导,她才逐渐上手。   先做基座,之后开胚,定好型之后就可以上颜色了。   林溪已经做完,季星陈还在给他的杯子画画,他目光专注,长腿有些伸展不开的屈着,轮廓分明。   做完以后成品还需要半个月左右才能拿到,他们离开陶艺馆。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即将落雨,这条街上的人却分毫不减,走到一片空旷的地方,还有人在摆摊。   吹着晚风毫无目的地散步也很闲适,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季星陈目光突然定在某处,然后对她说:“你等等我,溪溪。”   林溪迷茫地看着他跑远,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几只白桔梗,弯着眼睛送给她。   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胳膊上挂着一个花篮,里面放着几朵娇艳欲滴的花。   林溪垂着眸接过,唇角在无人发现的地方悄悄勾起一丝弧度。   此刻,距离航班起飞还剩8个小时。   回到南香大院后片刻就下起了雨,雷声大作,闷在云层里。   季星陈已经回到小白楼了,林溪洗完澡出来,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是季星陈发来的晚安。   这一天晚上林溪睡的不太安稳,她凌晨三点就醒了,手机很安静,没再收到什么短信   她在床上静了两分钟,然后起身,套上衣服,拿着伞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雨已经小了很多,小白楼院前亮着灯。   有人正在把行李装上车,季星陈撑着伞走出来,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下巴。   像是心有灵犀般,季星陈突然停下,把伞抬高了一些,然后一眼看到从不远处撑着伞渐渐走近的林溪。   林溪走到他面前,扬着脸,眉眼安静。   “我送送你吧。”   季星陈喉结滚动,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嗓音低哑,说了一个字。   “好。”   林溪任他动作,闻言,抿成直线的嘴唇轻轻扯出一个内敛的笑。   去机场的路上车内一直很安静。陈安好坐在副驾驶上,很贴心地把后面的位置让给了他们。   到达机场,雨已经停了,天气好转,航班没受到影响,可以正常起飞。   距离起飞还剩1个小时。   林溪陪着季星陈去取机票,然后陪他在位置上等。   机场人很少,他们一直沉默地坐着。   片刻后,开始安检。   林溪站起来,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你要走了。”   季星陈接过,重新把外套给她披在身上。   两人离得很近,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季星陈黑眸牢牢盯着她,眸光深沉如夜,哑声说:“等会儿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我下了飞机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林溪:“好。”   偌大的机场,安检人数寥寥,季星陈排在最后一个。   林溪站在陈安好旁边很安静地看着他。   在安检前最后一刻,林溪看到季星陈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身,朝她快步走来。   下一刻,她就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周遭满是干净清冽的味道。   季星陈抱的很紧,在她耳边说:“就一年。”   林溪缓缓抬起手,笨拙又迟钝的回抱住了他。   她声音很小,回道:“我知道。”   陈安好站在旁边,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提醒:“该走了。”   于是怀里的温度逐渐消失,林溪望着已经关闭的安检区域,眼里温度淡了下来。   她跟随陈安好一起离开,在出机场大门的那一刻,她垂着眸,喃喃低语道:   “再见。季星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01 23:53:34~2022-09-03 12:3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弥 1个;   感谢支持~ 第48章   季星陈离开以后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林溪开始一个人上学,晚自习后林罄会在学校门口接她,她们再一起回家。   后来时间一长,似乎又是有变化的。高三的生活枯燥乏味,极偶尔会碰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想偏过头去跟人分享,转过头的那一刻才发现身边已经换成了全然陌生的人,想说的话卡在嘴边,失去了表达欲。   林溪的新同桌换成了一个很腼腆的女生,成绩很好,跟林溪说她自己想考B大。   好像进入高三以后,周围的同学大多都有了想要努力前进的目标,林溪没想好,问过林罄,考虑以后最后还是打算报考离家最近的A大。   有时下课会看到李顺耳过来找周允言,两个人相处还是那样跟活宝似的爱打闹,林溪偶尔看到会有些出神,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那段时光里,所有人都还在。   附中离家比较远,进入高三以后晚自习通常要上到很晚,几番考量,林溪决定搬到学校,申请住校。   申请很快通过,当天晚上林溪就被安排了寝室,同一个房间的还有同班的一个女生,叫董舒。   寝室是标准的四人间,却只住了董舒一个人,她自己住的比较随意,东西很多,需要收拾出来给林溪腾出地方。   董舒比较自来熟,她一边收拾着自己洗好晾干没来得及叠的衣服,一边对林溪说:“咱们班的女生一共住了两个宿舍,多出来我一个,这是第三个。”   “因为咱们学校里大多数人都是不住校的,所以这栋宿舍楼里面很多房间是空着的,门上有贴的门牌号,你看清楚,回来的时候不要走错了。”   林溪一一记下,她把从家里带来的床垫被子铺好,简单去浴室洗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   忘记带吹风机,林溪的头发用毛巾擦了很久,还是泛着潮意。她半靠在床头,打开手机,黑夜里,有一方小小的角落里露出一点亮光。   季星陈十点多的时候给她发过一条短信,问她在干什么。   林溪回了一条过去。   ——睡不着。   等待了两分钟,那头没有短信再回过来,林溪暗灭手机准备闭上眼酝酿睡意,手机就在枕头底下嗡嗡响了起来。   季星陈给她回了个电话。   响铃声在安静的寝室内骤然响起,打破安静。林溪打开静音,屏息听了一下另一个床的动静,注意到董舒翻了个身,知道她还没睡,林溪有些抱歉:“不好意思。”   “嗯?”   董舒探头,从被窝里同样掏出一只亮着屏幕的手机,说:“我还没有睡。”   林溪才放松,她摸黑穿上拖鞋,打算去阳台接季星陈的电话。   经过董舒的床位时她提醒道:“十一点宿管科阿姨会过来查寝,别忘了时间。”   林溪应了一声,她捂着手机听筒推开阳台的门,清凉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   季星陈那边喊了她一声:“溪溪?”   林溪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应了一声:“在的。”   季星陈嗯了声,说:“怎么会睡不着呢,是不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   林溪随口说:“认床吧。”   跟在意的人,即便是聊些简单的无聊的小事也不会觉得乏味。   林溪手搭在护栏杆上,出神的往下望着,嘴里讲,“季星陈,你有想好以后要考哪个大学吗?”   这个问题季星陈还在身边的时候他们从没有好好聊过,眼下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来的。   季星陈不答反问:“溪溪已经想好要报考哪一座大学了吗?”   林溪:“算是吧。”   季星陈:“那溪溪想好去哪里,告诉我就好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林溪垂着眼,话语冷静:“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选的不一定是你喜欢的。”   季星陈:“不会啊,我原本就是想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学的。”   他的语气那样自然,就好像他们上同一所大学本就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是真的这么想。   林溪抿着唇,没吭声。   没等到林溪出声,季星陈继续说:“溪溪,开视频好吗,你看看我。”   说着他抿嘴笑了笑,“我也想看看你。”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电话中断,紧接着是一个视频请求弹出来,林溪点了同意。   季星陈含着笑意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额前碎发微潮,脖子上还挂着条白色毛巾,漆黑的眼睛正隔着屏幕直直盯着她。   好半天,他才出声,似是叹息。   “我想现在就回去。”   季星陈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对着屏幕,他忍不住把心底的话说给她听。   “我想你。”   林溪白皙瘦长的手握住铁质护栏,冰凉的触感传递到指尖,听到他再次开口,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溪溪想不想我?”   他说完这句,就安静下来,黑色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在等回答。   林溪握着护栏的手紧了紧,“还挺想的。”   季星陈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笑,黑眸发着光,英挺俊俏。   “季星陈。”林溪突然开口,语气平静,“我想去的是A大,你要一起吗?”   季星陈还含着笑,语气却变得语气郑重而认真。   “好,那我们就说好了,这是我们的约定。”   身后房间里,董舒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阿姨来查房了。”   林溪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就已经快十一点了。   过得好快。   通话被迫中止,他们各自回到如今的现实。   手机屏幕已经黑下来,季星陈握着隐隐有些发烫的手机转身。季爷爷就躺在屋檐下,闭着眼睛在躺椅上假寐。   虽是八月份,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季星陈拿了张薄毯给季爷爷披上,又去拿喷壶,去给院子里那片已经长得非常茂盛的繁缕浇水。   季爷爷起了一点身,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又顺势躺回去。   他在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季星陈。   睹物思人。   季星陈沉默地浇着花,浇完就往屋里走。季爷爷瞧着他从自己身边直直走过去,问:“你干嘛去?”   季星陈没停,只留下一句:“回屋,做题。”   季爷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自言自语道:“这小子。”   说完又笑了笑,自顾自道:“又是一个情深的……”   .   进入十月份,法定节假日只放了一天假,林罄这次没来接她,林溪于是自己回去。   整个附中的学生一齐从校门口涌出,门口还有来接应的家长,包括出来卖东西的小摊,总之就是人潮拥挤。林溪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侧,走了一段,总是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回头,只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女生,两个人挽在一起说笑,走了一会儿就换到别的路了,于是整条小道上就只剩下林溪自己。   可是那种被跟着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转身,身后确实是没有人的。   林溪抿着唇,前面拐个弯就是一条大路,旁边有派出所。   她加快脚步,刚走到拐角,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音色熟悉,是林罄。   林溪松了口气。   林罄刚从超市买完菜回来,骑着单车,有些抱歉:“妈妈有点事情耽误了,没来得及去接你。”   两周没见,她面色有些发白,人也瘦了一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林溪皱了皱眉,在她额头探了一下,“妈,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罄勉强笑了笑,低头躲开她的手,说:“没事的,就是有点感冒。”   林溪:“我陪您去医院看一下。”   林罄拒绝:“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已经叫你陈阿姨陪我去过了。”   她不肯去医院,母女两人便一起回了家。林溪进门,第一眼注意到茶几上又放了一只烟灰缸。   她上次就注意过这只烟灰缸,她们家里之前从来都没有。   林溪认识的人很少,同龄人已经占据多数,会抽烟的,她只能想到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林溪垂着眼皮,嘴唇发白。   林罄注意到她的视线,身体僵了僵,然后上前把烟灰缸拿走,放在了茶几柜台底下的抽屉里。   林溪问道:“家里有人来过吗?”   林罄没抬头,应了一声:“家里空调昨天坏了,叫人来修,师傅就在沙发上抽了根烟,我忘记收起来了。”   林溪明显松了口气,她抬眸,“妈,我回房间换身衣服,然后出来帮您做饭。”   林罄应了一声,在林溪看不见的角落里,手紧握成拳。   .   国庆节假很快过去,转眼间季星陈转学已经快要三个月了。   高三任务加紧,林溪现在中午吃完饭会一个人去学校图书馆做题。   一次恰好在图书馆碰到易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了头发,坐在图书馆角落的位置,隔着距离抬头朝林溪这边望过来。   隔着镜片,林溪看不清她的眼神,也无意知道。   她偶然一次去办公室听到过,周温雅说她家里人很看重她的成绩,自从转到文科班,易冰因为压力,这几次月考考的都不是很理想。   林溪收回视线,从分类好的区域找到一本要用的材料,然后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   做了会儿题,林溪突然感觉到旁边的位置坐了个人,并且翻书的动作很大,像是没注意到自己发出的噪音。   她偏头看,那是个男生,白白净净的长相,眼睛很大。   注意到林溪的目光,男生也偏过头,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就低下头不做声,做题了。   他只待了一会儿,临走之前,从包里拿出了个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往林溪这边推了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这个给你。”   接着就走了。   那是瓶酸奶。   林溪做题的时候喜欢喝酸奶,林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还是季星陈提出来,她才注意到自己这个癖好。   林溪迷茫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看,觉得他似乎有些熟悉。   下午第一节 课,林溪流听到有人说,楼下高二里来了个转学生,长得还挺不错的。   “高二了才转学,咱们学校很少有转学生吧?”   “似乎是家是咱们这边的,转学回来了吧。”   他们只简单说了两句,然后便兴致缺缺,闭口不谈了。   等最后一节晚自习放学的时候,董舒叫了林溪一起回寝室,林溪走在路上,感觉到身后又有人一直跟着她们。   林溪回头,就看到那个长相白净的男生跟在她们身后,隔了不远的距离,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林溪停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男生走上前来,脸微微发红,嗫嚅着开口,喊了她一声:“林溪。”   竟然张口就念出了她的名字。   林溪越发茫然,看着他的脸,她的脑海中久违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许青杨?”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幼儿园时的那个小胖。 第49章   许青扬张了张嘴巴,有些激动。   “你还记得我啊。”他白皙的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我以为认不出我来了呢!”   许青扬自从小学转到外地去上学之后,跟他们又联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再怎么联系过了。   记忆里小时候那个胖胖的男孩,如今也已经长成了高高瘦瘦的模样。   林溪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许青杨:“我们一家人都搬回来了,说是为了我高考。”   他叹了口气:“我才高二,还有两年呢,不知道他们在着急什么。”   林溪回想到自己,静了静,“两年时间还是很快的。”   仿佛弹指一挥间,那些时候发生的故事仿佛还是昨天。   所以这剩下最后一年,应该也是很容易熬过去的吧。   许青杨见她情绪不知怎么突然就淡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站在原地久了,住校的人大多已经都回了宿舍楼,整栋楼开始一个窗口一个窗口的亮起灯光。   董舒听他们说了半天话,挑了挑眉,“快到门禁时间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林溪点了下头,问许青杨:“你住宿舍吗?”   许青杨啊了一声,连连摆手:“不住不住,你们快回去吧,我妈还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呢。”   见人走远了,董舒冲林溪勾了勾唇角,“小学弟怎么这么有意思,追你的?”   林溪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   “好吧好吧。”董舒笑眯眯拉过她胳膊,“我猜错了,咱们快回去吧,今晚还要奋斗到两点。”   许青杨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路,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他点下发送。   ——她认出我了。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条。   ——身边只有一个女生一起,心情好像不太好。   发完这些,许青杨也没有要等对方回复的意思,把手机装回口袋里,就沿着小路离开了。   .   住宿舍也有几个月过去,林溪渐渐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离高考越近,学习的气氛就越是紧绷,不管哪一届的高三似乎都逃脱不了这样的状态。连董舒这样说过“寝室是用来放松休息的地方”的话的人现在每天也都会做题做到深夜。   对面男寝宿舍楼的灯光也有好几盏是经久不灭的,就好像他们的未来就掌握在这样一个个孤寂又冷漠的夜晚里,谁的灯亮的久,谁就能离未来更近一点。   林溪和董舒约定了,每天都要相互打气学习到两点。这天到了一点钟,林溪还在做题,董舒实在扛不住了,她的眼睛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睁不开,连澡也懒得洗,念叨着“不行了不行了”,一头扎在床上,几秒钟就睡着了。   寂静的宿舍楼里,有一点声音就会听的无限清楚。   她们住的寝室是在二楼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林溪做着题,似乎隐约中听到有人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上来。   那脚步声放的很慢,不徐不疾,仿佛在闲逛。   她们的宿舍楼是有门禁的,不可能会有学生这个时间才回来,查房也是11点左右就已经查完了,这个时间宿管科的阿姨应该也不会再上来。   林溪看了看放在书桌前的灯,上面显示一点五十分。   她放下笔,又仔细听了听,这次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于是继续做完最后一道大题,才简单洗了个澡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是被寝室外走廊上女生们谈话的声音吵醒的。   董舒一脸起床气,坐在床上发懵,“她们在外面吵什么呢?”   林溪已经起来了,“出去看看。”   起来出去一看,才发现走廊上已经站了很多人了,大多也都是像她们一样被吵醒出来看情况的。   一个女生穿着睡衣,眼眶都要急红了,“我昨天晚上洗好挂在宿舍阳台的,今天早上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旁边有听了半截没听明白的女生问:“是丢衣服了?什么衣服这么着急,是不是别人收错了?”   有人小声解释:“校服。”   “校服大家每人一件的,应该是被人收错了吧?”   “实在找不到再去校务处申请一套就好了,跟老师说明一下情况,不用这么着急。”有人温声道。   女生听了很多人的安慰,却还是着急,几乎要哭出来。   宿管科阿姨说:“你校服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女生抹了把眼睛,摇摇头。   见状,众人欲散,早上的时间是很紧的,已经快要到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早读要上,她们没办法一直等在这里。   林溪盯着女生通红的眼眶,静了静,突然问道:“不见的衣服只有校服吗。”她顿了一下,补了一句,“有内衣吗?”   她声音不大,但是周遭的人都听到了。   宿管科阿姨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皱了皱眉。   女生吸着鼻子,半晌才承认:“有内衣,就是因为是内衣,我昨天洗的,都不见了。”   董舒也瞬间明白,追问了一句:“同寝室的人都回去看一下,自己的有没有少的?”   有两个女生快速回到寝室查看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我的也少了,洗完后一直忘记收的。”   宿管科阿姨:“你们寝室晚上睡觉锁门吗?”   女生带着哭腔说:“不锁,我们三个睡觉都不习惯锁门。”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微弱的声音又说了一句:“我昨晚,好像是听到有人进我们屋了。”   同寝室的两个人都很诧异:“什么?我们怎么没听到?”   那女生很着急地又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反正半夜我就听到咱们宿舍的门被打开了一下。”   林溪又想到昨晚楼梯上传来的那阵动静,她说:“我昨晚,也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大概是凌晨一点五十分左右。”   要走的人纷纷停在原地,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董舒对宿管科阿姨说:“阿姨,麻烦您上报学校,查一下监控吧。”   宿管科阿姨察觉事情严重,很快答应:“我今早就去校长办公室。”   这件事很快被上报到了学校。课间,许青杨跑到班里来找林溪,问她:“我听说女生宿舍里的事了,你没事吧?”   林溪顿了一下:“我没事。”   许青杨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抬起眼,正准备打声招呼就走,就发现林溪正在用一种很疑惑的目光盯着他。   他心一紧:“怎,怎么了?”   林溪:“你跟季星陈有联系吗?”   “啊,他没有,季星陈不是已经转学了吗,没有联系了啊。”   他说完像是很着急似的冲林溪挥挥手,“那我先回去了啊。”   林溪看着他近乎逃一样的背影,握着笔的手一顿。   她眸光微动,看上去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有些茫然,长睫低垂,在她脸颊洒下一片阴影。   许青杨去了厕所,找了个隔间进去,开始给人发消息。   ——据说是宿舍楼里有女生的衣服被偷了。她没事。   那头过了几分钟才回复。   ——知道了。   许青杨忍不住又打了一句。   ——在学校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不知对面的人在干什么,总之很长时间许青杨的手机没再接到回复。   .   监控坏了。   这是林溪回到寝室的时候,听到宿管科阿姨说的。   上了一天的课,回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上完晚自习的人陆陆续续都回了宿舍,有人回到宿舍又跑出来,着急道:“我挂在阳台的衣服不见了。”   有好几个女生一起出来。   “我们寝室也丢了。”   “我们也是。”   有人怒急攻心,骂道:“到底是什么变态啊!”   宿管科阿姨忙道:“别着急,事情已经跟校长说过了,今天大家都把宿舍门锁好,一个人住的去和其他同学挤一挤,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翌日,接到命令,总务处主任就安排了人去女主宿舍楼查看了一番,然后出了通知,说是近期就会安排新的监控,楼道里也会装。   校长亲自去每个班级叫了住宿舍的女生谈话,长廊里,林溪平静地回了几个问题,正遇到总务处主任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上来,似乎是有话要跟校长说。   他大概是因为体型比较胖,所以上楼的时候走的很慢,也很稳。   林溪一直盯着他走上来,以至于目光太过于明显,总务处主任都愣了一下。   林溪很快收回了目光,跟校长说了一声,就转身回了教室。   晚上,董舒正在收拾行李,附中每半个月可以回家一天,明天周六,董舒打算回家,然后跟家里人商量,还是继续走读。   她边收拾边说:“林溪你也不要住寝室了,还是继续回家住吧。”   她说完发现并没有人回应她,抬头,林溪正拿着手电筒从外面进来。   董舒奇道:“你去哪里了?”   林溪把手电筒关好,然后去洗手间洗手,简单道:“就出去转了一圈。”   .   第二天,一个摄像机突然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里。   里面有一段录好的视频。   接着,总务处主任就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待了一下午,出来的时候,他被开除了。   李顺耳的消息从他们班传到林溪班里,“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总务处主任半夜潜去女生宿舍偷女生的衣服,已经有老师在他住的宿舍里搜出来了,学校已经报警了!”   “竟然是他?恶心,这么变态的人也能来学校当老师?”   “是谁查出来的?”   “据说是有人录了一段视频放到校长办公室了。”   “这也能想出来,真是勇士啊!”   ......   下午放学以后,人走的都差不多了,林溪去了一趟办公室,校长把摄像机还给了她。   这是季星陈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拿着摄像机出校门不久,一道喘着气的粗哑声在近处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被我漏下的监控拍到的,原来还是个学生。”   总务处主任脸色阴沉,离她几步远。他不知先前是在哪里躲着的,身上的衣服脏了大片。   林溪瞳孔一缩,四处打量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在的位置离学校最近,只有学校门口才有保安在。   总务处主任说完便沉着脸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林溪转身就跑,她用尽全身力气,眼看距离学校越来越近,身后的人却已经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就能碰到她。   林溪感觉自己心都紧了一下,胳膊还是被抓住,她下意识挣扎,还没转身,就感觉手臂突然又是一松。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男人惨叫的声音骤然响起。   林溪一愣,一转头,对上一张熟悉却冰冷的脸。   远处,一个行李箱和黑色书包掉在地上,静静地躺在那里。近处,少年漆黑的眼睛里还残存着未褪尽的阴鸷与后怕,正喘着粗气,死死看着她。   林溪仰着头,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茫然地叫了他一句:“……季星陈?”   疑问的语调,带着明显的不确定性。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像总务处主任这种的变态真的很多,不管是租房还是在家住大家有条件最好还是按个摄像头吧,回家的时候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希望大家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第50章   学校门口的保安听到动静很快赶过来,远处的警笛声也呼啸着越来越近。   林溪怔怔盯着季星陈沉默的脸,思绪逐渐回归。   地上,男人痛苦的呻 | 吟声还在继续,他的胳膊不自然地曲着,好像是骨折了。   他被学校保卫拉起来,穿着制服的警察从警车上下来,把人带了进去,一个年轻民警走过来,朝他们亮了亮警察证,道:“同学,去派出所一起做个笔录吧。”   季星陈率先动了动,他的手因为刚刚太过用力有些微微发抖,声音也很哑:“走吧,溪溪。”   警车里,他们并肩坐在后座,季星陈一直低着头,林溪轻声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星陈:“回来拿个东西,明天晚上就回去了。”   他的行李箱和书包在后备箱放着,显然是刚一下飞机就来了学校。   他连家都没有先回,就先来学校找了她。   到了派出所,民警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做完笔录,就放他们出来了。   林溪盯着季星陈垂着的手,皱了皱眉。   他手上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应该是刚刚被男人手里藏着的刀片划到的。   一开始没有流血,林溪竟然没有注意到。   在路上找了个药店,林溪进去买了碘伏和棉签,出来的时候,季星陈独自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朝她这边看着。   林溪迎着他的目光快速走过去,然后坐下来,轻轻把他的手托起来。   鲜红的血丝顺着伤口不断渗出,林溪抿着唇,先用棉签把他的血擦了一下,又沾了碘伏,最后给他上药。   白炽路灯下,两道长长的影子倒映在脚下,离得很近。   林溪垂着眼,睫毛低敛,时不时眨一下,处理伤口的目光专注,近的连呼吸都拍打在他手心。   颊边一缕头发垂落脸侧,季星陈盯着,突然伸手,给她别到耳后。   林溪动作顿了一下,睫毛颤动,却没抬头,继续给他上药。   突然想起上次她在山上摔倒受伤,当时季星陈给她上药的时候,情绪就很淡。这次受伤变成是他,林溪能感觉到,季星陈的情绪还是很不佳。   林溪不知道要怎么打破现在的局面,就只能继续手里的动作。   “要是我当时再迟那么一秒。”季星陈突然开口,“那么是不是现在在这里上药的,就是你了?”   他说完这些,林溪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季星陈好像有点生气。   她把他的伤口包好,做完这些,就把手搭在了膝盖上,五指微微用力抓拢,头一次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林溪短暂地张口说了这么一个字,很快又停住了。   她想说“我没事”,或者是“我不会有事的”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可是这样的话,在当时那个场面看来,确实是尤为可笑以及敷衍。   如果不是季星陈及时感到,她的结果绝对不是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可以盖过去的。   因此,她张嘴却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敷衍他,就只能硬生生卡在那里。   记忆里,季星陈小时候似乎也这样生过一次气。   那是他们9岁,夏天,下第一场大雨的时候。   那天的雨下的非常大,学校提前通知放学,林罄和陈安好一起来接他们回去。季星陈一定要和林溪打一把伞,于是就只能两个大人打一把,他们两个打一把。两个人一起举着,水流沿着伞面不断滴落下来。   “溪溪。”提前放学,季星陈很快乐,“今天晚上来我家吧,我买了新的文具,有很漂亮的,你来选嘛好不好?”   林溪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今晚有很多作业。”   “我们可以一起做啊。”季星陈抿嘴笑着,突然又有了主意,“不然你一会儿就不要回家了,直接和林阿姨一起来我家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就可以一起做作业,做完作业我们就一起打游戏,你干脆今天晚上在我家住吧,我可以睡沙发……”   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不满足他是不行的。林溪收回目光,低着头说:“那我吃完饭再去吧。”   吃完饭,那就只能七点钟才能去他家了,季星陈想了想,觉得时间有点晚,想让她直接过去,还想和她一起吃饭,又怕她干脆不去了,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好吧,那就吃完饭吧,溪溪吃完饭就来,一定要来,我在家等你。”   林溪目视着前方,透过伞面瞥见前方几棵树上分别挂着的几个鸟窝,小小的脸上一派平静的神色,她就这么盯着沿途的一棵棵树,回到了家。   林罄收了伞,准备去厨房看看提前炖的汤好了没有,她边系围裙边嘱咐:“小溪去换身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她嘱咐完,并没有得到答复,纳闷转身,就看到林溪趴在玻璃窗边,在看着外面。   林罄走过去,问道:“小溪在看什么?”   林溪指向外面的一棵树,小声对她说:“那里有个鸟窝。”   林罄看过去,还真是有一个,她念叨着:“外面这么大雨,别给淹了。”   说着又解下围裙,打着伞出去查看情况了。林溪待在屋檐下,等林罄回来的时候,手心里多了两只小鸟。   那两只小鸟全部都冻得瑟瑟发抖,羽毛黏在一起,露出粉红色的皮肉,奄奄一息的样子。   林溪给它们找了个盒子装进去,林罄弄了点小米,又装了一点水,放在盒子里。   “也只能这样了。”林罄说。   很快饭就好了,林溪快速吃完,去厨房洗好自己的碗,就蹲在装小鸟的盒子旁边,认真地看着它们。   它们身上的羽毛已经干了,互相依偎蜷缩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叫着。   林溪一看就是好久,然后就被林罄喊去写作业。等到她写完作业准备洗澡上床睡觉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她才记起和季星陈的约定。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好久,林溪一路跑着去了小白楼,陈安好坐在客厅里,指了指楼上,悄悄告诉她,“好像在哭呢。”   林溪喘着气去了楼上,她敲了敲季星陈的门,门没关好,一下子自己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很黑。林溪不敢贸然进去,在门口小声说:“季星陈,我来了。”   没有回应。   林溪踌躇了一下,伸手把灯打开。   床上,季星陈蒙在被子里,缩成小小一团。   有细细的抽噎声闷在被子里,从里头传出来。   林溪走到他床前,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季星陈抽噎的声音一顿,随后越来越大。   林溪怕他窒息,于是把被子掀开。   季星陈的眼睛通红,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睫毛黏成一缕一缕,一副委屈的快要碎掉的模样。   “你,没来,我们都说好了,你不来。”他不停控诉着,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林溪抿着唇抽了张纸塞到他手里,让他自己擦眼泪。   她说:“你不要哭了。”   又再次道歉:“对不起。”   还是比较有用的,季星陈吸了吸鼻子,抽噎逐渐停下来。目光落在手心里的纸上,他瘪了瘪嘴,又有点想哭了,最后到底忍住了,“你都不帮我擦眼泪……”   季星陈哭的嗓子都有点哑,“我等到七点钟,你没来,八点钟,你还是没来。”   “我有一点生气。”   林溪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季星陈又说,“你现在来了,我就一点都不生气了。”   他仰着头,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溪溪,我也很好哄的,如果我以后再生气的话,不要道歉,你来找我就好,再摸摸我的头,到时候,我就一定不会再生你的气了,好不好?”   林溪愣怔地听着,在季星陈直勾勾的视线当中,伸出手,试探地在他头上摸了摸。   夜色如水。   林溪坐在长椅上,突然记起他说过的话,手指蜷了蜷。   季星陈眸光一直落在手心的那块纱布上,额间碎发微微遮住眼睛,侧脸轮廓分明。   林溪看着,叫了他一声:“季星陈。”   季星陈动了动,两秒后目光望过来,跟她对视。   那双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她。林溪迟疑着,伸出手,在他的视线当中,缓慢移动,最后手心落在他发顶,像当年一样,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   一样柔软的触感。   她这动作做完,却没有立刻把手拿下来,反而开口,像是在哄他。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季星陈没吭声,喉结在颈间滑动一圈。   林溪见他没反应,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拿下来,刚一动,紧接着,一股力道就锢在她手腕,把她的手定在了那里。   季星陈低着嗓音,开口:“再放一会儿。”   林溪的手僵在那里。   “我没有生气。”季星陈说,他勉强扯了扯唇角,“就是后怕。”   忍不住会去想,如果我晚来一会儿,或者是没去学校,直接去了家里找她,结果会是什么。   如果真是那样,结果他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一联想到林溪会出现意外,季星陈就觉得受不了。   他受不了,会失去她。   林溪安慰道:“我没事的。”   “你来的非常及时,我完好无损在你眼前呢。”   “所以,你不要怕,季星陈。”   回到南香大院的时候,陈安好和林罄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林罄打过几个电话,问林溪怎么还没有回去。林溪在电话里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当时林罄还是担心的心脏都悬起来,直到看到林溪和季星陈一起从远处回来,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   陈安好也是一阵后怕,知道季星陈的手没有多大事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起怒来:“这是什么变态?这学校也是,怎么选这样的人当主任?最后怎么处置的?”   季星陈想了想,“我们回来的时候学校已经有人过去了,故意伤人加上女生宿舍里的事情,估计要判几年吧。”   陈安好尤为不解气,还是林罄劝慰道:“他们刚回来,别站在这里了,还是先回去吧,回去再慢慢说。”   林溪和季星陈跟在后面。   “你对学校发生的事情怎么这么清楚?”林溪突然小声说。   季星陈顿了一下,并不高明的扯开话题,小声说:“溪溪,我的手有点疼。”   林溪看了一眼,“要吹吹吗?”   “可以吗?”季星陈有些意外,然后把手伸到她面前。   林溪果真隔着纱布在他伤口吹了吹。   吹完,她突然笑了笑。   “六年级那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季星陈也记起来自行车被偷的那次,跟着笑道:“对啊,那次,我差点以为溪溪以后都不理我了。”   说完,他垂下眼,主动承认:“其实,我是让许青杨在学校帮我照看一下你的。”   “我不放心你。”   林溪没有吭声,只是安抚性地朝他弯了弯唇。   回到小白楼。   两个大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等他们经过沙发的时候,陈安好叫住了他们。   “小溪,以后还是不要住宿舍了吧,还是住到家里来,你妈妈和我才更放心。”   陈安好说完,又补充道:“我和你妈妈以后每天晚上轮流去接你,你上完晚自习出来找我们就好。”   林溪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安好就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搜了些什么。   林溪和季星陈面面相觑,站在原地。   季星陈道:“妈,你在找什么?”   陈安好头也不抬,在手机上研究了几分钟,一拍腿,“就是这里。”   她把屏幕亮给他们看,那是一个地址,好像是个寺庙之类的地方。   “清禅寺,据说很灵。咱们明天一起过去,求平安,顺便求你们学业顺利。”   林罄有些怀疑:“这真的有用吗?”   陈安好说:“心诚则灵。”   林罄张了张,道:“那就去吧,就当求个放心。小溪你把乔尔和思义那两个孩子也叫上一起吧,快高考了,希望你们都能顺利考上个好大学。”   .   乔尔听林溪说完,意外道:“去寺庙?”   顾思义一脸若有所思。   乔尔思忖数秒,然后说:“好啊好啊那就去吧,行不行?”她问顾思义。   顾思义懵懵懂懂地顺着她点点头。   清禅寺在青山市很远的地方,周围都是山,只有一条长长的石阶是通山顶的,据说是考验人去寺里的诚心。   石阶旁郁郁葱葱的松树笔直挺拔,他们沿着看不到尽头的长阶走了半个钟头,终于看到了隐藏在树木当中的寺庙。   门前有两个小和尚在扫地,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其中一个注意到他们,放下扫把迎上来,双手合十鞠了个躬。   被引入院里,林溪抬头,看到一棵巨大的菩提树,遮天盖日,只有斑驳光影透过树叶缝隙撒下来。   院里也有零星几个和尚在扫地,除此之外,所处皆是空荡荡。   小和尚把他们引到接待的客房,问道:“你们是来求什么的?”   陈安好说:“替我家这几个孩子求平安以及学业。”   小和尚微微颔首:“请稍候片刻。”   说着转身就出去了。   乔尔直到人出去才小声道:“好威严庄重的地方,我都不敢讲话了。”   顾思义环顾四周:“真的很清幽雅致,原来寺庙里面是这个样子的。”他说完,又笑,“如果高考失利,我看我们就一起来这里当和尚好了,吃斋念佛,也未尝不可。”   林罄无奈地说:“咱们这次来是给你们求学业有成来的。”   陈安好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们现在应该想自己高考必胜,将来前途无量。”   乔尔小声附和:“就是,当和尚有什么好的,要清心寡欲戒这个戒那个,顾思义你好端端的,想当什么和尚?!”   季星陈笑了笑:“你们过来看。”   林溪跟着过去,看清一块牌匾上写的字。   “有学历要求的。”林溪喃喃念道。   顾思义看完大概的要求,道:“以我的成绩,看来当和尚也没机会了。”   他们待在屋里聊了半天,期间有人送来了一些茶水点心,不久后开始来接应他们的小和尚就回来了,让他们去大殿。   等到林溪上完香火出来的时候,院中已经来了许多人了,季星陈比她早些出来,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沿着长廊一路走到后院,再回来时,被长得几乎一样的建筑迷惑,找不清回去的路了。   中途也不见人,这后院清净的很,林溪走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就呆在原地不再乱走,一拐角,就撞见了季星陈的背影。   他正在跟人讲话,在他身前,有一棵巨大的许愿树,上面挂满了红绸,风一吹,苍老的古树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鲜红的绸缎随风起舞,美不胜收。   季星陈从方丈手中接过红绸,听到对方叮嘱:“把你想许的愿望写在上面,然后挂到树上就可以了。”   季星陈颔首,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沾上墨水,然后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他侧脸专注,写字的时候嘴角微微抿着,表情近乎是温柔的。   连方丈都忍不住侧目,等他写完晾干,问道:“是很想达成的愿望吗?”   少年人求什么?无非是现在的学业,陪伴的家人,以及未来的事业。   季星陈却说:“我是个俗人,跟大多数人所求的一样,只是想要一个人罢了。”   方丈顿悟:“原来你是来求姻缘的。小施主,看你年纪不大。”   季星陈笑道:“但是心思已经很久了。”   从第一眼看见,就一直喜欢。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多好多年。   林溪站的远,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是从季星陈的表情来看,他一定是许了很重要的愿望。   他来时只穿了一件黑色兜帽卫衣,衬得皮肤冷白。林溪看着他干脆利落地爬上树,然后将红绸挂在了许愿树最高的地方。   据说,红绸挂的越高,许的愿望就会越灵。   季星陈下来的时候,视线一转,不经意间撞上林溪从远处投来的目光   林溪见他先是一怔,随即一下子就笑开了,嘴角翘着,眼里满是笑意。   方丈不知道他这么突兀的又是在笑什么,望了望树顶最高的那片红绸,他又忍不住多说一句:“心诚则灵,如果愿望实现,请一定要记得回来还愿。”   季星陈散漫地拍了拍手心蹭到的灰尘,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笃定:“快了”   话落两秒,紧接着,温柔的嗓音再次低缓响起,“我觉得,离还愿的日子,一定很近了。”   .   下山以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季星陈要赶回去,这次许多人一起送他,没有下雨,不再像上次一样冷了。   他离开以后,日子仿佛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高考已经逐渐逼近,夏日的酷暑感也向每一个人袭来。   林溪从不住校以后,没有了董舒的陪伴,也少了窗外那些每个夜晚一起相伴至深夜的灯光,只有她房间的书灯常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乔尔有点考前焦虑,图书馆一起复习的时候,她咬着笔头,看著书本上的字发晕。   “我一个字也看不懂了。”她叹气。   顾思义安慰她:“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不要怕。”   乔尔瞅他:“你会不会安慰人?”   顾思义无辜道:“那我是在对我自己说。”   “那你能不能长点志气呢?”乔尔又说。   “我也想。”顾思义思忖了一下,“要不然还是长一点吧。希望我们能一起考个好大学。”   乔尔追问:“什么样的才是好大学?”   顾思义随便说了个学校的名字,乔尔听都没听过,得出结论:“你还是没志气。”   连林溪都没忍住弯了弯唇。   距离高考还有两周时间,林溪和季星陈约定好了时间,每晚都会开着视频一起学习。   他们通常不会说什么话,也很少对视,即使是这样,听到对面试卷翻阅和笔尖划动的声音,也格外叫人安心。   林罄也开始紧张起来,季星陈不在,陈安好便也时常到林溪家,两个大人忙活着在厨房研究菜谱,一待也能待上几个小时,厨艺短时间内迅速突飞猛进。   高考前一周,附中放了假,不再上课,让学生们自己回家放松准备,调整考前心态。   陈青青意外空降,送来惊喜,她们约在了以前常去的那家图书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请帖,大红色的,非常喜庆。陈青青一撩头发,露出个羞涩的笑来,“高考完来参加我的婚礼。”   陈青青芳龄二十六,在二十五岁那年遇到真爱,确定关系成为恋人相处外加订婚全部进度飞快,在今年年初定下时间,决定八月份举办婚礼。   林溪发自内心的说:“恭喜你。”   陈青青挑了挑眉,笑道:“谢谢。也祝你高考顺利。”   说完,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拿过包在里面找着什么。   “对了,季星陈听说我要过来,临走之前在我包里塞了个东西,说要看到你才拿出来。”   林溪滞了一下,看着她,从包里翻出来一个锦袋。   陈青青递给她,林溪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檀木手串。   陈青青愣了愣,诧异道:“我说他有一天大早上的就不见人了,季爷爷没看到他留的纸条,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原来他是去求了这个。”   锦袋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是季星陈手写的,穷劲有力的端正字体印在上面。   “林溪要平安顺遂。”   七个字,不是什么特别的话,读出来也平淡,却让林溪怔然间看了好久。   她捏着纸条边缘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半晌,低声喃喃自语道:“你也是。”   .   距离高考仅剩下最后三天,林溪已经不再高强度的复习。她每天固定好时间再看一遍书,晚上九点钟会照例和季星陈打一通电话,其他时间基本都在调整状态。   下午,她坐在客厅里,牛奶趴在她腿上睡觉,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林罄离得近,便去接了。林溪低着头在喂小黑吃东西,只听到她喂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她抬头去看,却看到林罄脸色不知为何不太好看,嘴微微张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林溪叫了一声:“妈?”   林罄才回过神来,她扯着唇微微朝林溪笑了一下,对电话那头说:“好,知道了,我晚点再去取,你不用送过来。”   说着就挂了。   不知是不是有意,她挂了电话以后背过身,手搭在放电话的柜子上停了片刻,这个姿势林溪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溪有些担心,正想问是谁打来的,林罄却已经回过头来了,她步履匆匆地朝着厨房走,几秒钟后探头出来,着急道:“家里没有醋了,小溪你去超市买一瓶回来。”   她神色已经无不正常,林溪放下牛奶,去玄关穿好鞋道:“好。”   关好门出来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小黑不知道怎么跟了出来,林溪无奈地把它抱起来,很快买好东西往回赶。   走到南回街附近的一处公园的时候,小黑突然从她怀里一下子跳了出去,林溪跟着追过去,小黑就停在公园一处凉亭内,不知是谁在那里放了几条小鱼干,它正徘徊在周围轻嗅。   林溪蹲下检查了一下,确定它没有吃才松了口气,正欲站起来回家,却感觉身后站了个人。   林溪手一顿,小黑喵了一声,窝在她怀里舔着爪子。   那是个男人,林溪确定,因为她闻到了很浓的烟味。   男人就站在她背后,没有其他的动作,声音有些嘶哑,用调笑的语气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是小溪吧。”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还记不记得我?”   林溪缓慢回头,看到男人的脸的一瞬间,她瞳孔骤缩。   手一松,塑料包装袋里装着的醋就掉在地上,液体蔓延。   玻璃碎成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狗血。   感觉月底前应该可以完结o(≧v≦)o 第51章   季星陈给林溪打了几个电话。   那头冰冷的女声响起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拧了拧眉,朝房间墙上的挂钟瞥了一眼,看到时针刚好停在9上面。   打开短信,他垂着眼打了几个字,等屏幕上出现发送成功这四个字以后,他才暗灭手机放进口袋,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开着灯,很热闹。   陈建生坐在季爷爷对面,手上握着几张牌,迟迟不下,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思考。   等的久了,季爷爷有点不耐,催促道:“到你了。”   说完,等待的同时,他忙中抬眼瞟了一眼刚出来的季星陈,也没吭声,直到人一言不发地要往外走,季爷爷才道:“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季星陈没回头,只拿着手机:“出去转转。”   等人走后,陈建生分神抽空往外看了一眼,高高瘦瘦的背影早已经隐匿进黑暗里,他若有所思道:“星陈是不是因为快要高考压力太大了,情绪好像不太好。”   季爷爷哼笑了一声,含糊道:“没事,由着他去吧。”   .   沿着带着林溪走过的路去了那片湖,竟然没什么人,三三两两,有点冷清。   季星陈找了个亭子坐下来,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却吹不走他的焦躁。   只不过是没有接电话而已,说不定是睡着了。   也有可能在做其他的事情,没有看手机,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些都很正常。   季星陈打开手机,依旧没有任何信息进来。   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季星陈嘴角绷的很直,眼眸幽沉。   时间已经到了10点。   陈青青挽着男人的手臂,经过凉亭时视线一定。   少年微微弓着腰,手里拿着手机在摆弄着什么,露在黑色T恤外的手臂冷白,侧脸分明。   陈青青试探地叫了一句:“……季星陈?”   季星陈回过头,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确认身份,陈青青道:“还真是你啊,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   她和男友说了一声,然后松开他的手,走到凉亭下。   看到季星陈脸色的时候她愣了愣,小声问:“你怎么了?”   季星陈:“没事。出来转转。”   陈青青呼出一口气,犹豫了一下,“需要人陪吗?”   “不用。”季星陈很简洁地说,他瞥见凉亭下等在那里的那个卷发头发的男人,说:“你男朋友在等你。”   陈青青耸耸肩,站起来,嘱咐了一句:“后天就要高考了,不要胡思乱想。”   临走之前,季星陈突然叫住她。   “你今天有给林溪打电话吗?”   陈青青思忖了一下,“林溪啊,今天没有诶。”   季星陈敛下眉目,低声道:“知道了。”   陈青青问:“林溪怎么了?”   季星陈攥着手机边缘的手指发白,半晌,他说:“她今天手机一直都是关机。”   .   许青杨是被人半夜吵醒的。   他痛苦地接起电话,“大半夜的,你干嘛?”   迷迷糊糊听完对方的话,他清醒过来一些,微微睁开眼睛,“林溪不见了?!”   紧接着,他又说:“你不是不是太紧张了,做噩梦了?”   对方说了句什么。   许青杨皱了皱眉,说:“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看看。”   .   第二天一早,南香大院。   许青杨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走着进去。   保安不认识他,他被拦住。试着给林溪打了一个,仍旧是关机,无奈他只好又打给季星陈。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季星陈嗓音很哑,像是那种长时间没喝水产生干涩的那种哑。   许青杨把手机给了保安,季星陈说了句什么,保安就放他进去了。   手机那头传出汽车鸣笛声和呜呜的风声。   许青杨问道:“你出门了?你要去哪里?”   现在才刚刚不过六点钟。   季星陈简洁道:“机场。”   “你要回来?!你疯了。”许青杨震惊道,“明天就要高考了,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季星陈静了静,半晌后,他说:“我没买票。”   许青杨没懂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那你这是?”   “你过去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不回去,但是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买票回去。”   许青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你真是……”   说完这三个字,他却想不出能再说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气道:“那你先等一下,我快到林溪家了。”   季星陈嗯了一声。   挂掉电话以后,许青杨便往林溪家方向跑去,直到到了林溪家门口他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按响了门铃。   按了几下,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等到人来开门。   许青杨皱了皱眉,又用力敲了几下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显然是没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担心起来,恍然间他又想到可以再去门口问问保安,他肯定知道。   又一路向南香大院的大门跑去,等快到的时候,他筋疲力尽,视线无意识一瞥,似乎看到槐树后面有个人。   槐树的年龄已经很大了,树干粗壮的需要三四个人围起来才能围上一圈,因此是很容易藏的下一个人的。   许青杨先看到的是一片衣角,那人似乎是蹲在地上的,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绕过树干,看到少女白色的棉质长裙垂落在泥土上,他的目光落到少女蓬松柔软的长发上面,试探着喊了一句:“林溪?”   少女静了静,然后抬起头。   看到她的脸的一刹那,许青杨瞬间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林溪还是林溪,只不过此刻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白皙清丽的脸在看到他以后也不见波澜,淡漠的仿佛他就是个陌生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也没有丝毫温度,冰凉冷漠。   像是许青杨小时候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许青杨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再度提上来。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心头的疑问,像是根本没发现她的异常那样,问道:“你在干什么?”   听到他的问题,林溪愣了愣,长久地看着他。   许青杨很耐心地回望着她,等待着,脸上挂着惯用的表情。   半晌,林溪眸光微动,才像是从那样冷漠疏离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了一些,重新低下头,木讷地说:“我在看蚂蚁。”   许青杨咽了咽口水,还是用那种常用的语气说:“嘁,蚂蚁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有蚂蚁,一点也不稀奇。”   林溪没说话。   许青杨见状,立刻又补了一句:“我才不爱看蚂蚁,也就季星陈,他喜欢和你一起看蚂蚁。”   话落,林溪明显身体一僵。   她喃喃道:“季星陈?”   “对啊。”许青杨故意说道,“等过几天高考完了他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让他一起陪你看蚂蚁。”   林溪抓着裙角的手紧了紧,她盯着湿润的泥土中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那些黑色蚂蚁,似乎在逐渐从某种深刻的自我催眠中苏醒过来。   半晌,她低低地应声:“嗯。”   见她反应不再机械,许青杨松了口气。   他说:“你手机是不是关机了,季星陈现在联系不到你都要急疯了,要不你现在给他回个电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什么时候写完了就会更的。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52章   风吹动满树繁叶,碧波荡漾。   林溪才想起来,她手机昨天没电关机了,一直忘记充电。   她接过许青杨递给她的手机,低声道:“谢谢。”   许青杨差点都要帮她拨过去了,连忙道:“不谢不谢。”   他刚刚跑的满身大汗,此刻终于能放下心来了,识趣地走到一旁,下意识觉得他们的谈话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听。   通话记录最顶端的号码熟悉,林溪盯着看了一会儿,右手拇指在上面轻点了一下。   拨号中。   然后铃声响了一秒就被人接起来。   季星陈声音喑哑,先开口问道:“找到了吗?”   林溪垂下眸,轻声说:“是我。”   那边呼吸一滞,过了两秒,季星陈平静道:“嗯,溪溪手机怎么关机了,昨天一天都联系不到你。”   林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避重就轻道:“昨天,手机忘记充电了。”   “好。”季星陈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明天就高考了,溪溪不要紧张,一定会考好的。”   林溪应了一声,问道:“你昨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讲吗?”   “不是什么大事。”季星陈语调不变。   稍停了一下,他又说,“就是想向你确认一下,我们会一起上A大的,是不是?”   林溪听到这句,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季星陈似乎在害怕。   他问这句,是在向她确认。   他这么没有安全感。   林溪攥成拳的手松开,心底塌陷一片,软又酸涩。   “会的。”林溪说,“季星陈,高考完早点回来吧。”   她第一次敞开心扉主动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好像,有一点想你了。”   .   许青杨蹲在树下,腿都要麻了。   蚂蚁还在勤劳觅食,他看的头晕眼花,早上起床起太早,他现在有点想打瞌睡。   一片阴影洒下来。   林溪把手机递给他,“谢谢你。”   “哦哦哦好没事的。”许青杨清醒,站起来腿差点又软回去。   他龇牙咧嘴夸张呼痛,也不忘借此观察林溪的表情,却发现她已经恢复如常,就仿佛刚刚僵硬呆滞的模样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许青杨迟缓地接过手机,季星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才回过神,“……喂?”   许青杨问道:“怎么样,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我刚刚看她脸色不好看诶,现在跟你打完电话就好多了。”   季星陈沉默下来,刚刚林溪话里回避的意味明显,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季星陈知道,在电话里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现在只想,等高考快点结束,然后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亲口问清楚。   之后再告诉她,有季星陈在,林溪永远不用害怕。   他小时候偷偷在心里定下的决定,要保护林溪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变过。   季星陈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迫切地希望,能够成为林溪可以依靠的人。   .   林溪回到家的时候,在茶几上又看到了那个烟灰缸。   她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经过客厅时没有停下,径自回了房间。   林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林溪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但是她不想下去。   客厅里的烟味似乎顺着空气流动到她鼻尖。   林溪皱了皱眉,厌恶地用手将口鼻掩住,书上的字怎么都看不进去了,她趴在书桌上,把头埋进臂弯里。   不久,房间的门被打开。   林溪没有动,推门的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愣住了,半晌,林罄恍惚开口:“小溪,你在家啊?”   她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慌乱。   林溪抬眼,微微支起身体,回头。   门边只有林罄一个人。   林罄走进来,躲开她的视线,“怎么不拉窗帘,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先垫垫好不好,晚上我们吃……”   “妈。”林溪轻轻叫了她一声。   林罄的话卡在嘴边,她勉强笑了笑,应了一声,“怎么了?”   林溪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不要再给裴远松打钱了。”   刹那间,林罄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小溪……”   林溪平静地说:“他不是裴远林,他是裴远松,是他的弟弟,他们不是一个人,所以你没义务这样的。”   “裴远林已经死了。”   林罄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来找的我。”林溪说,“你再怎么防着他都防不住的,他想要钱,你就顺着他,等他胃口越来越大,他会越来越不知足的。”   林罄颤声道:“可是他是你爸爸的弟弟……”   她说完这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猛地抬眼看向林溪,却发现她只是静静地在盯着自己。   林罄嘴唇张合,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室内才缓缓响起林溪低哑的嗓音,她没有否认事实,只是道:“可是裴远林已经死了。”   “我也从来,从来不想有这么一个爸爸。”   林罄眼泪从眼眶流出,“……小溪。”   林溪:“妈,不要再顺着他们活了,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林罄摇摇头:“他们两个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是一样狠的人,裴远松趁着快要高考的这个时间找上门来,就是故意的。妈妈不想让你再收到伤害了。”   林溪静静地看着她,帮她擦掉眼泪,同样相似的眉眼渐渐温柔起来,眼里却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可是,我也怕你会疼啊,妈。”   明明你才是收到伤害最多的那一个。   “裴远林打你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听着,你认为那是为了我好,所以你忍耐。可是我很难过,我觉得,是因为我,妈妈才会过的这样辛苦,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小孩?”   林罄疯狂摇头:“不是,不是的,我们小溪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妈妈最爱你。”   林罄终于泪流满面,她抱着林溪,像小时候那样,被打的鼻青脸肿遮都没办法遮,只能把林溪抱在怀里,笑着告诉她这是妈妈新化的妆的那时候那样,紧紧的抱着。   “对不起小溪,妈妈知道我们小溪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可是妈妈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妈妈以为这样做才是为了你好,可是怎么就叫你难过了呢。”   “妈妈明明最爱你。”   林溪微微弯起唇角,眼泪流进嘴里,有点咸,她微微张口:“不要为了那个人渣哭,更不要为了我哭,妈,我也想让你幸福。”   “这是最后一次,裴远松如果再来联系你,不要再理他了,好不好?”   “可是。”林罄说,“他如果再找上门来……”   “不怕的,我们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他如果再来,就报警吧。”   林罄红着眼眶,担忧地问:“会不会影响你高考。”   “不会。”林溪说,“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我,我已经和季星陈约好了,要一起上大学。”   林罄擦干眼泪,笑了,“星陈是个好孩子,你和他在一起妈妈总是很放心。”   林溪垂眸,抱着林罄的手紧了紧,把脸埋在了她颈侧。   .   和林罄说开以后,林溪的心境随之平静下来。   她提前准备好考试要用到的东西,看了眼闹钟,才八点多。   她打算九点钟就休息,还剩一个小时。   正打算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乔尔打来的。   “出来逛逛吧。”乔尔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林溪出门的时候林罄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还要出去?”   “乔尔找我有事,妈,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林罄应了一声:“哎好。”又嘱咐,“早点回来,不要太晚了。”   “知道了。”   林溪出去的时候,没看到乔尔,四处看了看也没有,于是给她拨了个电话。   响铃声是从屋后响起来的,林溪愣了一下,走过去,就看到乔尔一个人坐在石阶上,怔怔地看着地面。   林溪走过去跟她并排坐下。   乔尔顺势就把头搁到她肩膀上,林溪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林溪,我有点害怕。”   乔尔目视前方,有些怔然,她说:“顾思义高考后就要去做心脏手术了。”   林溪愣了愣。   “他不让我告诉你们,其实高二暑假那次,你们去了青林市,他在家里又晕倒了一次。”   乔尔吸了吸鼻子,“医生说他再不进行手术身体会越来越差的,顾叔叔已经给他找了国内最好的医生,但是林溪,我还是有点怕。”   林溪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乔尔也是从小就和顾思义没分开过的。   乔尔说:“我会陪着他的。”   她像是在寻求某种认同,抬头红着眼睛问她:“顾思义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对。”林溪说,“一定会的。”   乔尔看了她半天,又歪头枕回她的肩膀上,她声音很低,像是快要睡着了。   “林溪,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你一讲话,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所以我相信你林溪,顾思义做完手术以后肯定会健健康康的。”   林溪没再说话,抬头看天。   高考前的最后一晚天气实在是太好,月亮高挂,星星满空,仿佛触手可及,无端给人一种未来触手可及的错觉。   但即使是错觉,再这样的夜空下,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时间一点一滴向前,他们离未来更近了一点。   林溪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还亮着灯。   饭桌上放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馄饨。   林罄从二楼探头:“吃完刷牙早点休息。”   林溪:“您怎么还没睡?”   “这就睡了这就睡了。”林罄打了个哈欠。   林溪笑了笑说:“妈,晚安。”   她坐在客厅里安静地吃完,然后刷碗洗漱,直到躺上床的时候,她才听到林罄趿着拖鞋回屋的声音。   关灯,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却怎么都睡不着。   半晌,林溪没忍住,在一片黑暗中摸出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那颗太阳。   然后发了两条短信过去。   ——晚安。   ——明天一切顺利。 第53章   次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高考场地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全都是乌泱泱的人头,有不少学生还在考前一刻拿著书在看。   林溪走到约定的地方找到胡茜茜,很有缘分,他们被分到了同一栋楼的两个不同的考场,可以一起进去。   胡茜茜紧张的不行,她父母一直在旁边安慰,结果她还是放松不下来。直到林溪过来,她父母才无奈地说:“你看你同学都不紧张,你放平心态就行了。”   胡茜茜抱著书抬头,有些欲哭无泪:“我放松不下来,这可是高考啊!”   她话音刚落,一辆警车就鸣笛从远处开来,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路,不一会儿,就从车上下来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看校服标志,应该是一中的。   胡茜茜看到其中一个男生,目光滞了一下,动作幅度极其微弱地挪了两步,躲到了林溪身后。   林溪回头,用眼神表达疑问。   胡茜茜用口型说:“我前男友。”   “……”   那个男生似乎感受到了一直有人盯着他的视线,朝胡茜茜的方向看了一眼,胡茜茜一缩脖子,然后男生就直直对上了林溪淡漠的脸。   胡茜茜在身后说:“他绿我,是个狗东西。”   林溪蹙眉不解:“那为什么要躲起来?”   胡茜茜弱弱道:“我去他家,告诉他爸他早恋还欺骗小姑娘了,不过我没说是我。他家风很严的,听说他爸把他揍的差点进了医院,他家里亲戚也都知道了……”   林溪沉默两秒,侧身把胡茜茜围严实了一些。   男生只往这边盯着看了一会儿,接着就被同伴叫走了。这么一来,胡茜茜的紧张感顿时消退不少。   “我才不是怕他,就是怕看到他影响我心情。”胡茜茜说。   林溪看着她,嗯了一声。   胡茜茜打开话匣子:“还有啊林溪,你千万不要跟我一样,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   她一副过来人的经验,却忘记缩小分贝,被她爸一巴掌轻轻拍在脑后,“快考试了,说什么呢你。”   胡茜茜顿时噤声,林溪没忍住眼睛里染上一丝笑意。   很快就可以开始检查准备进去了。   林溪最后一眼看了下手机,短信里面静静躺着一条消息,是昨晚收到的。   ——溪溪也要一帆风顺。   她垂下眼,把手机交给林罄,和胡茜茜一起进了考场。   三天后,最后一场考试结束。   林溪没估分,她觉得考试时候的状态还是可以的,A大应该不成问题。   打电话问过季星陈,结果竟然是季爷爷接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硬朗,心情极好的样子,关心了一下她的成绩,然后就问她什么时候再过去看他。   林溪想了想,高考完的这个暑假有很长,可以过去待很长时间,然后参加陈青青的婚礼。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别人的婚礼,陈青青说过,要她当伴娘。   林溪自然没有当伴娘的经验,现在高考结束,她想起这件事,决定回家先问问林罄,需不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同班的人聊了一个□□群,周允言把林溪拉进去了,不知道李顺耳是怎么混进去的,总之他也在里面。   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李顺耳在里面无比活跃,跟她们班里的人打成了一片。林溪看了一眼,他们现在聊的是过两天一起聚餐的事情。   林溪犹豫了一下,悄悄把季星陈也拉了进去。   季星陈竟然也在线,迅速给她发了条消息。   ——这是什么?   林溪回道——我们班群。   季星陈又发过来一条,没问她怎么把他拉了进去,只回道:   ——好。   他们平时很少会选择用软件聊天,通常都是用短信,因此软件消息里的通话记录很少,寥寥几条。   林溪喜欢用短信和他互发消息,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是在还没有用过软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用短信说了很久很久,所以成了习惯了吧。   她这么想着,就收到一条短信。   是季星陈发来的,他继续刚刚软件里聊天的内容,问:是要一起去聚餐吗?   林溪回了个嗯。   季星陈又说:时间差不多应该可以赶上,结束后我去接你。   林溪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突然打了一行字。   ——我还欠你一个愿望,季星陈,许愿吗?   远在青林市的季星陈看着手机屏幕突然笑了笑,他回道:现在吗?   ——对。因为我感觉,不管你现在提出什么愿望,我好像都会想办法满足你。   她没有明说,却将自己的心意表达的那样明显,季星陈嘴角的笑微微敛起,眸光随之温柔下来。   ——等见面吧,愿望,我想见到你那天当面对你说。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南香大院,群里的人越发聊的热火朝天,林溪关掉手机,准备回家,一抬头,看到老槐树下站了个人。   裴远松吸着根烟懒散地站在那里,头上的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睛。   林溪顿了一下,想当做没看到直接离开,却没想到他直接跟了上来。   然后林溪停住,转身。   他和裴远林模样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能够看透一切,紧紧盯住某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林溪还记得类似这样的那双眼睛,眯起来的时候,是怎样的狠决,怎样的冷血。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父亲的亲弟弟。   裴远松吸完最后一口烟,随手扔在地上,微微弯下腰,说:“小溪真是长大了啊。”   “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呢,病好了?”他似是随口问了一句。   林溪没答他这句:“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我可是你小叔叔啊。”裴远松盯着她,“你妈妈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不是想让我直接来找你吗?嗯?”   “你不会再拿到一分钱了。”林溪不想再跟他多说,于是平静地告诉他事实,“我也没有所谓的小叔叔,你如果也想和那个人一样去蹲监狱的话,那你就跟着。”   她说完这句,转身就走,这次,身后的人没再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等小季回来就可以开始谈恋爱了!   目标20W左右完结。 第54章   从那之后,裴远松没再来找过她们。   林罄还是有些担忧,照理说他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怕,但是过了几天也没再接到他的电话,悬着的心便渐渐放下了。9止,没想到李顺耳又给她发了一条,从外面看,是一张图片。   林溪点进去,才看到原来是张截图。   是季星陈的资料界面的截图。   林溪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发这个,直到李顺耳又问她:季星陈是你拉进群的吧?   后面跟了个坏笑的表情。   林溪打了几个字,要发出的时候,又瞥见那个坏笑的表情,然后就怎么都发不出去了。   季星陈走的时候他们是没有班级群的,现在这个群是高三才建的,平时很少有人说话,直到高考完了这才热闹起来。   她邀请季星陈进群,原本就是认为他虽然走了,但仍然是班里的一份子。她本以为自己悄悄的行为不会被人发现,因此现在被李顺耳点出来,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窘迫。   许是见她半天没有回复,那头又发来一条:我本来想邀请他进来的,现在正好,你快去看群!   看完这句,林溪愣了一下,切换页面,就看到班里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冒了出来,一条条信息刷的飞快。   【我操季星陈竟然也在群里?】   【真是季星陈啊,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在群里,说实话,究竟默默窥屏了多久?】   【学霸回来了?正好今天晚上聚餐,一起过来啊!】   林溪刷到最底下,看到季星陈依次回了几条,最下面的一条他回复的是:航班晚,应该赶不上了,等到那里你们差不多该聚完了。   李顺耳接道:靠,你几点的航班?   周允言试探道:意思就是就算赶不上,你也来?   季星陈回了个嗯。   李顺耳感动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你要来挨个送深夜酒醉的我们回家吗?   【接人。】   季星陈回了两个字。   然后紧接着又弹出来一条,冷冰冰的语气,读出来也很没诚意。   【有事,不聊了,回见。】   “……”   李顺耳疯狂@了他半天也没能再把人圈回来,一个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刷了几页。   有人在夹缝中好奇问了一句:他要接谁?   【?】   【这还用问?】   【友情提示,关键词:青梅竹马。】   ……   底下的话越刷越多,林溪不再看,退出页面,感觉脸有点烧。   高二换到理科之后,班里的女生就少了很多,林溪所在的一班有九个女生,有人单独建了个小群,把林溪也拉进去了。   里面在说话的是之前的数学课代表,很漂亮的一个女生,她先是吐槽了几句,说在大群里发的消息全部都被刷上去了,根本没人看到。   说完这些,她开始征求意见。   【这次聚餐,咱们一起化妆吧?】   附中作为一个重点高中,是严禁学生在校园里面化妆的,所以所有人每天都是素面朝天,现在已经高考完,她们已然不用再遵守这项规定。   此话说完,许多女生开始一致认同。   【好哇!】   【差点忘了已经不用再守校规了,我可以!】   【我也可以!】   一一报数,最后还差林溪,林溪垂下眸,回了个好。   她回完,关上手机,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不会化妆。   林溪实际上平时很少对自己的脸上心,只经常从别人口中听到,她是漂亮的。   具体是怎么样的漂亮,林溪也不知道。   她坐到镜子前,第一次这么细细地,观察自己的脸。   脸很小,皮肤很白,眼睛清凌凌的,看着别人的时候总是很安静,是那种很清冷的好看。   从小到大,林溪经常听到别人的夸赞,但最多的,是季星陈。   他总是说她漂亮,毫不吝啬对她的夸奖,并且是真的发自内心。   平心而论,其实从小季星陈才是那个最耀眼的存在,他什么都好,只不过他的眼里似乎总是只有她,每次林溪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的时候,总是能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专注及认真。   林溪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   她关上门,往乔尔家方向去。   ……   毕业季,出来聚餐的高三毕业生有很多。   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们走在马路上,高谈阔论,幻想未来,这是他们最耀眼的18岁。   偶尔有上班的成年人开车经过,总是会侧目看上一会儿,似乎透过他们在看些什么,然后再摇摇头,清醒片刻,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去。   班长找的地方,在露天的院子里,男生们买了好多啤酒,烤串小龙虾胡乱点了一大堆。   女生们出现的时候是最亮眼的时刻。她们换下千篇一律的校服,换上自己心仪的裙子衬衫,妆容美丽,有一种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正在转变的风情。   男生们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带任何其他的色彩,是单纯的惊讶和感叹。   这一餐后即将各奔东西,也许是最后一次能相聚的这么齐了,他们举起酒杯,共同道:“干杯!”   林溪第一次喝酒,尝了一口,不太好喝,却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手机屏幕在口袋里嗡嗡震动几下,林溪拿出来,收到一条短信,季星陈说:聚餐不要喝酒,乖乖等我过去接你。   林溪握着冰凉的酒杯,没忍住笑了笑。   紧接着,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季星陈:要喝的话也少喝一点。   ……   胡吃海喝了一顿,到了饭局的尾巴,他们开始各自展望起未来。   黑色的天空之上挂着许多的星星,在茫茫夜色中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每个人讲出自己的未来,不谈能不能实现,只讲梦想。   有人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想要拼命留下的人啊?”   气氛静了静,有女生带着哭腔说:“有啊,我想把你们全部都留下。”   这话说完,周遭抽噎啜泣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林溪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忽然感觉有点难过。   周允言哑着嗓子,提议:“一起唱首歌吧。”   他说完,不知是谁先开的头。   后来演变成集体一起的大合唱。   ……   我只想要拉住流年   好好地说声再见   遗憾感谢   都回不去昨天   我只想铭记这瞬间   我们一起走过的光年   ……   最后,分别之际,班长轻声说:“祝大家,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   季星陈见到林溪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有些微红,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   他静静地看着,走上去,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脖颈上片刻就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季星陈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林溪半天才缓过劲来。   她眼睛已经没有很红了,抬眸盯着他看,然后说:“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季星陈说:“爷爷家新换了一个厨师,做饭不好吃。”   这么烂的借口。   林溪仍然盯着他,不说话。   季星陈微微弯下腰,视线与她齐平,“溪溪想听实话吗?”   “实在太想你了,所以故意的,想让你心疼。”   林溪垂眸,两侧的手蜷了蜷,睫毛颤动了几下。   她今天去找乔尔化了妆,黑色的眼线微微勾勒,上挑,配上还有些微红的眼睛,有种脆弱又勾人的美丽。那双涂了口红的嘴唇红润,此刻微微抿着,季星陈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在她唇边擦了一下。   “有点花了。”他解释了一句。   粗粝的手指抵上她唇角的时候,林溪微微睁大了眼睛,她重新仰起头,对上季星陈幽深的眼睛。   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跳的极快。   林溪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季星陈的,也许都有。   他们离得太近了。   周遭的空气迅速升温。   林溪喝了酒,脸有些微微发红,眼神却清醒。   “现在是当面了,季星陈,你要许什么愿望?”她突然说。   季星陈看着她没说话,眼眸逐渐加深。   林溪又问:“你当时想许的愿望是什么?”   季星陈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他说:“我要林溪喜欢我。”   林溪轻颤了一下,“那当时怎么没说。”   “不敢。”季星陈嗓音微哑,自嘲道,“不自信。”   林溪呼吸放轻,低声道:“那现在呢?”   “你想许什么愿。”   季星陈看着她,喉结滚动。   “林溪亲亲我。”   林溪呼吸彻底停了一秒,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季星陈微红的嘴唇上。   “愿意吗?”季星陈询问。   林溪没出声,她突然上前一步,手搭在季星陈肩膀上,凑近,踮脚在他唇角印下一个清凉的吻。   一股清浅的香气迅速靠近,停留了一秒后又离去,在嘴唇上留下烙印。   季星陈眼眸彻底暗下来,他握住林溪雪白的后颈,俯身,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刚刚分离不过两秒的唇瓣再次相贴,紧紧粘合在一起。   林溪勾住他的脖子,迷糊中放开牙关,一点都不抵抗,顺从地被人探进口中,唇舌互相交缠。   路旁的路灯突然一盏盏熄灭,季星陈的脸陷进黑暗里,林溪只能感受到他火热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住她,触觉变得十分敏感。   气息交乱中,林溪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绰绰,似乎是在说线路坏了,停电了。   她听完这句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氧气被人掠夺殆尽,鼻尖和人相互抵着,她快要缺氧了。   ……   过了十分钟之后季星陈才放开她,林溪的嘴很红,又麻又热,口红已经没有了。   她虚脱一样倒在季星陈怀里,脸埋在他胸口。   片刻,她听见季星陈嗓音低沉,胸腔连带着一起震动。   含着满腔的笑意。   “愿望,我实现了。” 第55章   季星陈推开客厅的门,灯还亮着,陈安好还没睡。   听到动静,陈安好敷着面膜出来,意外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要同学聚餐吗。”   “没赶上。”季星陈说。   他嗓音有些微哑,但眼角眉梢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嘴唇微微抿着,很温柔,是心情极好的样子,像是是获得了什么想要很久的宝贝。   陈安好看着他关门拖着行李进来,莫名感觉自家儿子今晚很不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陈安好目光一顿,又落在季星陈通红的耳尖上。   这幅模样,莫名让她想起了当年季生平追她追到手时,也是这种表情......   .   林溪回到家的时候,林罄还在客厅。   电视机里播放着晚间节目,不怎么好看。林溪看着林磬坐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的,叫了一声:“妈。你怎么还没睡。”   林磬惊醒,有些困倦地说:“电视剧太无聊了,看着看着就迷糊了。”   说着她回头,想嘱咐一声让林溪早点休息就上楼睡觉,但是在注视到林溪微红的脸颊的时候,她定住了。   林溪换好鞋走到沙发旁边,然后抱住了林磬,把脸埋在她怀里。   林磬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迟疑道:“是星陈回来了吗?”   林溪嗯了一声。   林磬试探道:“你们在一起了?”   林溪想起刚刚那个吻,不由得把脸在林磬怀里埋的更深,轻声回答:“是。”   林磬摸着林溪柔顺的长发,叹息道;“星陈这孩子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们在一起我是放心的。”   “也好,以后多一个人替妈妈爱你。”   林磬怜惜地抱着她,在看不见的地方,林溪的脸热的降不下去,可唇角却渐渐上扬,露出一个满心欢喜的笑来。   .   高考完基本就没什么事情了,不用每天再做枯燥的卷子,还有写不完的习题,突然闲下来,林溪还不太适应。   成绩是在六月中下旬出的,和二模的成绩差不多,上A大没有问题,于是填志愿的时候,林溪和季星陈一起报了A大。   乔尔和顾思义一起报考了南方的一所大学,顾思义的爸爸找的治疗心脏病的专家就在学校附近,乔尔说自己要去陪着他。   他们两个不等暑假结束,要提前过去。顾叔叔已经给安排好了住所,可以随时过去住。   “所以。”乔尔举杯,有些伤感地说,“咱们马上就要分别了,但是你俩放心,在遥远的地方我们也一直会想念你们的。”   顾思义不能喝酒,于是以热水代喝,尝了一口蹙起眉,“这么烫。”   乔尔还没来的及一饮而尽,就连忙放下酒杯,“烫着了?我给你吹吹。”   “……”   顾思义按下她的手,有些无奈道:“没有,不用。”   他轻声细语安抚着乔尔,然后抬头,对上两双齐刷刷盯着他们的眼睛。   “……”   季星陈饶有兴致地问:“你们?”   乔尔迅速把手抽回去,脸红的像煮熟的虾,顾思义嘴角微微弯着,很甜蜜的样子,嗯了一声。   乔尔立刻揽住顾思义的胳膊,正经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季星陈道:“哦,恭喜你们。”   林溪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祝你们幸福。”   吃饭吃到一半,林溪夹了只虾,放在碗里准备剥壳,还没来得及下手,几只已经被剥好的虾就被放进了碗里。   季星陈自然地把她碗里的那只没剥壳的虾夹走,又抽了张纸帮林溪擦嘴,林溪躲了一下没躲开,也就任由他去了。   乔尔眼珠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道:“你俩什么情况?”   “哦。”季星陈放下筷子,像是刚想起来要告诉他们那样自然地说,“忘了向你们介绍了。”   林溪听他说到这里就预感到他即将说的话,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下一秒,“林溪是我女朋友。”   他说。   林溪的脸轰的一下,热意迅速涌上来,才想起他们如今的关系。   季星陈,男朋友。   林溪下意识去看他的表情。   季星陈说的那样自然,仿佛很平静,可是那触达眼底的笑意暴露了他现在满心欢喜的事实。   乔尔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才追到啊......”   林溪无意识地夹了理她最近的一道菜,也没看清是什么就机械地往嘴里送,直到尝到味道,她才反应过来,是蛋卷。   她不太喜欢吃蛋卷,但是现在已经咬了一半,林溪正打算囫囵吞下去,一双筷子伸过来,从她碗里夹走了那剩下的一半。   季星陈把蛋卷夹走以后,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说:“不想吃就不用吃。”   说完,他自顾自把那块被她咬过的蛋卷送进嘴里,神态平常。   仿佛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吃完饭,他们四个又一起去看了电影,是乔尔选的片子,是部爱情片。   电影院很空,乔尔犹豫了一下,看了林溪一眼就拉着顾思义去后排坐了,林溪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票,离他们距离差了几排的位置。   索性林溪周围也没什么人,坐下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和季星陈的位置坐的也很偏。   电影要开始,影院内忽地一下暗下来,离林溪最近的是距离她隔了两排位置的一对情侣,正安安静静坐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回头看,乔尔和顾思义的身影已经彻底暗下来,看不清了。   林溪在位置上坐好,影片开始播放。   乔尔选的这部爱情片没什么人看还是有原因的,至少林溪聚精会神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始走神了。   细微的影院里,突然传出些微末的动静。   是前面那对小情侣传出来的。   林溪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原本开场前正襟危坐的一对情侣不知什么时候抱在了一起,头靠着头,吻的难舍难分。   “......”   林溪愣愣地看着那边,看到女生被揽着,抱得很紧,紧接着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露出半个白皙的肩头。   眼睛被一双微凉的大手盖住。   季星陈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带着喑哑。   “不要看。”   他不说林溪也不会再看了。她只略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蒙在眼睛上的那双手才移开。   季星陈似乎是有些无奈:“溪溪看电影看的好认真。”   都不转头看看他。   自从在一起后,他们还没有单独出来过,这还是第一次,和季星陈单独坐在一起,距离这么近。   季星陈叹息:“本来是打算今天和你出来约会的。”   然后被乔尔搅黄了。   林溪听完他的话愣了愣。   她想,她可能对恋爱这件事情上真的很迟钝。   于是她抬起下巴,有些抱歉地在季星陈嘴唇上亲了亲。   嘴唇相贴的那一刻,季星陈明显意外。   季星陈任她亲着,没动。直到这个像羽毛一样轻柔的吻结束,他才用那双亮晶晶的黑眸盯着她,没说话。   林溪垂下眸,低声道:“补偿你。”   .   乔尔和顾思义是三天后走的。   林溪接到了几个来自季爷爷的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她什么时候能过去看他。   高考后的暑假悠然又漫长,于是林溪和季星陈就一起收拾行李,飞去了青林市。   陈青青知道他们过来以后非常开心,在季爷爷家还没住两天,林溪和季星陈就被她抓去做苦力了。   “你看看这两个场地,是室内好看还是室外好看?”陈青青拿着本婚礼图册,问林溪。   林溪看着,还没发表意见,季星陈就探头过来,扫了一眼,说:“室内吧,室外到时候太热了。”   陈青青警惕地看着他,把林溪往身边拉了一下,道:“我老公那边还没忙完,你再去帮下忙,不要老是过来。”   季星陈啧了一声,起身,走了。   陈青青忙道:“季星陈平时对你怎么样?”   林溪茫然地说:“很好啊,怎么了?”   陈青青啧了一声,“就是那样,哎呀,就是有没有经常抱着你蹭蹭摸摸之类的......”   “......”   从六月份开始,他们已经谈了快两个月了,林溪道:“没有。”   季星陈现在对她只限于亲亲抱抱的阶段,只是每次接完吻他都要凑近盯着她看上好久,眼眸幽深,嘴唇吻的发红,捧着她的脸,留恋地在她脸颊各处轻吻。   陈青青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林溪没明白:“什么?”   陈青青严肃地说:“你要是太纵着他,会让他越来越对你肆意妄为的,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知道吗?”   她刚说完,远处就有人找,陈青青应了一声,然后临走之前,还不忘告诫她:“记住我说的话,不然你以后会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林溪想着她说的话,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晚上,吃完饭后。   林溪无意中在抽屉里翻出一副象棋,她拿出来,季爷爷在她身后眼睛一亮,道:“丫头会下象棋?”   林溪点点头,她小时候不说话,就喜欢观察,看别人玩于是自己也会了。   季爷爷兴冲冲摆了棋盘要同她博弈,长辈和后辈在客厅里下了一盘又一盘,不知不觉间已经快12点了。   季星陈已经洗完澡出来了,站在旁边盯着他们下。   季爷爷赞叹道:“现在年轻人下棋下的这么好的真是不多见,再来一局。”   林溪于是摆棋盘,手腕一下被人握住。   季星陈的手掌还带着湿气,发梢未擦干的水珠顺着流下来,滴在林溪手上。   林溪一颤。   季星陈瞥见,拇指在她手背轻轻蹭了一下,给她擦掉。   然后道:“太晚了,睡觉。”   季爷爷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抬手看了眼腕表,确实是很晚了,只能意犹未尽道:“那明天再下吧,你们也都回去休息。”   林溪应了一声,季爷爷转身朝楼上走去。   季星陈却没动。   他的手搭在林溪的椅背上,食指不轻不重地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林溪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季爷爷突然停下。   他回头,狐疑地问季星陈:“你怎么还不走?”   随后在季星陈无奈的视线当中不由分说地回来把人带走,并嘱咐林溪:“丫头早点休息,晚上记得把门锁上。”   季星陈:“......”   晚上,林溪是被渴醒的。   水杯里已经没有水了,她下床,穿着拖鞋困倦地往厨房走。   半夜的客厅和厨房都很黑,林溪在墙上摸了半天没摸到开关,于是摸黑到厨房,刚拿起水壶准备接水,就听到一阵动静。   她下意识回头,一具温热的躯体就抵了上来,林溪被困在角落里,艰难抬头:“你怎么还没睡?”   季星陈的声音很哑:“还差一个晚安吻,睡不着。”   林溪下巴被人抬高,火热的唇舌就贴了上来。   “唔......”   黑暗的角落里,纤瘦的身影被包裹起来,只能看到一点影子,宽大挺拔的身躯在她身前,两道身影凑在一起难舍难分。   林溪的手无力地抵在季星陈胸口,鼻息间尽是干净清冽的气息,熟悉的让她发颤,呼吸起伏不止。   感受到她的战栗,季星陈动作逐渐放轻,汹涌的吻变得温柔而绵长,最后分开时,季星陈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   林溪好半天才控制住紊乱的喘息,她仰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尽是迷蒙的水汽。   黑暗中,季星陈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一把将她抱住。   林溪错不及防,迟钝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太喜欢你了。”季星陈说。   静了静,林溪抬手,攀在他肩膀上。   安静的环境下,半晌,她低声喃喃道:“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6章   陈青青婚礼那天,是个大晴天。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室外的场地。蓝天,白云,还有草地,微风轻抚面颊,是个很幸福的日子。   林溪站在台下,看着陈青青和对方交换戒指,拥抱,亲吻,到最后,林溪怀里多了一束捧花。   花朵的香气扑了满怀,林溪偏头,看到季星陈抿唇微微笑着,在看她。   .   到了A大开学报道那天,人非常多,天气也热,季星陈去买水了,林溪在树下阴凉处等着他。   有不少学长学姐出来迎接新生,帮忙拿行李。林溪独自站在角落里,明显在等人,就比较显眼。   她今天穿了一件牛仔短裤,上身配了件白色吊带,外面还有一件薄的开衫,头发侧扎在一边,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晃眼,高挑又清冷,站在那里不动都是一道风景。   林溪低头拿着手机在玩贪吃蛇,她分已经很高了,快要赢的时候,她感觉面前投下一道影子,以为是季星陈回来了,于是没抬头道:“再等我一分钟,很快就好。”   从未听过的男音响起,还带着丝腼腆,“好,好的。”   贪吃蛇头也不回撞向墙壁,游戏结束。林溪指尖一顿,抬头,看到一张通红的脸。   “同,同学。”男生有点结巴,“我是大二来迎接新生的学长,需要帮,帮忙搬行李吗?”   林溪刚想拒绝,就看到季星陈从远处回来,已经看到了他们。   她说:“不用了,我在等男朋友。”   说完径自走向季星陈。   季星陈冷淡地看向那个男生,直到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他才将目光放在林溪身上。   林溪迎着他的目光拧开瓶盖,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把开好的水递到他面前,“给你。”   气氛凝滞。   见他不接,林溪疑惑道:“你不喝吗?”   季星陈看她半晌,眼底终于划过一丝无奈。   他抬手在林溪发顶揉了揉,又左右发现无人注意,于是弯腰极快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一瞬而过。   林溪惊了一下,立刻敛眸,低声问:“你,干什么?”   “让你多注意我一点。”季星陈说,“溪溪都不注意我,都看不出我在吃醋。”   “吃醋?”林溪诧异地反问,“为什么吃醋。”   她眼神那么无辜,就好像是在谴责他,像是在说:我那么洁身自好你在吃哪门子醋?   于是季星陈弯了弯眼睛,扣住她的手,五指挤进她的指缝里。   “因为我太没有安全感了。”他抿嘴笑着,语气温柔,“所以溪溪多看看我嘛,你一直看着我,我就不会那么容易吃醋了。”   .   彻底进入到大学生活以后,他们彼此的生活变得很充实,但是也逐渐显露缺点。   林溪大学选的专业是生物科学,时不时就要外出采样本辨认,两个人一天当中能见面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少。   A大在市区,采样本有时还要去比较远的郊区的山上,这么一来一回,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再加上季星陈学的金融专业平时也很忙,最长的时候两个人甚至几天都见不了一面。   距离上次一起吃饭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了,季星陈给林溪发了条短信,问今天能不能一起晚饭。   林溪这次外出采样本下午四点钟就结束了,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想今天应该来得及和季星陈一起,然后就给他回了一条。   山上信号不好,发出去的短信前面有一个表示在加载的圆圈在转,林溪等了一会儿短信还是没能发出去。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抱着记录本朝她走过来,是她的大学室友,叫郑思晓。   “林溪,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   林溪应了一声。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然后装进口袋,拿好自己的材料和拐杖,准备下山。   这次她们是六个人一起来的,四个男生两个女生。山比较陡,脚下的路湿润泥泞。   实际上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天空还是阳光明媚的,中间突然转阴下了场小雨,不过很快就停了,这会儿不知怎地天又沉起来,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郑思晓担忧地望了望天,道:“得赶紧回去了,要下雨了。”   她话音刚落,一阵风平地而起,手中抱着的记录本被不小心吹到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停在一处坡势较陡的地方,被一片杂草拦住了。   郑思晓惊呼一声,欲要去捡,同行的一男生忙道:“你别动,我去给你拿。”   这个动作危险系数太大,男生弯腰去拿记录本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整个人都摔下去,好在重心够稳,并且有人及时拉了他一把,才把他拉上来。   等他再上来的时候,天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毫无征兆,浇了人一身,紧接着雷声涌至,六个人连忙一起回到之前采样本的地方,那里有块横着凸出来的石头,可以暂时躲一会儿。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说话的男生叫谢子宴,是四个男生当中最瘦的那一个。他长了两颗虎牙,还有个酒窝,很乖巧的面相。   跟他认识的另一个男生道:“这可怎么办啊。”   林溪扫了眼手机,打开的那一瞬间,刚刚还在一起加载的短信突然发了出去,显示发送成功。   然后过了几秒她就接到了季星陈的电话。   季星陈带着耳机,里面传来噼里啪啦很吵的声音,他皱眉道:“溪溪,你那边好吵。”   林溪把手机拢起来一些,季星陈才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声音。   他这才听清楚,耳机里面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是无数雨滴打在树叶面上的声音   “你在哪里?”季星陈沉声道。   林溪说了句什么,季星陈只听清楚她说的几个字。   郊区,山,石头。   然后信号中断。   电话打不通了。   季星陈同寝室的男生纳闷地看着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跑,脸色很难看,就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刚回来,下这么大的雨,他又干嘛去?”   “不知道。”另一个人耸耸肩,想了想,“可能找女朋友吧。”   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黑,冷风不停地往岩石下灌,林溪攥紧手机,冻得指节青白。   谢子宴烦躁地晃了晃手机:“手机一直没有信号。”   郑思晓着急道:“怎么办我的也没有,我们不会要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吧?”   “目前看来只能等雨停了,现在地太滑,擅自下山太危险了......”   天幕一点一点暗下来,雨势分毫不减,原本一眼就能望去的树木逐渐被黑暗吞噬,开始由远及近变得模糊起来。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手机仍然没有信号,并且已经有三个人的手机电量告罄,关机了。   郑思晓这几天本来就有点感冒,六个人当中又只有林溪穿了外套,于是林溪就把外套给她穿了。   此刻她只穿着一件纯棉的白色T恤,夹杂着冰凉雨丝的风不断吹进来直直打在身上,她冷的手臂青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这样黑暗而压抑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束光远远朝他们这边打过来,像是漆黑夜空下仅剩唯一的一颗星星,瞬间让人燃起希望。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狂喜出声喊出的话语都变得沙哑,林溪在一片混沌中抬眸,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光离得越来越近。隐于黑暗中的身影逐渐清晰,季星陈打着一把黑伞,沾着雨水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衣服已经差不多要湿透了,雨水顺着冷白俊俏的脸往下滑落,独剩那双黑色眼睛,直直望向她。   ……   “再后来呢再后来呢?”胡茜茜好奇地问道。   郑思晓看了林溪一眼,捏出一片薯片,把脸凑近了小声对她说道:“后来,林溪发了两天烧,之后整整感冒了两个星期,她男朋友心疼的就差把她揣怀里每天带着了,等她好了以后,他男朋友就在这里租了个房子,然后他们就搬出来住了。”   林溪专心致志给她们磨着咖啡,极力忽略这两个同时来找她,然后本来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在聊了几句后迅速成为知己并且聊的都是关于她的八卦的这件事。   胡茜茜睁大眼睛,转头:“所以你和季星陈同居了?!”   林溪不答,郑思晓又迅速点头,瘪着脸,“特别狠心,就把我抛下了。”   按照两位要求做好的两杯咖啡被轻轻放在她们面前,林溪才缓缓开口:“只是周末才会过来住一下,平时还是住学校……”   胡茜茜打断她,严肃道:“你是想解释这不叫同居?”   林溪坐下,抿了口咖啡,无奈道:“严格来讲算是的。”   郑思晓:“所以你们没打算彻底一起搬过来吗?”   林溪想了想:“暂时还没有。”   三个人一起聊了几个小时,然后一起出去吃了顿饭。等林溪回来的时候,季星陈还没回来。   林溪看了眼时间,打算给季星陈煮碗面。   水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在打鸡蛋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随后有脚步声朝厨房走过来。   季星陈揽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林溪有点痒,偏了偏头,说:“你回来了。”   季星陈在她颈侧蹭了一下,很温存地应了一声,然后说:“好香。谢谢溪溪。”   林溪颈侧一缕头发被他的动作弄的垂落下来,季星陈放开她,用皮筋一圈圈给她扎好,然后挽起袖子,笑道:“我来吧,溪溪去客厅放电影,等会儿一起看。”   饭后,季星陈洗了一盘葡萄,林溪把客厅的窗帘都拉上,房间里一下变得很暗。   林溪毫无察觉地走到沙发旁,经过季星陈时,被他攥住手腕揽住腰,然后被抱着坐到了他腿上。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变的很近,林溪滞了一下,小声问:“要这样看吗?”   季星陈没再有别的动作,手虚虚搭在她腰上,眼睛弯起来,凑近了说:“嗯,我想抱着溪溪啊。”   可是这个姿势明显不太方便。   林溪捏一颗葡萄,季星陈也要吃。   他没有手了,于是便心安理得的等着林溪给他塞到嘴里。   看了开头十分钟,林溪都没太清楚这电影究竟讲了什么。   她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季星陈就抱紧了,“别动。”   林溪不敢动了,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季星陈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林溪身体瞬间僵硬,耳尖通红。   季星陈呼吸有些重,喷洒在她颈后白皙的皮肉上。   “溪溪。”他叫了一声。   林溪感觉脑间一片空白,茫然地问:“嗯?”   季星陈放开她,暗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说:“溪溪,把东西都搬出来吧,我们住在一起,好吗?”   林溪重复了一遍:“住在一起?”   季星陈翘起嘴角:“对,以后都在一起,我们同居吧,好不好?”   同居。   林溪这才反应过来,她下午的时候和人聊过这个话题。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记不清了。   但是此刻,林溪只想遵从内心。   她说:“好。”   那就同居吧。 第57章   同居数日后的某一天,林溪关上电脑,突然想起,已经两天没有给林罄打过电话了。   母女间心有灵犀,她刚拿出手机,林罄的电话就来了。   她正和陈安好在一起在外面逛街,是看中一条裙子,觉得适合她,所以打电话问她中秋节可不可以回家。   林溪暑假没在家里待几天,所以这次中秋节她是打算回家的。她很久不见林罄,很想她。   陈安好似乎又看中了另一条裙子,林罄偏头跟她说了几句话,又转回来,对着话筒说:“我和你陈阿姨上次去内蒙,买了些风干牛肉回来,我给你寄到学校宿舍了,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去取一下。”   林溪怔了怔,才记起,她和季星陈同居的这件事,还没有告诉林罄。   应该告诉林罄的,林溪觉得,她得说一声,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许是沉默的时间有点儿过于长了,林罄觉得奇怪,问道:“喂,小溪,还在听吗?”   “嗯。”林溪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直到挂了电话,林溪还是没能说出来。   晚上,林溪揣着抱枕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有点儿发呆。   季星陈在洗澡。   林溪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虚无愣了很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她打开一看,是条垃圾短信。   清完短信退出来,打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林罄的名字。   林溪犹豫着,决定还是要坦白,于是在林罄的名字上点了一下。   拨了出去。   那头在快要挂断的时候才接起来,林罄的声音带着丝困意,不太清醒,“喂,怎么了小溪。”   “妈。”林溪叫了一声,看了眼时间,才九点钟,“你怎么睡这么早?”   林罄沉默了下,叹了口气。   “怎么了?”注意到不对,林溪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妈不想瞒着你,是你……是裴远松,他今天又过来了,上次的钱花完了。”   “我没给他,他就不走,还说要去找你,还好我都录下来,然后报警了。刚才是从警察局回来太累,就睡着了。”   林溪:“那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林罄轻声说,“就是原本没打算弄到这个地步的。”   林溪知道,林罄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可偏偏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太少,就是当年她年轻憧憬爱情被人欺骗,男人对她逐渐暴露本性,她也是还有那么一丝希望的,所以当时才没有离开。   直到后来被家暴,她才彻底失望。   不是被逼到尽头,她不会选择报警。   林罄是个软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懦弱的女人,可是为了林溪,她却又变得勇敢。   林罄笑了笑,“这下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小溪放心,妈没事的。”   浴室的门被打开,季星陈换了身棉质的家居服,头发没吹,还有些滴水。抬头,就看到林溪不知在跟谁讲电话,嘴唇抿着,低敛着眸,眼尾似乎还有点发红。   他蹙了蹙眉,走过去,扶住人肩膀,把人转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林溪摇摇头,正打算说些什么,林罄似乎是听到了季星陈的声音,问道:“是星陈吗?”   季星陈看着林溪,把电话设置成扩音,让两个人都能听到,然后回道:“是我,阿姨。”   “哎,你也在呢,我今天还和小溪说你们中秋回来,咱们两家一起过。这几天有点降温,你们回来的时候多穿件外套。”   季星陈说:“好。”   林溪听着他们讲话,从刚刚的情绪里回过神,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   林罄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诧异,对他们两个人现在还在一起这件事毫不意外。   林罄是知道他们学校门禁的时间的,这个点,他们不应该还在一起才对。所以,林溪顿了两秒,盯着季星陈的眼睛,试探着问:“妈,你知道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林罄反而奇怪,“我知道啊,星陈提前问过我啊。”   “……”   季星陈没忍住翘起嘴角,把脸埋到她颈窝里,低低笑着,胸腔震动。   林溪没忍住,揪了下他的头发,季星陈反而凑她更近了一点,手一伸,单手就把她整个抱进了怀里。   林溪颤了下,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那为什么要把特产寄到学校里。”   林罄更奇怪:“你跟你那些朋友分一下呢,我寄了蛮多的,你和星陈两个人应该吃不完。”   颈侧的脑袋闷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溪脸有点热,乱扯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季星陈抬起头,俊脸满是笑意,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注视她,“溪溪好傻。”   林溪耳朵根都染上粉色,眼尾水红,小声道:“你什么时候说的?”   “租这套房子之前。”季星陈说,“当时征求过阿姨的意见,才问溪溪要不要住过来的。”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彻底同居之前,也问过一次。阿姨同意了。”   原来从那么早……   林溪木讷地看着他,季星陈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捧住她的脸,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一触即分。   “溪溪好傻好可爱。”他弯着眼睛。   林溪转过头,碰了下他还有些微潮的发,起身要去拿吹风机,“……我帮你吹下头发。”   还没直起身,就被人一下拉回沙发上。   这次季星陈嘴角的笑意敛了许多,手轻轻碰了下她眼角,语气认真了些:“刚才哭什么?”   林溪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表情也淡了下来。   经不住他追问,林溪把事情简单跟他讲了一下,最后补充道:“已经没事了。”   季星陈眸光闪动,把她揽到怀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眼眸渐深,彻底暗了下来。   .   放假回去,林溪在家里待了三天。   中秋节当天,家里收到好多月饼,林罄和陈安好各自单位送的,还有季爷爷送的,陈青青送的,甚至乔尔都从南方寄回来一种,据说是她家附近店里的新品,特别难吃,专门让她尝来感受一下……   当晚,月亮圆圆挂在天上,小白楼院子里的石桌上,林溪挑了一个林罄手工做的月饼,蛋黄的,很好吃。   季星陈端着个果盘出来,坐到她身边。   林溪看了他一眼,突然很罕见地冒出一点坏心思,她把乔尔寄来的那个据说难吃到吐的月饼给季星陈拿了一个,“给你。”   季星陈无奈地说:“我不爱吃这个。”   他从小就不爱吃月饼,小时候过节被陈安好要求必须要吃,长大后也习惯了,每次中秋就算不爱也会应景地吃一个。   果不其然,季星陈嘴上这么讲还是伸手接过,然后吃了一口,攒了攒眉。   “怎么是这个味道?”他说。   林溪:“什么味道?”   “苦的。”季星陈说。   乔尔送来的东西应该是不同凡响的,林溪不忍心了,想让他别吃了,季星陈就几口快速吃完了。   然后喝了一整杯水。   “真的苦。”季星陈说。   林溪给他叉了块苹果,想让他压一压,抬头,嘴角有什么东西迅速贴上来,一秒钟,又迅速移开。   清冽的气息留在嘴角,林溪动作停在那里。   季星陈无辜地眨眨眼,煞有其事地说:“月饼太苦了,我尝下甜的。”   林罄和陈安好一起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抬头看月亮了。   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月亮温柔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辉。   季星陈突然说:“溪溪,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到月亮了。”   “为什么?”   “因为溪溪那时候谁也不理,我觉得好酷,就像月亮,离我太远,我怎么都够不到。”   说着,他抿唇温柔地笑了起来,牵着林溪的手收紧了几分。   林溪顺着他的动作,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没吭声,听他继续说:   “可是现在,我牵着你。”   我得到了。   .   回到A大之后,过了几个星期,就快要到林溪的生日了。   许青杨听闻,要来帮她一起庆生。   他高考也考上这所大学,据说新生报到那天,他被一个大二学姐拦住搭讪。许青杨苦着脸躲了她好久,最后学姐也没放弃,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在一起了。   一起吃过几次饭,许青杨的女朋友都在场,是个很有气质的女生,齐肩的短发,妆画得很张扬浓烈。单独看起来一点都不相配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却莫名的般配。   林溪生日当天,她临时被通知要做个实验,在实验室待了一天,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天没顾得上看手机,林溪看到林罄的未接来电,给她回了一个。   林罄电话里告诉她,裴远松不知道被谁起诉了,理由是敲诈勒索,估计要被判刑。   林溪听完愣了一下,觉得有点突然。   林罄叹气,说他估计是被仇家给盯上了。   想不出是谁,她们说了两句也就不说了。最后,挂断电话之前,林罄笑了笑,声音温柔:“祝小溪生日快乐。”   .   季星陈来接的她,他们先回家,林溪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许青杨突然打电话来,为难地告诉他们,可能没办法帮林溪过生日了。   跟女朋友吵架了,得去哄人。   季星陈挑了挑眉,不再理会他,直接挂断电话。林溪说:“那就在家我们单独过吧。”   本来以为可以和许青杨一起,所以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准备,所以林溪认为只能自己动手了。   但是林溪很快才发现,似乎不是。   季星陈接了个电话,然后门铃响了起来。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蛋糕,还有一束花。   林溪意外道:“你什么时候定的?”   “本来就没打算和那家伙一直待在一起。”季星陈说。   他把蛋糕拆开,然后去把灯关了,蜡烛的烛光映在林溪脸上,许愿的时候,季星陈一直看着她。   等她许完愿,季星陈笑笑,表情温柔,“好了,宝贝生日快乐。”   林溪挣开眼的时候,眼前多了一条项链。   上面挂着一个戒指。   季星陈翘着嘴角:“这个戒指是找人定做的,本来打算结婚的时候用,但是有点忍不住了,想早点把它放到它的主人那里。”   “溪溪先帮我收着,等结婚的时候,我再把它戴到你手上,好吗?”   林溪眼睫颤抖着,任由他将项链给自己戴好,就像是默许了,会把自己交给他。   蛋糕很甜,林溪抿了几口,被季星陈以不够甜为由吻住,彼此气息交缠。   分开的时候,季星陈的眼睛落到林溪锁骨的戒指上停了几秒,林溪明显感觉到他和平时似乎有哪个地方不一样了。   他突然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想要你收下。”   林溪茫然:“什么?”   季星陈却不肯直说,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在说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林溪耐心问道:“是什么?”   “林溪对我说一句情话。”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林溪可以满足他,但是介于她比较迟钝及木讷,所以,她表达的也很羞涩,同时隐晦。   “乌鸦像写字台。”〔1〕   电影是他们一起去看的,所以季星陈听的明白,却不满足,“我想听完整的。”   林溪手指蜷了蜷,“喜欢你,没有理由。”   她头一次这样表白自己的心迹,季星陈黑眸暗深,喉结滚动,却还没打算放过她。   他说:“有点含蓄。”   “我想听露骨一点的呢……”   他攥住林溪的手腕,林溪被他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惊惶地抬眼,瞬间掉进季星陈深沉似海的眼眸里。   等了一会儿,季星陈突然道歉,“对不起,我忘记溪溪脸皮薄了。”   林溪预感到他要说的话,以及后面即将发生什么,有些茫然,却没有一丝要把手抽回来的想法。   她顺从地顺着他的力道被抱起来,听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说不出来,那就我来。”   季星陈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你,溪溪要还是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爱丽丝梦游仙境。   还有两章正文就完结啦。   准备拉灯! 第58章   林溪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季星陈抱到房间了的了。   被吻着放下,手指触碰到床单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被人放到了床上。   房间里的温度迅速上升。   嘴唇被吻太多次了,隐隐有些发热,林溪坐在床上,呼吸紊乱,近乎茫然地抬头。后颈被一只大手锢住,季星陈凑上来,拇指轻轻在她唇角摩挲,道:“肿了。”   “……”   林溪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季星陈注意着她脸上每一寸的变化,见状,他低声问:“想说什么?”   林溪忍不住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明明记得以前季星陈只是喜欢黏着她而已,特别是小时候,还很爱哭。   但是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林溪逐渐发现,她对季星陈的了解可能在某一个方面真的比较片面。   季星陈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俊脸凑近了看她,无辜地说,“我只是太喜欢溪溪了,所以忍不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危险,林溪往后偏了偏头,喘了口气,艰难道:“你以前……也不这样。”   季星陈歪着头:“嗯?”   林溪耳垂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浑身一颤,听他在耳边说:“不哪样?”   “......”   季星陈敛下眼睫,表情都黯下去,“溪溪是不想要我吗?”   他勉强笑笑,“不想要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再等。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我没关系的。”   林溪呆了,手比脑快先一步拉住他,像是怕他离开那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一室寂静。   季星陈盯着她,半晌道:“哦,原来溪溪不是不想要我啊。”   “......”   林溪微微别开头,脸开始发烧,“不是。”   季星陈笑道:“那我都听溪溪的。”   他的目光落到林溪脖颈处,眸光发暗。   ......   忘记是高中什么时候了,季星陈和顾思义有一次单独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胡聊着一通。   那是一个寻常的早晨,两个少年靠在学校护栏边,往下看,能看到操场。   顾思义喝着乔尔硬塞给他的牛奶,嘴角微微沾了点奶沫,眉头微微皱着,快速喝完后像是完成任务那样,把盒子扔到垃圾桶里。   季星陈看他,“不想喝干嘛硬喝?”   顾思义不答反问:“要是林溪给你的,你喝不喝?”   “哦。”季星陈笑了笑,眼里的笑意温柔又醉人,“溪溪主动给我吗,她知道我爱喝甜的牛奶。”   顾思义偏开头,就当自己问了个废话,不再搭理他。   季星陈似乎很喜欢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她最爱的是橙汁,每次都会喝完。”   说完,他饶有兴趣地偏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顾思义闻言一愣,视线放低,落到自己胸前的校徽上,又像是在透过校徽看着别的东西。   半晌,他说:“等我再好点儿吧。”   如果能够好起来的话。   他抬头,问:“那你呢?这么喜欢,在等什么?”   季星陈望着操场上远远的人群,嘴角弯起来,“不想等,所以也不想让她等。”   顾思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意味深长地说:“你要等高考结束回来以后再和她说?”   季星陈嗯了一声。   他不是愿意等。   而是怕一旦说了,就舍不得走了。   ……   朦胧中,季星陈想到这件事,突然联想到现在。   一旦下手,就再忍不住了。   再度被吻住的时候,林溪偏了偏头,想起两人回来以后都还没有洗澡。   季星陈的吻没落到他想要的位置,稍稍偏了一点,印在她下巴上。   他在她扬起的下颌处轻咬了一口,林溪手抵在他胸口,气喘地说:“还没,没洗澡。”   季星陈微微离开一点距离,明显会错了意,眼睛都亮起来,“那我们去浴室?”   他起身,把林溪捞起来抱在臂弯里,抱着人往主卧带的浴室里走去,林溪勾着他的脖子,心跳剧烈。   季星陈到了浴室把她放下,林溪没穿鞋,脚掌碰到光滑的地砖,有点凉,她脚趾蜷缩起来,低喃道:“我先出去穿个鞋。”   下一刻就被人抵在了浴室门上。   季星陈把她往上提了一下,让她的脚搭在自己的脚上,“不用穿,我抱着你。”   林溪被迫拔高,仰着下巴被他夺走呼吸,间隙中,季星陈低喘着问:“溪溪还没回答问题。”   他的话在这种场合下突兀的让人会摸不清头脑,林溪却听懂了,她茫然地对上季星陈漆黑的眼睛,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她喃喃低声道:“我要。”   ……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溪溪要不要?   我要。   于是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了,花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也许是碰撞当中无意碰到,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下,浇到两道纠缠的人影当中。   林溪的手被他牵引着到处煽风点火,衣服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两颗,滚动一圈停在角落里不动了。   季星陈的吻顺着她瘦削的肩头往下,落在分明的锁骨处流连,林溪抱着他的头,脖颈止不住后仰……   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林溪腿已经软的走不了路了,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现在只剩下一条浴巾包裹,露出的皮肤泛着一层粉色,膝盖隐隐约约有两块不甚明显的印记。   季星陈抱着她出来,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林溪疲惫的几乎要直接睡过去,她陷进温暖的被褥里滚动两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在最后一丝清明消逝之前,她感觉到床头的灯亮了起来,然后有一只手摸到她的被子里……   “季星陈……”林溪清醒过来,蹙着眉头,似是有些难受地叫了他一声。   季星陈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放轻了些,道:“哪里不舒服吗?”   林溪想说不是,不是不舒服,只是……   “我很困了,休息吧好不好。”她扯开话题。   季星陈盯着她的眼睛,把她从被子里一层一层地剥出来,然后不太在意地敷衍一句:“嗯,你睡。”   “……”   季星陈弯着眼睛亲了下她手背,漆黑的眼睛越发深邃,跟她讲实话,“我睡不着。”   林溪挑起湿漉的眼,迷朦地看着他,听他低下嗓音,低说着话。   “不光睡不着,可能要失眠了。”   “溪溪,你太瘦了,以后要把你喂胖一点。”   “……”   “溪溪,我爱你。”   我爱你。   林溪愣住了,没有给她回神的间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直到彻底睡过去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季星陈贴在她耳边,低喘着气哑声说的,“我最爱你。”   .   季星陈把被子给她盖好,手机适时响起来。   已经半夜了,是许青杨打过来的。   他在那头听声音有些疲惫:“咱还出来吃饭吗,我不放鸽子了,出来吧你们。”   季星陈:“不去。”   许青杨愣了,“别啊,这不还来得及吗,出来吧,我给你们赔罪成不成?”   季星陈问道:“没哄好?”   “女人心海底针,太难了,正好我想向林溪请教一下。”   “哦,下次吧,她现在睡着了。”   “睡着了?这么早……”   许青杨反应过来什么,愣道:“我操,你不会……”   没等他说完,季星陈说了句“挂了。”   然后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   静谧的夜晚,玻璃窗外明月高挂,周围镶嵌着数不清的漫天星辰。   室内,季星陈关掉客厅的灯,趿着拖鞋回了卧室。   林溪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昏黄的小夜灯在她脸上洒下一片阴影。   季星陈掀开被子挨着她躺进去,半靠在床头看她。   林溪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轻颤一下,似乎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温热源,她翻了个身,躺进他怀里。   季星陈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点笑意,带着满心充盈的满足和幸福。   窗帘没有拉严实,透过窗帘的一点缝隙,距离月亮最近的一颗星星极亮,互相靠在一起,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幸福温柔又绵长。 第59章   林溪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被子里还带着暖烘烘的好闻的味道,林溪试着动了一下,瞬间感觉哪里都不太舒服。   掀开被子,她捡起地上的浴袍围在身上,然后进了浴室。   昨晚被打翻的沐浴露,还有被撞歪的架子已经被人恢复了原位,镜子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镜子。   林溪禁不住联想到一些画面。   脸又开始隐隐发热了,她敛下眸,尽量心无旁骛地打开水龙头,在洗手台前开始洗漱。   锁骨上最大的那块吻痕就是在洗手台前被弄出来的。   还有脖颈上的……   林溪洗手的动作放缓,忍不住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延伸向下,戒指隐没在浴袍里。   看的时间久了,都没有注意门是什么时候被推开的,以及季星陈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腰被一双大手揽住,林溪仓皇偏过头,对上季星陈幽深的眼睛。   “怎么没多睡会儿?”他嗓音带着清晨早起的喑哑,“腰还疼不疼?”   林溪换了个话题,“我饿了。”   季星陈弯了弯眼睛,说:“我做了点吃的,溪溪换好衣服出来吃饭吧。”   饭桌上摆着很多东西,林溪出来后都愣了一下,“怎么做这么多?”   “我睡不着,索性起来多做一点,想让你每一样都尝一点。”   林溪看他,“你一晚都没睡吗?”   “对啊。”季星陈幽幽地说,“太兴奋了,睡不着。”   “……”   林溪身体不太舒服,两人在家里又待了一上午,出门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晚上,乔尔打来电话,分享了一个喜讯。   顾思义心脏手术结束,非常成功。   身体没有排异反应,医生通知,再观察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于是林溪和季星陈趁这一个月的时间忙完了手里的事情,然后赶在顾思义出院那天飞过去看他。   乔尔去接机,看到他们的那一刻,眼眶迅速红透,奔跑着一头扎进林溪的怀里。   林溪抱着她,温声道:“没事了。”   乔尔吸了吸鼻子,低喃道:“还好成功了,成功了……”   不管哪里的医院总会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顾思义换下了病服,临走的时候,他感叹道:“我是不是不用再当这里的常客了。”   季星陈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你。”   顾思义抿着唇,矜持地说:“其实,我有一个愿望还没有达成。”   季星陈说:“你说。”   “打篮球,我想学打篮球。”   “没问题,等你身体再好点,我们出去练。”   “还有一个。”顾思义想了想,又说。   林溪道:“你讲。”   “下次野外实验可以叫上我一起吗,我想多去没见过的地方走一走。”   “当然可以,我们大家都可以一起去。”   顾思义转身,盯着乔尔,“还剩最后一个。”   乔尔耐心告罄,“收拾东西,回去再说。”   顾思义笑了笑,说:“我想乔尔当我女朋友。”   乔尔当场僵在原地。   片刻,她勉强道:“不是早就是了吗?”   顾思义认真地说道:“不一样。”   “以前是我不够勇敢,连表白的话都没勇气说出口,怕我给不了你一个将来。”他勉强笑了笑。   “但是今天,我想给你一个保证,也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请问,你愿意答应我吗?”   乔尔嘴唇颤了颤,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顷刻间泪流满面。   林溪和季星陈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转身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乔尔一定很高兴。”林溪弯着唇角说。   季星陈偏头看她,“我也很高兴。”   他摩挲着林溪手腕上的那串檀木手串,“溪溪。”   “嗯?”林溪看向他。   “等回去以后,我们去清禅寺还愿吧。”   林溪笑问:“你当时对那棵许愿树许了什么愿?”   季星陈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没说话。   林溪被他看的脸隐隐发起烧,从他的眼睛里知晓了答案。   许的愿望。   —是你。   .   为了庆祝,他们特意在顾思义和乔尔住的地方办了一场宴会。   喝酒的时候,顾思义舔了舔嘴角,正襟危坐道:“我也想尝一点。”   乔尔警惕地把酒杯拿远一些,然后道:“你现在还不能喝,一滴也不行。”   顾思义看上去有些遗憾,但也只能作罢,继续喝他杯子里的白水了。   只有季星陈看出来他的破绽。   他分明就很享受,享受被乔尔管着的感觉。   有心机的男人。   .   回到青山市后,林溪便和季星陈一起再度去了清禅寺。   来迎接的还是当日的那个小和尚,他们一起去大殿上了香,供奉了香火,便去寻了方丈。   方丈对于他们的到来一点不意外,他站在苍老的古树下,双手合十。季星陈说:“我来还愿了。”   方丈温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溪望着满树红绸,早已经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季星陈许的愿望,只不过她知道,往高处看就是了。   她心下一动,道:“我也想许一个愿。”   她拿起毛笔,沾了墨,在红绸上写下几个字。   —家人常安,爱人常伴。   .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毕业。   林溪进了一家动物研究所工作,季星陈接手了季爷爷的产业,各自稳定。   胡茜茜考了公务员,进了一家事业单位,他们经常还会出来聚一聚,聊天中,胡茜茜说:“保护濒危动物,真挺厉害的。”   林溪笑了笑。   “对了,季星陈什么时候回来?”胡茜茜喝了口咖啡,问道。   他前两天回了一趟青林市,有点程序要办,林溪本想和他一起回去,奈何抽不开身。   “应该快了吧。”林溪低头看了眼时间。   和胡茜茜在咖啡馆聊了一下午,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季星陈毕业之前用自己赚的钱买了套房子,林溪和他平时都是住在那里。不过今天还有时间,林溪打了车,准备回一趟南香大院。   推开黑色大门,她跟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   那么多年过去,保安室里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是那棵巨大的槐树还是一如既往,微风吹动,树叶纷纷作响。   她边走边看着手机,在微信群里处理一些工作当中的事情。   林溪下载的手机软件不是很多,有一个企鹅图标的还静静躺在那里。当年建的□□群现在时不时还会有人在里面聊上一会儿,那么多年过去,大家的感情似乎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变化,再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是当年的样子。   李顺耳在里面发了几张图,是一张汉堡的图片,他毕业后去了国外留学,时不时就在吐糟,“天天吃这个,要吃吐了。”   周允言说:吐了就接着,别污染环境。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林溪笑了笑,把手机装进了包里。   经过小白楼的时候,她先是闻到了院子里传来的花的香气,随后,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眸,望向二楼的房间,正对上了季星陈的视线。   ……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林溪问过他:“为什么小时候会喜欢找我?”   明明她那么怪,没有人喜欢她。   季星陈当时很温柔地笑着回答:“那时候,我从窗台向下看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要认识你,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我对其他人都没有这种感觉,溪溪你说,这是不是一见钟情?”   林溪站在小白楼门前,抬着头茫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星陈弯眼笑:“刚刚回来,正打算去找你的。”   他趴在二楼的窗户边上,如同当年一样,探出头笑着看她。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季星陈拿窗帘挡着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告诉陈安好,说楼下有个他从未见过的小姐姐。   那天回去之后,林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季星陈说的那句“一见钟情”。到了半夜,她索性起来,打开书桌上的灯,找了张纸写了几个字。   —五岁那年,我抬头,看见了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第60章 番外(上)   天气转凉,冬至过后,下了几场雪。   林溪从研究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季星陈还没回来。   林溪下班之前收到他的消息,说是公司临时有事,要晚点儿才能回来,让她先睡。   今天的风刮的很大,林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感觉,于是没穿太多,等下班才感觉到刺骨的冷风吹在身上,她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感冒。   吃了片感冒药,很快就困了,林溪给季星陈留了盏灯,简单洗漱一下就躺下了,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的缘故,她睡得不太安稳。   她穿着白色公主裙,怀里抱着一个娃娃,从床上惊醒。   林溪刚刚做了个梦。梦里,父母房间里又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家里的东西摔了一地。   其实现实里就是这样,林溪已经习以为常,她会把男人难听的声音幻想成在幼儿园门口听到过的好听的交响乐,瞬间就感觉不再那么吵闹了。   她很喜欢幼儿园,但是妈妈说她还不到可以去上幼儿园的年龄,于是她只能每天都去幼儿园门口听音乐。她进不去,因为门口的保安会拦住她。   她不喜欢和保安说话,觉得他就像自己的爸爸一样凶,她也不太喜欢和妈妈之外的人讲话,因为他们都没有妈妈温柔。以前她还是有很多朋友的,但是他们现在都不喜欢和她说话了,他们都害怕她的爸爸。   不过还好,她有一只小狗,叫阿呆,是一只很漂亮的比熊犬,是过生日的时候妈妈送给她的。   她熟门熟路地从床上跳下来,阿呆就摇着尾巴跟在她后面。轻手轻脚把门打开,主卧里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他在家。   林溪经过客厅的时候闻到了酒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经常会出现这种味道,盖住了妈妈修剪好插在瓶子里的花的香气,很刺鼻,她不喜欢。   门口放的柜子对于她来说有些高了,钥匙就放在上面,但是林溪现在够不到。她听到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于是她不再考虑拿钥匙,直接推开门出去了。   幼儿园离家有点远,要数够五次六十秒才能够到,到达彩色的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刚好赶上音乐声响起来。   她迎着保安的目光,抱着娃娃去了常去的那个角落——那是挨着幼儿园围栏的一棵石榴树下的一小块空隙,林溪可以钻进去。   那里面原来有块石头可以让她坐下的,可是后来就不见了。   于是她只能蹲下来。其实这个角落里还有一个秘密,她在这里发现了几只穿着黑色铠甲的小甲虫,每次来都能遇到。   围栏的另一边,有老师组织着学生出来跳舞。   有眼尖的发现了她,喊道:“老师,她又来了!”   其余学生纷纷喊道:“怎么又是她!”   “她怎么每天都一个人来?”   “蹲在那里,她不嫌脏吗?”   林溪想说,这里一点都不脏,脚下的泥土很干燥,靠近石榴树根的地方长着几棵青草,石榴花的味道很好闻,不过她知道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林溪邀请过他们,没有人相信。   音乐声大了一些,下一首是林溪最喜欢的歌,阿呆也很喜欢,它把脑袋趴在林溪的裙摆处,很乖顺地陪着她。   黑色的甲壳虫直到她要离开的时候还在,林溪在心里跟它们说了再见,告诉它们她明天还会来的,她每天都来。   学生们根本没有好好跳舞,他们每天都跳,已经腻了,在他们看来,幼儿园外那个漂亮的但是有点奇怪的女孩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见她走远了,一个男孩嘟囔道:“她怎么这么怪啊。”   跟他挨着的一个男孩小声说:“不要跟她说话,她爸爸会打人的。”   有老师过来叮嘱:“你们要好好跳舞哦。”   于是他们不再敢说话了。   回到家的时候,林溪碰到一个问题,她进不去了。   从外面听,家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吵架的声音。   她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等了半天,以往这个时间妈妈都会出门去超市的。   但是今天她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门从里面打开。   林溪可以继续等,但是阿呆饿了。   林溪在心里又默默数了两个六十秒,还是没有等到门从里面被打开。   她只能站起来,试着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有邻居出来,探头朝她这里看了一眼,迟疑说:“你爸爸在家里吧,先来阿姨家坐坐好不好,等晚上妈妈过来接你。”   林溪摇摇头,又敲了敲门。   这回门里面有动静了,拖鞋踢踏着走到门边,男人不耐烦地把门打开,带着满身酒气骂道:“敲什么敲,打搅老子睡觉。”   开门见是林溪,男人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林溪抱着娃娃的胳膊紧了紧,阿呆紧紧跟在她身后,想要过去。   可惜男人堵在门边,没有让开的打算。   见她不说话,男人皱了皱眉,“怎么又不说话?是不是你妈妈跟你说我坏话了?”   他说完,骂了一声就要转身回家里。邻居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一句,“小林哪能说你坏话,你天天这么喝,孩子能不怕你吗。”   男人闻言停住,再回头的时候满脸狠厉,“你他妈多管闲事?找死是不是?”   邻居听罢迅速住口,退回家里关上了门。   男人狠狠在邻居家门上踹了几脚,林溪身体有点发抖,阿呆紧紧贴着她,小声叫了几声。   “自己去哪里了?”男人对着邻居家的门发泄完怒火,又转过身来问林溪。   林溪抿着嘴,要往家里走。   头发突然被人抓了一把,早上被盘好的公主头瞬间散开,林溪被那力气抓的倒在地上,娃娃说没抱稳,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阿呆被刺激的警惕起来,疯狂对着男人叫。   头发上的力道被松开,男人在她面前蹲下,眯着眼睛问:“没听见我说话?”   林溪没哭,但是也没说话,她只是从地上撑了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然后抬头看着他。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一丝害怕和委屈,林溪看着他,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男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因此被她这么一看,脸上一愣,随后冷笑一声,“真是被你妈教坏了。”   他没再说什么,看上去有些头晕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一边扶着楼梯护栏一边嘴里不知道骂些什么,然后离开了。   阿呆把娃娃叼了回来,林溪摸摸它的头,重新把娃娃抱在怀里,进了家门。   客厅里乱糟糟的。   原本整齐干净的沙发不知道为什么挪动了位置,电视机被砸出一个大洞,茶几也被推翻了。   主卧的门半掩着,林溪推开走进去,轻手轻脚爬上了床。   林罄的身体在发抖,林溪抱住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不知过了多久,林罄才翻过身,把林溪紧紧抱在了怀里,眼泪滴落在她头发里。   这样的事情记不清楚是第几次发生了。   时不时有人趁着男人不在家来劝,“离婚吧,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溪专心致志地给阿呆填了些水,睫毛低垂着,心无旁骛。   男人突然回来了。   邻居都吓得从沙发上一下站起来,好在他没喝酒,还算是正常,只是阴恻恻瞪了人一眼,就回了卧室。   林罄让邻居把她带走,林溪愣了一下,就听到卧室里有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   他又发疯了。   邻居走了。林溪看着他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甩到地上,“这是什么?”   纸飘到林溪面前,她捡起来,只知道上面都是字。但是她还不认识。   男人嗤笑一声,“你要离婚?”   林罄平淡地说:“是。”   她转头对林溪说:“小溪你先回房间。”   “回什么房间?”   林溪看着男人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阿呆身上。   阿呆被他提起来,奋力在他手中挣扎,呜呜叫着。   然后林溪眼睁睁看着,阿呆在他手里渐渐停止了挣扎,那双圆溜溜总是瞧着她的眼睛失去光彩,看了她最后一眼,逐渐阖上。   被男人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到地上。   林溪看着角落里的白色的比熊犬的身体,看着它变得一动不动。   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腰间似乎被一双大手揽住。   迷朦中,林溪感觉似乎有人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把她抱紧了,揽在怀里。   鼻尖闻到了干净清冽的味道,林溪清醒了一点,听到被子被掀开时窸窸窣窣的声音,空调运作的声音,她朝着那熟悉的温热源靠近,身体一点点平复下来。   身前男人扭曲的脸似乎也变得分崩离析起来,他开始变黑,房屋瓦解,周围的一切都变暗。   只有路的尽头有光,林罄站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人,身量和她一般大小,是个小孩子。   那是谁?   林溪走到尽头,男孩回过头,眼珠很黑,直勾勾看着她。   突然对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好啊林溪,我叫季星陈。”   他好陌生,但是林溪感觉自己见过他。   她跟着低声重复一遍:“季星陈?”   “对啊,你要记住,这是我的名字。”   林溪看着他,脸上有些茫然:“你是来做什么的?”   季星陈脸上带着认真,对她说:“保护你。”   “不要怕了林溪,以后我来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第61章 番外(下)   男孩牵住她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们一起回家吧。”   于是林溪左手被林罄牵着,右手被季星陈牵着,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一起回到了家。   家里的客厅上摆放着几个花瓶,里面还带着露水的花开的很鲜艳,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最新的动画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季星陈牵着林溪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她的娃娃穿着漂亮的衣服躺在一边,阿呆摇着尾巴欢快地朝她扑过来,脑袋在她身上蹭着。   挂钟在墙上一圈圈转动。   林溪看到那分针慢慢移动到某一点,突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季星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然道:“要去幼儿园听音乐了吗?”   林溪愣了一下,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我陪溪溪一起去。”   林罄从厨房探头出来,笑道:“要早点回来哦,马上就要吃饭了。”   林溪和季星陈一起踏上那条熟悉的通往幼儿园的小路,她在心里默数着时间,季星陈说:“溪溪不要数啦,有我带着你,不会走丢的。”   他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我很会认路呢,溪溪别怕。”   他带着她去看路旁的花朵,林溪才注意到,原来这条她走过那么多次的小路,周围竟开了这么多好看的花朵。   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跟他们一道来到幼儿园,好听的音乐正好响起。   季星陈得意地说:“是不是刚刚好,我就说了我认路很厉害的!”   林溪看着他开心的侧脸,突然鼓起勇气,小声邀请他:“你要来我的秘密基地看一下吗?”   “去!”季星陈立马说道。   林溪带着他来到石榴树下,季星陈惊叹一声:“好特别的地方。”   两块光滑平整的石头放在那里,他们一起坐上去。   那块长青草的地方有几朵石榴花掉在那里,季星陈捡起来,偏头冲林溪笑,“我喜欢这个地方。”   不久,幼儿园老师就带着学生们出来了。   眼尖的男孩子看到他们,躲开老师的视线偷偷跑过来,握着围栏问:“你们在做什么?”   “是秘密。”季星陈一本正经地说。   草丛里面的甲壳虫爬出来,顺着小草往上爬,啃食着草叶。   男孩也不放弃,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不可以哦。”老师发现了他,走过来把他抱到跳舞的位置,告诉他,“你现在在上学,需要听老师的话。”   “好吧。”男孩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听话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扭头看着外面。   到了下一首,又是林溪最喜欢的那一首音乐。   林溪低头看着甲壳虫,季星陈看着她,片刻,他突然凑近了问:“你现在心情很好吗?”   林溪愣了一下,没吭声。   季星陈追问:“你现在心情是不是很好?”   林溪手攥着衣摆,轻轻点了点头。   他显得很高兴,又抛出一个问题,“是因为我吗?”   林溪小声说:“是。”然后她问,“你要走了吗?”   “不走。”季星陈回答,“我会陪着溪溪一起长大的。”   林溪猛地抬眼看他,“你陪着我吗?”   “对啊。”季星陈理所当然地说,他一指幼儿园里的那些学生,“还有他们,溪溪是不是喜欢他们?”   “他们也都会喜欢和你做朋友的。”   林溪盯着他,对上他含笑的眼睛,突然就觉得,他说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明明不认识的,可是她就是相信,他带给她一种莫名而来的信任感。   阿呆趴在他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裤管,林溪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不知道从哪里见过。   她忍不住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溪溪,溪溪。”   有人在叫她。   林溪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吊着水晶灯的天花板。   她被人牢牢抱在怀里,季星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溪溪做噩梦了吗?”   林溪偏头,对上季星陈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但依旧俊俏的脸,才反应过来。   她做了场很长的梦。   梦里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真实,男人狠厉的眼神,暴戾的语气,都曾一幕幕发生过,在她很小的时候成为她心底挥之不去的噩梦。   原本以为已经忘了的。   林溪掀开被子坐起来,觉得头有些沉,轻轻把头放在季星陈肩膀上,说:“梦到他了。”   季星陈瞬间明白了她说的人是谁,他轻拍着林溪的后背,哄着:“溪溪别怕,都已经过去了。”   抱着他的胳膊收紧了一些,林溪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喃喃道:“我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林溪又说,“我做梦也梦到你了。”   “嗯?”季星陈低声问,“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变小。”   “然后来救我了。”   林溪微微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你告诉我,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季星陈想了想:“嗯,溪溪梦到的应该是真的我。”   “因为我真的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翘着嘴角,揪住林溪的脸,“忍不住了,明天就去领证,回趟家拿户口本?”   林溪弯起嘴角,吸了吸鼻子,“好啊。”   她答应的那么自然,季星陈怔了怔,听到她继续说,“早就想嫁给你了。”   我那么爱你。   季星陈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凶狠地咬住她的唇,林溪顺从地勾住他脖子,回应着。   等到结束之后,林溪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身上,脸颊嫣红,嘴唇更是红的娇艳欲滴。   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说:“怎么一梦到你,噩梦都变成美梦了呢。”   “你大概真的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赐给我的爱人。   季星陈开口,说话声带起胸腔震动,“嗯,可能上辈子我们也在一起,觉得太短了,然后约定今世还要在一起。我就找到你了。”   “那我很贪心,我想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的每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那我就每一世都会记得,以后都能找到你。”   林溪静了片刻,心里油然而生出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她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爱她胜过一切。   而她同样如此。   季星陈,能遇见你,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只后可能会小修一下之前的章节,看到更新提示不用管。   感谢一路陪伴的小伙伴们,这个故事就讲到这里啦,咱们有缘下本再见,爱你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